两广革命政府会议室,湛江。
中国国民党第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一次中央执委会议讨论的核心问题是土地问题。
孙文、陆皓东、丁香、杨鹤龄、尤列、陈少白和林华作为国民党的七位中央执行委员,已经闭门开了一整天的会。
杨鹤龄、尤列和陈少白都是孙文早期的密友,随孙文在新加坡创建国民党。而林华则被丁香从美国抽调回了国内。他长期在美国从事华人联合会的管理工作,相当于是美国华人以及唐人街的地下政府的首脑,对于行政管理工作有深厚的经验,被任命为革命政府的秘书长,协助陆皓东主席的工作。此时的林华,已经年近50,在年轻的国民党中深受党员们的尊敬。
土地问题是革命中一个敏感而核心的问题,关于如何解决土地问题,大家的看法并不一致。
除了丁香和孙文以外,所有人都发表了看法,而且反复的争论。此时,大家不约而同的都陷入了沉默。杨鹤龄和林华手中的香烟升腾着袅袅的烟雾,或许是这间会议室里最灵动的物体了。
“为什么我的双眼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一直没有发言的丁香突然悠悠的念了一句。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后世诗人艾青的名句。
“放屁,我问过很多人,谁也没见过你的泪水。”陆皓东笑着说她。会议室里凝重的氛围顿时舒缓了很多,大家脸上的表情显得轻松了一点。
“呵呵,皓东,我只是有感而发嘛。”丁香笑着擂了她一拳,说道,“在中国,土地是土地所有者的命根子,这个问题,要么不动,要动就要有雷霆万钧的手段和排除万难的气势。瞻前顾后,想谁也不得罪,这是不可能的,也是做了不事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就要有革命的气势。”
她这番话虽然什么实质问题也没说,但是却在各位执委的心中掀起了激烈的思考。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丁香的话总是经典连篇,“我的建议是先派工作组下去,到农村里去,扎扎实实的了解农村的真正状况,了解各个地方土地兼并的实际情况如何,了解农民的真实生活水平和生活愿望。我希望工作组能给到我们一个客观而清晰的报告,而这个报告的最终目的是帮助我们决定:我们要发动谁?怎么发动?我们要团结谁?怎么团结?我们要打击谁?怎么打击?”
一直没开口的孙文也发话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同意这句话。从目前的人手情况看,如果每个工作组3个人的话,党内暂时可以派出10个左右的工作组。同意的话请表决。”
陆皓东问道:“工作组的工作谁来负责?”
“林华。”丁香说道,“林华是真正的农民出身,了解民间疾苦,能和广大农民有比较好的沟通。他虽然不象各位一样饱读诗书,但在美国多年勤奋学习,还是有不错的文化基础的。为人又稳重,很适合主持这项工作。”
“我同意。”孙文举起了手。
看到孙文举手,其他人也都举了手。林华看了看丁香和孙文,也举了手。
散会时,丁香来到林华身边,轻轻说了一句:“晚上来我那儿一趟。”林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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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空虚的雷州府基本上没有花费革命军太多的精力,二营的官兵挥师南进,动用60毫米轻迫击炮和75毫米野炮轰了几炮,城内的清军就开城投降了。瘸着腿的侯志湘嚷嚷着不过瘾。不过此时他的对手确实没有实力让他过瘾了。后坑一役后沈塘勇营全军覆灭,雷州府基本上已经无兵可用,勉强凑齐200来号兵丁和衙役,又调来300多民团,知府大人自己也没信心靠这500多人和百十条枪守住雷州,趁夜偷偷坐船跑路了。没了主心骨,面对革命军强大的炮火,清军毫无战意,乖乖投降。
不过那位可怜的陆知府很快就被海军给送了回来。自然会有革命政府组织法庭审判原清廷官员,侯志湘懒得操这个心。
至此整个雷州半岛落入了革命政府的掌握,在海军的支持下,隔海相望的海南岛已经唾手可得。
湛江城中的丁香此时还没有心思考虑海南岛的事,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是要部署防范广东清军主力的来犯,和向广西发展革命根据地。
“刘将军,我听说你是上思人吧?”丁香问老将军刘永福。
“是的,广西上思。”一付典型广西人长相的刘永福说道,“想当年我的黑旗军都是广西天地会的弟兄。”
“我给你100名精锐的士官和老兵,你能在广西拉扯起多少人马?”丁香问道。
“给我1年时间,我还你一支一万人以上的铁血革命军。”老将军傲然回答。
“好啊。”丁香对于这位黑旗军军神显然颇为信任,“我给你国民革命军第二师的番号,任命你为准将师长。祝贺你,刘师长,你是革命军第一位获得将军军衔的指挥官。”
“多谢丁总司令!”刘永福敬礼说道。他的敬礼干净利落,果然是天生的军人风范。
丁香还礼。刘永福踌躇一阵,试探着说道:“幽兰,你的意思是……我要的人随我挑?”
“呵呵,刘将军,当然随你。”看着老将军突然显得有些扭捏的样子,丁香笑了。
“好!好!”刘永福高兴的说,“其他人我无所谓,革命军的士兵都是好样的。我就想要刘玉峰!”
“刘政委?”丁香愣了愣。这个刘永福会挑人,一下子就看上了这个深受全军将士敬重的政委。
“这个刘政委虽然一介书生,却是个难得的好军人。他能和士兵同甘共苦,给士兵做政治思想动员也很有一套,有他在,军队的战斗力能提高一大截呢!”这个刘永福果然法眼老辣,对刘玉峰的价值一眼看穿。
丁香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对刘永福有这样的觉悟心里却很高兴。她犹豫了一下,很直接的问道:“刘将军,恕丁香问得冒昧:你不担心身边有个政委制约你吗?”
刘永福颇有深意的看了丁香一眼:“我刘永福老了,没有争雄天下之心了。革命军让我看到了中国的希望,我会安心做好革命军的将军。我是看明白了,政治工作是革命军的一**宝,我刘永福再愚钝,也不至于为了自己的权柄而弃此法宝于不顾。我只盼你我君臣相得,到了我干不动革命的那一天,你不要负我。”
“刘将军,有你这样的同志,是我的荣幸!”丁香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我问一下刘玉峰的意思,他没意见的话我就任命他为第二师政委。”
“我已经问过他了,”刘永福嘿嘿的笑道,“他说他听总司令的安排。”
“好你个刘永福,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啊!不愧是一代名将!”丁香开心的笑了。
“还有个事……”刘永福挠了挠头皮,又有些扭捏起来。丁香觉得很好玩,这个60来岁的老将军今天怎么老这样扭捏啊?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道:“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刘政委已经答应做我的入党介绍人,还差一个介绍人……”
“哈哈,别的介绍人你看不上眼吧?刘将军。”丁香笑着说道。
“呵呵,幽兰,你做不做?你不做,我找中山先生去。”刘永福说道。
“好,我做,当然要做!不做白不做……”
……
湛江城外,十里长亭。
丁铁手捧酒碗,满怀留恋的说道:“政委,我代表所有弟兄们,敬你这碗酒!”
刘猛、侯志湘等一干弟兄也举起了手里的酒碗。刘玉峰拿着碗的手有些颤抖,仰头一口灌下,眼里已是星潮泛滥。
人生际遇如此奇妙,他一介落第秀才,穷困潦倒于乡野,却奇妙的成为了一个铁血军人,和革命军的士兵一起在泥地里模爬滚打,一起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再苦再累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如今,面对着弟兄们的殷殷赤子之情,他终于哭了。
侯志湘抹了抹眼睛,回头对刘永福说道:“刘老将军,你可要照顾好刘政委,他可是弟兄们的心头肉!”
刘永福感动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革命路途多艰险,政委一路保重!”丁铁摔碎了酒碗,扬声说道。
刘玉峰朝大家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我们再痛饮庆功酒!我走了,各位弟兄保重!”言罢,转身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的耳后传来弟兄们低沉浑厚的歌声: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刘玉峰紧咬嘴唇,泪流满面。他任由激情的泪水流淌,挺起胸膛,向前走去。初升的朝阳在他背后打上了绚烂的色彩,他的前方,是一片崭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