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在战火硝烟中悄然来临,炎热的季节终于象往年一样准时出现在神州大地。
粤西南的农民们没有心思理会夏日的到来。一方面,南国的人都习惯了炎热的天气,另一方面,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两广革命政府于5月27日颁布了《土地改革实施纲要》,一场土地改革的风暴开始在南国大地升腾起来,如暴风骤雨一般席卷了古老的大地。
经过国民党中央执委会反复讨论,并经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投票通过的土地改革方案是一个各方利益最终妥协下的产物,但它的颁布依旧在古老的大地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该土地改革方案以丁香在中央执委会上提出的思路为基础蓝本,但在执行细节上则经历了反复的讨论、斟酌和讨价还价。
总体上,土地改革以剥夺、赎买和减租减息等方式相结合的模式来运作。
首先是剥夺。这是针对有劣迹(尤其是有血债)的恶豪劣绅的处理方式。革命军和土改工作组深入到各乡村,发动群众控诉恶豪劣绅的罪行,对所有群众的控诉进行甄别,并经革命政府审核批准后,在革命根据地控制的粤西南诸府县共圈定了2348名恶豪劣绅,这些人往往都是地方恶霸势力,与官府相勾结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经过革命政府的公开审判,有血债者通常被镇压(枪决),其他人等则被判处各类徒刑,其土地被全部没收充公。通过这种方式革命政府没收的田亩数达到80多万亩土地。
其次是赎买。这是回收地主手中土地的主流模式。政府颁布的政策中对家庭人均占有土地的规模进行了限制,而这一限制的数字经过反复讨论后订得比丁香原本预计的要偏高,达到人均25亩。超出上限的土地由政府根据上、中、下三等田产的价格进行赎买。而地主出售土地所得款项并不是直接进入个人口袋,而是进入由政府在城市银行设立的统一帐号,钱款所有者必须要将该款项投入工商业的投资才可以在银行的监控下动用这笔钱。这实际上是通过半强制的手段让土地资本流向城市工商业资本。按照这一政策,各府县的超标土地总共达到800多万亩,这些土地将全部由政府赎买。
由于人均占有土地的上限订得相对较高,因此农村中将仍然存在地主出租土地给无地佃农的情况,因此,减租减息成为缓和社会矛盾的重要手段。这是另一个时空中**在抗日战争期间为了团结一切抗日力量而执行过的政策,也被丁香顺手盗用。政策规定,土地出租所收取的租额不得超过土地收成的三成。为限制地主通过让土地抛荒的方式消极对抗这一政策,政府规定,凡抛荒的土地一律由政府强行收归国有。
对于剥夺和收购的土地,政府的处理方式是:凡剥夺的土地一律作为国有土地,由国家出租给无地农民进行耕种;赎买的土地政府则出售给符合条件的农民(家庭人均占有土地在2亩以下),农民可以通过贷款支付购买土地款,贷款分10-20年还清,每户限购10亩。
由丁香向革命政府捐资1000万美元成立的国有商业银行——中国农业银行成为首家获准进行土地购买按揭业务的银行,而来自美国的太平洋商业银行随后也获得了进行这一业务的政府许可。中国农业银行同时成为地主出售土地款项存放的指定银行,银行配合政府对这笔款项是否按照政策的规定投向工商业进行监管。
尽管革命政府实行的土地改革政策比另一个时空中的土地革命要缓和的多,带有明显的资本主义改良的倾向,但这一石破天惊的政策的颁布,依旧在南粤大地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暴。土地问题是中国千百年来最核心的问题,而中国人此时所进行的尝试,甚至在全人类的历史上都没有人尝试过。
古老的大地在震颤中迎接了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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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江府的居民们又听说了一个新的节日——六一国际儿童节。据说这是给细路仔(小孩子)过的一个节日。
在这一天,革命政府颁布了《义务教育法》,规定所有学龄儿童都可以享受政府提供的五年制免费义务教育,政府将在各个城市中设立官办小学,教授语文、算术、自然科学和体育四门课程。政府同时鼓励民间兴办教育,对投资教育产业者在土地、税收等方面都给予扶持政策。当然,此时的义务教育政策并没有强制性规定每个家长都要把孩子送去接受义务教育。强制性义务教育的政策直到中华共和国成立多年之后才出台。
两广革命政府下属的教育厅也于同一天成立,从美国归来的李福财成为革命政府的第一任教育厅长。几年前还大字不识的劳工李福财或许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学政大人”,而且一直成为后来共和国的教育部长。在后世教育界人士的记忆中,这位中国现代教育的开山前辈总是一付谦和、慈祥并且不失儒雅的学者风范。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这一切,只是因为在洛杉矶的一个酒吧里,一个华人女子和两个美国流氓打了一架。
孩子们并不知道这一天颁布了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的政策。对于孩子来说,六一儿童节意味着新奇和好玩。湛江城在这一天成为了孩子们欢乐的天堂。“丁总司令大姐姐”从美国请来了一个马戏团和一个游乐场经营公司,雪花剧社还上演了童话剧《白雪公主》和《丑小鸭》。
在这一天,孩子们看到了一个新奇的、美妙的、充满幻想和欢笑的世界。
大人们也乐呵呵的参与到孩子们的世界里,在这一天,他们拾回了儿时的童真。
李福财的眼睛有点湿润。他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感动。年近50的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被感动了。
林华和周旺一左一右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儿仨终于在故乡又重逢了,世事沧桑,到了知天命之年的他们,回忆起半生的坎坷,感慨万千。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从“nobody”(小人物)变成了“somebody”(大人物),但是当他们终于又聚在一起的时候,心底里久违的那一份质朴,又重新回到了他们阳光灿烂的脸上。
丁香微笑的看着他们。他们不仅是她的部下,更是她的好长辈,好兄弟。
“国内的教育基础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福财你的担子不轻啊。”林华轻声感叹道。
“你还不是一样?”李福财笑着对他说,“土地改革,这么大的事,担子都落你肩膀上了。这段时间没被烦死吧?”
李福财的话让林华一声感叹,回头看了丁香一眼,说道:“老板啊,你可是给了我一份苦差事啊!”
“我们现在同是国民党中央执委,再叫我老板,影响不好。”丁香笑着擂了他一拳说道。
“我不管。现在又没外人。还是叫你老板舒坦,能让我想起好多开心的往事。”林华说道。李福财和周旺都点头称是。
“怕了你们了!”丁香笑道,“你嫌这是苦差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到你的位置呢。土地改革这样的大事,谁不想自己能说的上话?”
“嗨!……忙和累就不去说它了,干的还尽是得罪人的活。据说有人要出5000两银子买我的人头了呢……”林华感慨道。
“嘿嘿,光绪爷给我的人头标价10万两银子,能买你20颗人头!”丁香笑着说道。他们仨也都笑了。
“我的也比你贵,光绪爷给我标了1万两银子呢。”革命党秘密机构的首脑周旺拍了拍林华的肩膀,貌似安慰的说道。
李福财模了模自己的脖子,有点遗憾的说道:“就我的脑袋不值钱,没人要?”
四人一阵哄堂大笑。林华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林华啊,土地改革是革命事业中最重要的环节,处理不好,革命事业就可能成了空中楼阁啊。”丁香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要光看到有人仇恨你,感激你的人不是更多吗?有多少农民给你立了长生牌位?我可都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我是苦出身,知道农民的苦。看到恶霸劣绅收到惩处后农民们奔走相告的欢呼,看到农民们得到土地后的欣慰,我就觉得,再苦再累再委屈,也值了!”林华深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和你一样,看到孩子们天真的笑容,我就什么烦恼都忘了。”李福财很有同感。
“和清朝相比,现在农村里人的日子可好过多了。”周旺说道,“政府免除了一切农业税收,又进行了减租减息,农民的负担减轻了不知道多少了!更不要说买到了土地的农民那高兴劲了。按照20年还清按揭来计算,他们每年的还款负担其实比以前交税加交租的负担还要轻的多,而土地却是他们自己的了。现在农村里的人都夸革命政府是亲人啊。”
丁香笑道:“以前我们还担心农民贷款购买土地有没有积极性,事实上,为了得到抽签购买土地的资格,大家可都是想尽了办法。对了周旺,地主们的情绪最近怎么样?”
“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大部分被赎买了土地的人还是比较平静的,毕竟政府是给了钱的,虽然有些强制因素,但和那些掉了脑袋的人一比,他们还是觉得幸运的。现在他们只是在发愁投资工商业的途径。毕竟大部分人对工商业并不熟悉。”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丁香的商业天赋美国人知道,中国人以后也会知道。他们现在是没尝到甜头,以后他们谢我们还来不及呢。”丁香话锋一转,又说道,“那么对于减租减息的反映怎么样?有没有不安定的苗头?”
“由于政府免除了农业税收,地主们实际的损失其实并不大。不过小部分顽固的地主似乎正在策划一些对抗的事端,我的人正在密切关注。”周旺回答道。
“哼!想闹事,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丁香嘴角挂着的那一丝嗜血的微笑让他们仨仿佛找到很多久违的回忆。
林华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他抬起头说道:“老板,关于农民贷款买地,我总担心会有很多隐患。万一碰到什么天灾**,他们还不出贷款怎么办?难道让银行收了他们的土地吗?”
“我也正思考这个问题。逸仙和皓东也都谈起过。我觉得,应该增补一些补充政策,比如政府对买地农民的额外担保,在特殊情况下可以由政府暂时垫付银行的还款。下星期的执委会议一下这个话题吧。这个政策要谨慎,政府可不想成为偷懒者的摇篮。”丁香说道。
……
几个人轻声交谈着,同时被远处孩子们的欢笑声吸引了。
“游乐场……好久没看到了……孩子王,你带我们玩去?”丁香饶有兴致的对李福财说道。
李福财开心的笑笑,挥挥手,几人都开心的向游乐场跑去。从背影上看,大家都仿佛年轻了很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