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印象中的另外一个时空中的伟大首都相比,丁香眼前的北京城显得破旧许多。这就是眼下的中国,一个百废待兴而充满期待的国家。
住进钓鱼台的丁香又习惯性发生历史错愕感。在这种错愕感的影响下,她几乎失眠了整个晚上,于是她很不地道的拖了秋瑾来和她一起失眠。
第1军主力目前已经在山西和陕西一带集结,其中第1师作为进入新疆的主力部队目前正在西安一带集结休整待命。军长丁铁和政委秋瑾奉命来到北京。
“铁子最近怎么样?衣锦还乡,是不是很意气风发啊?”丁香问道。
“他这个西北军事管理最高长官忙的要命,还一直没空回绥德去看看呢。不过回到周围的人都说陕西话的环境里,看的出来他心底里还是很高兴的。”秋瑾笑着说道。
“哦?”丁香别有深意的盯着秋瑾的眼睛,“秋政委看人越来越地道了,连铁子心底里想的东西也能猜到?”
秋瑾的脸明显红了。丁香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别装了。你们的事,瞒的了别人,还瞒的了我?”丁香笑道。
“幽兰姐,你可不能乱说。我们……我们真的没事的。”秋瑾低着头、红着脸说道,那样子,还哪里象是个千军万马阵前意气风发的女将啊。
丁香就爱看秋瑾这个样子。她拿出一条蓝色碎花的西洋式长裙递给秋瑾:“你的尺码我都知道,这是我找红帮裁缝给你订做的,款式是我自己设计的,恐怕要不了多久欧洲那边就会流行这个款式。你啊,别一天到晚穿着军装了,一个女孩子,偶尔也要女人一点。”
丁香象个好姐姐一样拿着裙子在秋瑾面前比着,女人心性被激发出来,秋瑾也是满脸兴奋的样子,于是耐不住的女人很心急的就把裙子换到了身上,在落地的大镜子面前左转右转,丁香也开心的在一边品评着,房间里一片暖意浓浓的景象。
“璇卿,你看看你自己,还是如花的青春岁月呢。好花堪折直须折,何必这么苦了自己……我看啊,铁子人不错,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的事了。”丁香笑眯眯的又当起媒婆来。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三八,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很搞怪。
“他人是很好……”秋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可是我只是把他当成大哥一样看待的。其实……我也知道他对我好,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一个好男人,要说我一点都不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那不就行了?”丁香笑着说道,“我看啊,你也退役得了,留在南京好好帮我,我再把铁子调南京来当总参谋长,你们啊,好好的过日子,多好。”
“不行的,幽兰姐……”秋瑾轻轻的摇着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刻骨的忧伤。
丁香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问道:“还是忘不了你的子芳吗,璇卿?”
秋瑾默默的点头,眼睛里似乎有一些晶莹闪亮的东西。
丁香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劝她什么,却听秋瑾说道:“心里有一个人的滋味,幽兰姐,你比我更清楚。这么多年了,优秀的男人你也见了这么多,可是你忘记心中的那个人了吗?”
丁香愣了愣,随即露出阳光的笑意,歪着脑袋,坦然回答:“没有。”
……
在乾清宫的废墟之前,面对整齐列队刚刚由最高统帅授勋的官兵们,丁香百感交集。
“我可爱的士兵们!大半年之前,在岳麓山上,我曾经说过,要在紫禁城给你们授勋,和你们一起痛饮庆功酒,现在,我们就站在这里了!我们现在所站的这个地方,是以前的乾清宫,是皇帝上朝的地方,是**帝王统治人民的中心。现在我们就站在这里,踩在它的废墟之上!这个时刻,属于你们,也属于那些倒在了征途之上的战友!乾清宫倒了,新的一代主人站起来了。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作为这里的主人,让我们开怀畅饮!不醉不归!让皇帝们的在天之灵看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你们的最高统帅,特发布如下命令:今天没喝趴下的,都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全体听我口令,立正!向右转!目标——前方宴席,齐步——走!”
一个狂欢之夜,在一片“乌龟儿子王八蛋”的欢乐对骂中悄然逝去,士兵们忠实的执行着他们敬爱的最高统帅的“不醉不归”的命令,就像在战场上一样拼死奋战、胡喝海塞。军史人员忠实的记录了最高统帅的命令,于是在后世国防军的历次庆功宴上,“乌龟儿子王八蛋”成为传统的例行开场白。士兵们都喜欢这句开场白。
似乎只有丁香一个人没喝醉。但是没人敢把丁大总统叫成“乌龟儿子王八蛋”,况且,谁还记得住呢?在那样一个醉生梦死的狂欢夜晚……
……
离开北京之前,故宫博物馆的人请示丁香要不要重新修建乾清宫,丁香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头。
“圆明园的废墟是一个民族走向沉沦的标志,而乾清宫的废墟是这个民族走向新生的开始。这都是活生生的历史,是真实的发生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并且深远的影响着以后的每一代人的历史,一个废墟,远比一个虚伪崭新的宫殿更加值得人们纪念。让后世的人都记住,我们曾经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彷徨和奋起。缅怀这个废墟,就是缅怀民族浴火重生的苦难历程。让这个废墟去传承我们民族的精神吧。”丁香的话后来就被刻在了乾清宫废墟的石碑上。
之前她还特意召见了留在北京城里的满清贵族。召见的地点就在乾清宫的废墟之前。
载漪已经被军事法庭以阴谋叛乱罪执行了枪决,参与其事的12位满清贵族也得到了相关惩罚。其他亲王贝勒们虽然没有被波及,但大多惶惶不可终日。
丁香的慈眉善目多少让他们心安了一些。丁香告诉他们,新中国的国旗五星红旗就是象征着汉、满、蒙、回、藏这五个主要民族的团结共和,只要愿意宣誓成为共和国的公民,大家就是新的国家平等的一员,没有谁歧视谁、谁报复谁这一说。满清贵族虽然被没收了田产和王府,但其他财产还是受到共和国法律的保护的,事实上大部分贵族在工商业方面都有投资,手上掌握的现金资源也不算少,只要善于经营,在新的国家一样可以过上优裕的生活。如果自己经营不善,那就怪不了谁了,毕竟在前清,生活潦倒的贵族也不是没有。
最后丁香婉转的警告他们,不要妄想再恢复昔日骑在汉人头上的岁月,时代不同了,满清已经没有复辟的历史条件,几百年下来,满人的生活已经和汉人融为一体,如果想退回关外苦寒之地去,谁也遭不了那个罪了。更何况,关外现在也是汉人的天下了。
丁香向大家引见了共和国新任的民族事务部长荣禄。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众人不由得感慨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新华日报》和《国民日报》第二天刊登了丁香的讲话,并且配发了陆皓东总理亲笔题词的话:“汉满蒙回藏,共和成一家。各族皆平等,振兴大中华。”这个题词后来一直悬挂在民族事务部的入口处。
这是共和国政府第一次明确发出民族政策的信号,虽然经历了坎坷、甚至是血与火的考验,这一政策依旧一以贯之,成为奠定一个多民族疆域大国的基础政策。
离开北京,丁香来到她更关心的天津,副总统张之洞和工业部长郑观应在那里等她。
与北京相比,天津这座带着浓郁殖民地气息的新兴城市让丁香感觉到更多活力的气息。而由于北洋重工的关系,这里也将成为未来北方工业的神经中枢。
张之洞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角色的转变,作为国家的副领袖,他现在已经越来越多承担起在产业和建设事务中协助丁香的责任。他知道自己老了,时日无多,蹉跎半生,貌似做下了很多事业,可是在新打开的这片天地中,他看到了豁然开朗的无限空间。他知道,在未来的短短几年中,他所做的事可能比自己一生的积累还要多,时间,对他来说很宝贵。
看着这个苍老的白胡子爷爷,丁香心中不免感叹世事无常,历史,真的彻底走上了岔道了,这是一条充满不确定因素的不归路啊……
“北洋矿业下属主要煤矿,目前主要在开滦、平顶山、淮北和徐州,由于资金的关系,目前对煤炭储藏丰富的山西,还没有能力设立大型的煤矿。”说起山西的煤矿,曾经在山西为官多年的张之洞马上显露出垂涎三尺的样子。
“山西可是产煤的好地方啊,产煤多,煤又好,不好好开采实在是可惜。”郑观应在边上跟着感慨道。
“现在山西的煤矿开采还处在小打小闹的阶段吧?”丁香说道,“民间小规模的开采,对资源是一种很大规模的浪费。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我又实在不希望北方的煤炭开采事业全部由北洋矿业垄断。这种大规模的国营企业垄断带来的会是效率低下,同样会是对资源的浪费。北洋矿业需要一个竞争者,这个竞争者应该是一个国有民营混合的公司,民营资本应该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香涛公不妨牵头聚集山西的老板们开个会,组建一个大型的民营煤矿集团,国家可以适当掺入一些股份。山西的老板们可有钱啊,好好的组织一下会形成很大的力量。”
张之洞愉快的接下这个任务。他的话题又转向了钢铁。对于办钢铁厂张之洞一直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在他这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事,恐怕非汉阳铁厂莫属了。
“和南洋钢铁主要依靠澳洲进口的高品位铁矿石不同,北洋钢铁的主要铁矿石来源都是国内的铁矿。可惜的是,国内最好的铁矿是在关外,关内的铁矿品位都不高,对于选矿、冶炼各方面都会增加成本。不过最近的一二十年会是中国经济建设的高峰,对钢铁的需求会非常的大,还是可以给北洋钢铁提供很大的成长空间。只是香涛公千万别再犯以前汉阳铁厂的错误啊。”丁香笑着说道。
张之洞讪讪的笑了:“那时候是真不懂,走了很多弯路,现在不一样了,吃过亏付过学资,还犯错误那不成了老愚夫了!而且现在有这么多美国回来的人才,我就是想犯错误,也得过的了他们这关才行啊!”
“除了矿业和钢铁外,我还希望北洋集团能成为中国机床的供应中心。中国不能总向国外买机器了,这个瓶颈不突破,中国的工业永远也走不上真正的自主之路。”丁香含笑说道。
“这个事情恐怕要慢慢来,小型的机床可以尝试着做,真正对工业体系有重大作用的大型机床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没有大型工作母机,中国的机械制造永远也达不成‘鸡生蛋、蛋生鸡’的良性循环。”相对于张之洞,郑观应在这方面显然懂的要多很多。
“如果我们已经有那只鸡了呢?”丁香神秘微笑着。
郑观应猛的睁大了眼睛。
“我最近通过私人的管道引进了一部分大型工作母机,绝对属于各国政府禁运范畴的好货。郑老板有没有兴趣谈谈价钱?”丁香得意洋洋的问道。
“丁老板神通,正翔佩服!”郑观应不动声色,“价钱方面好说,先看看货吧。”
看着他们二人貌似认真的伪装不法走私商贩,张之洞愣了半天,突然捧着肚子,有点笑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