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大营里,是第一个安顿下来的地方。
虽是也闹出了些动静,可是在韩安国登高一呼之后,便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韩安国谨记着枚乘的吩咐,等大营安顿下来之后,立刻把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军中校尉,自己亲点了四五百人,向着大营北面的鹤舞台疾驰而去。
十一月正是北风劲吹,刚到鹤舞台下,已经是听到一阵阵厮杀声从山上传来。
紧接着,一阵冲天的火光裹着浓烟,从山上升起。
“快,保护天子使臣。”韩安国顿时大惊失色,对着马后猛抽了几鞭,当先而上。
刚冲到鹤舞台外,却见大门“砰”的一声被拉了开来,一名武将手提长剑,当先从门里跃出。见了自己,也不多话,劈头便是一剑。
韩安国又是一阵大惊,连忙横起手里的长戈抵住。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韩安国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胯下的马也是向后退了半步。
韩安国顿时不禁勃然大怒,正待再要催马上前,目光却忽得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荀公子……”韩安国心里一喜,一声呼喊月兑口而出,再看刚才和自己对着一招的人,居然也是眼熟,“徐议郎。”
“韩大夫?”荀昭抬头一看,见是韩安国,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徐孝虽然见来人是韩安国,却仍然是领着剩下的几名建章宫卫,戒备的看着身前。
“荀公子,梁王命我率军前来救护。”韩安国知道徐孝起了疑心,连忙跃下马来,丢下手里的兵器,“救护来迟,还请公子勿怪。”
见韩安国丢下兵器,徐孝方才是松了一些,只是手中的长剑还是横在身前。
“荀公子!”远远的又听见一声呼喊,紧接着一阵马蹄响动,又是一彪人马,从山下冲来,直奔门前。
“荀公子,韩大夫是可信之人。”当先的马上,坐的竟然是庄忌。
“徐议郎,庄大夫和韩大夫都是可信之人。”荀昭见庄忌也来了,立刻对徐孝说道。
倒不是荀昭不小心,容易轻易相信别人,实在是只看韩安国所带的兵士,就足足有数百人之多,若想对付自己已是绰绰有余,没必要再让庄忌带着这么多人跑来。
再说就算庄忌和韩安国是来对付自己的,看眼下的情形,是躲也躲不了的。
“荀公子快请下山,里面的这伙蟊贼,就交给韩某好了。”韩安国抱拳立在道旁。
“多谢两位大人。”到了这个时候,荀昭也就不客气,和徐孝等人骑上韩安国命人让出来的马匹,随徐孝朝山下而去。
“尽量抓活的。”见荀昭等人下山去了,韩安国才是从地上拾起长戈,奋力一挥。
“唉……”鹤舞台东面的树影下,一个清秀的背影,抬眼看着山坡上的动静,忍不住长叹一声。
叹过之后,又从树下牵出一匹马来,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荀昭小儿,气煞我也……”刚跑出几步,人影忽得一个踉跄,吐出一口血来,几乎要从马上跌了下来。
霁云宫中,梁王刘武正是坐立不安,忽然见庄忌领着荀昭来了,才是禁不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寡人有过,累荀公子受惊了。”刘武连忙急迈几步,迎上前去,也不顾及荀昭满身的血污,只是拉着看着不停。
“大王,可喜可贺。”荀昭见刘武担心自己,呵呵笑道。
“何喜之有?”刘武顿时不禁一愣,如今睢阳城里乱成一片,就连天子使臣都差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杀了,还有什么可喜的。
“荀昭虽是受了些惊吓,却看出了大王的一片忠心,岂不是大喜。”荀昭朝刘武深作一揖。
“哦……哈哈哈。”刘武这才明白过来荀昭话里的意思。
正笑着,却看见枚乘等人也从殿外走了进来,于是立刻放开荀昭,向枚乘问道:“那羊胜等三人,可是拿住了?”
“回禀大王,那羊胜和公孙诡已是拿住,只有另一人郑礼,说是今夜带人围攻鹤舞台,眼下并未拿住。”枚乘连忙回道。
“郑礼?”荀昭猝然听到这个名字,猛得吃了一惊。
“荀公子认得此人?”刘武见荀昭这般表情,有些狐疑。
“此人可是河东平阳人氏?”荀昭眉头紧锁。
郑礼这个名字,倒是和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却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再说那郑礼当初不过是平阳县里的一小吏,最多算是一方豪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卷到这睢阳城的事情里来。
“此人……寡人也是只闻其名,却一直不得见。”刘武摇了摇头。
“上回长……”刘武一时分心,几乎说漏了嘴,连忙止住,“上回寡人曾是听说,此人和羊胜和公孙诡乃是同门所出。”
“如今韩大夫正领军围剿鹤舞台上的余孽,是否有那郑礼,等韩大夫回来便知。”庄忌在一旁说道。
荀昭一直在看着刘武脸上表情,心里忽然动了几下,低头沉思片刻,抬起身来向刘武笑道。
“荀昭有几句话想问大王,不知大王可移步否。”
“哦。”刘武转过身来,见荀昭一脸肃然,心里也是不禁惊了一下。
“哦,呵呵,寡人在这殿里烤多了炭火,也正觉得燥热。荀公子若是有兴致,不如陪寡人上高台一同赏月如何?”刘武也是呵呵笑道。
“大王雅兴,荀昭求之不得。”荀昭点了点头,随在梁王身后,向殿外的高台走去。
赏月,殿内众人不禁是面面相觑,眼下正是月初,天上又有云,哪有月可以赏。
“风也是景,云也是景,何必定是要看满月。”荀昭似乎看透了众人的心思,略转过身来,微微笑道。
“风也是景,云也是景……”枚乘在身后长叹一声,“公子这般,才是大雅,我等落俗了。”
等走到高台上,朝着下面的睢阳城看去,见纷乱已经是渐渐平息了下去。
荀昭和刘武又回过眼来,都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暂且都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