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上林苑。
婚典之后,太子刘彻尚且要留在城中,还有婚后礼要行,但是荐昭等人却已是无事,便先回了上林苑。
荀昭并非没有经历过战阵的人。上个月在晋阳城下,虽然没有直接与匈奴骑兵交战,但是当无数骑兵从城下涌过的那一瞬间,那种如风如雷的震撼,也几乎让人永生难忘。
不过,若是不亲身在其中体验。只怕永远也是体会不了这种身临其境的奥妙。上者伐谋,下者伐兵,战必攻心。
无论是使用计谋,还是战场厮杀。想要把敌人都杀绝了,是不可能的事情。所谓的胜利,无非是摧毁敌人的信心。
荀昭曾经生活过的两千多年后。毕竟已经不是冷兵器的时代,可是无论是使用什么战术,最终目的仍然摧毁信心。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实际上在战场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若是一点被攻破,往往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全面溃败。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历史上才会屡次出现数千人打败数万大军。甚至几万人击溃数十万的战例。
上林苑中的五百士本,都是汉军精锐,装备更是精良,所以所习的战术,是以车。骑为主,步战为辅。人人配马,每五人配车一辆,虽然只有五百人,却抵得上数千人的配置,看来汉帝刘启这一回确实也是在儿子身上下了不少本钱。
荀昭和韩嫣,张害各率一个百队,其余两支也暂且派了人暂代,日日操练。
只不过,荀昭网从长安城里回来,就先把自己这支百人队里的战车丢到了一边,只是专心操练起弓马和步战来。
如今这个时代,军队的战力仍然是以人数和战车的数量来衡量,即便是史官们做的记录,也是经常只记下甲士多少,战车又是多少。
当年梁王刘武在吴楚七国之五万,车五千,是天下诸侯之中。唯一一个可亲自率军的诸侯王,其中也并没有说到可以有多少步军。多少马军。
荀昭也学过驾车,驾得还不错。而且荀昭也并不否认战车有时候也会挥不小的作用,但是也不能一个法子用到老。如今大汉最大的敌人是匈奴,那种坐在车上,一边跑着,一边挥舞着弓箭或者长戈杀敌的战法,在面对匈奴人的时候明显作用不大。
只有在每日操练快要结束的时候。荀昭才会让把战车拉出来,可是从来也不练习冲锋杀敌,练的也几乎都是急停,转向这些。
张害的练军之法,大多传自家学,练起来循规蹈矩,所以看着荀昭直接把战车丢到了一边,颇有些不解。
倒是韩嫣是韩王信的曾孙,小时候曾经在匈奴呆过,看着荀昭练兵。眼里倒是有些深意。
张寄和韩嫣是怎么想的,荀昭也并不想去管。如今自己只是一个百人将,练好自己麾下的这一百士卒。不但是自弓眼下的职责,更是一次尝试。
“荀昭。”几日下来,韩嫣和荀昭已经是混熟,直接以姓名相称。“你可是想学匈奴人?,小
韩嫣心性不如张筹定,最先忍不住跑来问。
“匈奴人打小与马为伴,并非我汉人可比。”韩嫣毕竟在匈奴呆过。看得出,荀昭练的这一套,和匈奴人的战法类似。
想用每奴人的战法去打匈奴人,未免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况且匈奴人打一生下来开始,就会被抱着坐在马上四处迁徙。马匹简直就是匈奴人身体的一部分。而汉人想学马术,除非是贵族大户家里才有这个条件,大部分的马军。也是从了军以后才学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如今的汉匈对战,汉军都是以据守城池为主。
上郡太守李广那样的人,倒是可以出城和匈奴对战,可是普天之下。能有几个李广?
就算荀昭能把眼下的一百人都练成和匈奴人一样的弓马娴熟,可是匈奴人向来下马放牧,上马执弓。如今的匈奴诸部,控弦至少二十万之数,仅仅是数量上就远非汉军可比。
“那依你看,若有朝一日,我大汉征讨匈奴,该如何战?”荀昭的目光仍是看着在眼前奔跃的骑士。不答反问。
一百马军虽然数量还不算多。可是汇集在一起,已经是隐隐有了些声势。
“征讨匈奴?”韩嫣愕然的摇了摇头。
匈奴人以放牧为生,居无定所。虽然自刚”毫帝以来,大汉矛日不想隙刷白登户围的耻辱。可是忡动百万大军,等跑到草原上,也只能跟在匈奴人的后面跑。
就连当年的秦国大将蒙恬和赵国大将李牧这样的雄才,所能做的也只是据关紧守,更别说要出兵征讨去了。
话再说回来,如今上林苑里的五百军士,也只是太子亲兵。日后兴许只是和建章军一样用来拱卫京师。和匈奴人对战,应该还是边军的事情吧。
“若是彻底击败匈奴,只能是以攻对攻,以快对快。”对于这一点。荀昭并不想藏私。韩嫣也算是刘彻身边的亲信,如果他能想明白。也不是一件坏事。
“李辊军臣控弦不下二十万,若想彻底击败匈奴,我大汉至少要有三十万马军。”韩嫣其实也并非庸才。只听荀昭这么说,心里便立靠算出了一笔帐。
匈奴人善弓马,汉军善守战。况且人跑的毕竟没有马快。虽然当年高祖时,在白登之围前,汉军也曾经击溃过匈奴骑兵,但是那可是从楚汉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军,远非如今的边军可比。
韩嫣算出来来的这个数字,极其吓人。三十万马军,一匹可用的战马至少是中上等的品相,价值两万钱。三十万马军,仅仅是马匹一项就要费钱六十万万,还不包括军士的练,供应,以及马匹的饲养。
实际上,荀昭虽然不知道后来的汉武帝刘彻手上到底有多少骑兵。但是最后也闹得天下十室九空。不得不颁布“罪己诏”悔过。从这点上看,战争确实是一个烧钱的活计,韩嫣所说的三十万马军。这个数字其实也未必会差到哪去。荀昭也不是神仙,可不会凭空变出战马和粮草来。
“那匈奴岂不是不可胜了?”荀昭虽然知道的东西比韩嫣多点,但是也想听听韩嫣的想法。
“若想战胜匈奴,倒也并非无计可施。”韩嫣略想一下,开口说道。“若是能引匈奴入境,埋伏大军围攻,当是可重创。”
“马邑之围”吗?荀昭的脑海里,猛然间跳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武帝元光二年,汉武帝刘彻调集三十万大军在马邑设围,企图引匈奴军臣单于入马邑县城伏击,却被李辊军臣半途识破,三十万大军无而返。
而韩嫣如今也是这么想的,看来一直到“马邑之围”前后,大汉的朝野上下,几乎都是这么个念头。
可是引匈奴入圈,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上辈子的那段历史里,李辊军臣就已经识破过一次,荀昭并不觉得这一回就一定能奏效。
“不试下,怎么知道不行。”荀昭微微一笑。
既然是要打战,烧钱肯定少不了,荀昭所能做的,只能是花得少一点。每枚铜钱都花得更有价值些小仅此而已。
十月二十,上林苑。
两辆打着太仆府旗号的马车,停在了军营附近,几名太仆府里的差役,从马车上搬下一捆捆奇形怪状的东西,一起堆在路边。
因为亲兵营里的武器装备,常常是要修理补充,所以这两辆马车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荀公子果然是天下奇才,居然能想出这般东西来。”这一回随车来的,是太仆府考左承公输考,一边拿着东西给荀昭看,一边在口中啧啧称奇。
“巧技罢了。”其尖这几年来。荀昭自己才是想不明白,为何到了如今这咋小时候,还真的没有连鞍马镫这么一样东西。
这东西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做起来也不复杂。荀昭只是略微说明了一下,将作府在十天之内就做出了一百多副连鞍马镫送了过来。
上次在上郡的时候,那些匈奴兵和李广都只是看了几眼,就现了其中的妙处,可是他们明明天天骑着马,偏偏就想不起来,最后还是让荀昭来拣这个大便宜。
“呵呵,匠作乃是正道,荀公子谦虚了。”公输考虽是不敢得罪荀昭,但是口中的话明显有些不悦。
“对,对”是正道。”荀昭适才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却是忽然现了公输考话中的不悦,连忙解释。“先祖也曾有言,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岂不正是如此。”
如今太仆府中专管兵器甲胄制作的考工令,是六百石的官吏,公输考这个考工左承,也有四百石的秩俸。
“荀昭曾听说,当年的大匠鲁班公。也姓公输,不知和考工左承可有渊源?”荀昭把卸下来的连鞍丐镫拿在手里看,见做的精细,心里也是喜悦。
“正是在下的先祖。”公输考听荀昭问起这个,不禁是有些得意。看起荀昭来,顿时也是觉得格外的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