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十年恩怨欧阳复仇
十年前欧阳树与王乾相遇的那一段时间,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日子。
这是尚且天真烂漫的他第一次走出家门,尽管遇到了许多危险,却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事情,让他大开眼界。之后,他跟随长辈来到了罗天门,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他遇到了一个实力非凡的人,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王乾,明明只是一个陌生的人,却无微不至地保护并照顾着自己,对于欧阳树来说,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那时,他能够依靠的人只有王乾。而且,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因为在家中的时候,即使自己受到欺凌,也没有人会帮助自己。自然而然地,他对王乾投注了绝对的信任。
对于他来说,王乾就像是哥哥一般的角色,站在他的羽翼之下,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然而,当他渐渐发现,王乾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强大,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时候,他开始产生怀疑,怀疑王乾是不是在欺骗自己,抱着某种不良的目的。
这时,发生了一件让他刻骨铭心的事,自此王乾的形象在他的心中便发生了巨大转变。
那天,在仏蛇的突袭下,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仏蛇拖走,而当他拼命地向王乾发出呼救的时候,却见到七狡宝狐跳入了王乾的怀中,一人一兽根本没有看着自己,直至渐行渐远……
他恍然明白,自己被抛弃了,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抛弃了。
之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不愿回忆半分,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人帮助自己,自己太无能了,太胆小了。
可是没有办法,他害怕,非常害怕,害怕所有想害自己的人与物,不敢反抗,只是乞求着对方能可怜自己,放过自己。
懦弱无能。
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该如何改变,哪怕被众人嘲笑,也渐渐由愤怒转向平静,平静地接受了他们的话,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开始自卑。
曾经有过许多次机会,他想向最值得信赖的王乾师兄诉说自己的苦恼,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无能,并且胆小。
经历了许多事,听到同伴充满敬畏地谈论着王乾,欧阳树开始崇拜他,崇拜他杀人可以无所畏惧,崇拜他惊人的实力,崇拜他能赢得众人的敬畏目光,因为这些都是他所没有,却十分向往的东西。
即使是无能的他,也希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希望别人承认他的存在。
但是,如何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与认可?
曾经,欧阳树喜欢听到别人说他是个天才,尤其是看到对方眼中羡慕嫉妒的目光,并曾经一度认为这就是对他的认可。然而当人们渐渐了解他的性格后,这种羡慕与嫉妒便化作了鄙夷,让他仿佛从云霄中狠狠摔进了泥坑,感到无比失落。
他始终想不明白该如何去做,于是渐渐明白,一个懦弱的人哪怕拥有再让人羡慕的天赋,也是不可能得到他人的尊重的。
他想变强,他想改变自己,变得像王乾一般强大。
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无比感激并无比憎恨的人——苗泽真。
十年前王乾血洗山门之后,他作为仅存的八族子弟之一,本应该被欧阳家带走,但最终却被苗大师兄收归门下。
他自然清楚,这个人是王乾的敌人,自己不应该跟他走,但最后还是屈服于对方充满威严的目光,因为他太懦弱了。
当苗泽真了解到欧阳树与王乾的关系,以及他的想法后,他对欧阳树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想赢得别人的尊重,这还不简单?只要你比王乾更强就行了。十年之后,你亲手了结了他,所有敬畏王乾的人都会敬畏你,尊重你,认可你!以你的修炼天赋,你会超越他!”
当时的苗泽真也以为,处于修为被封印状态中的王乾根本不可能进步,十年之后让成长起来的欧阳树将此人杀死,让他将自己最崇敬的人杀死,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杀了王乾?杀了自己最崇拜的人?
欧阳树做不到,哪怕对方是自己最憎恶的人,他也下不了杀手。
于是,十年噩梦开始了。
在苗泽真的命令下,欧阳树被强逼着向自己结交的伙伴挥下屠刀,无论他有多么不情愿,甚至想要用自杀来反抗也没有用。
他当然不想遵从苗大师兄的命令,可无论是多么懦弱的人,也无法抵挡求生的**。
于是,反抗命令的他连同那名伙伴一起丢入到冰窖之中,苗泽真告诉他,只有当他亲手将那位伙伴杀死,他才能离开这里。
在冰窖之中没有天地灵气,渐渐地,能够抵御寒气的护体罡气,也因为真气耗尽而消失。死亡的恐惧时时刻刻地笼罩着他,他想以自杀来解月兑,却被监察者制止。
越是胆小懦弱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最为恐怖。最后,当欧阳树冻得全身僵硬,骨头都生锈了似的那一刻,精神恍惚的他终于“遗忘”了什么是胆小,什么是无能,所有负面情绪统统化作求生本能,只是疯狂地用牙齿撕咬着伙伴的脖子,将滚热的鲜血吞下,直至对方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死状无比凄惨。
那一刻他不再是人,只是还原为一头本能行动的野兽,并且被他牢牢记在了心中,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苗泽真做到了,他成功地勾起了欧阳树心中的兽性,让他摆月兑了胆小与无能。自那以后,欧阳树便完全换了一个人,变成一个目光阴冷,时时刻刻盯着别人脖子的毒蛇。
懦弱的他开始遵从苗泽真的命令不断地杀人,并为此而感到欣喜。因为他发现,别人开始注意到他了,开始认同他的存在,这从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但同时,他又感到空虚寂寞,因为周围没有人愿意与自己说话。
于是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幼稚了,不懂得隐藏锋利的毒牙,整天摆着一副要杀人的臭脸,人们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偶然间,他忽然发现,很多强大凶残的灵兽本身看上去并不可怕,因为它们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獠牙。
渐渐地,他开始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学会了笑容,学会了如何与人交际,甚至有很多以前认识他的人再见到他的时候,会惊奇地发现,当年那个懦弱的孩子终于变得可靠而体面,真的是成长起来了。
然而,改变的只是表面,他那双阴冷吓人的眼神,却始终无法隐藏,因为那就是他的本性。
十年的时间晃眼间便过去了,苗泽真几乎已经淡忘了王乾的存在,但欧阳树却一直记着他。
当年那个让他无比崇拜的强者,如今已经成为他的目标,他的敌人。
他怨恨着王乾,怨恨他当初为何要抛下他不管,怨恨他为何要欺骗自己,怨恨他为何要与苗泽真为敌,以至于自己经历了那种不堪回想的事。
他相信,只要自己将王乾杀死,那么一切都将成为过去,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那个像禽兽一般杀死伙伴的自己,统统都将成为过去,自己将拥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受到人们的尊重,受到罗天门的尊重。
然而,当王乾展现出了远超于他的实力后,他竟然害怕了,本能地缩起脖子害怕被对方发现,甚至连走路都要踮着脚,深怕被人听见。种种过往的回忆在他眼前浮现,一直被他封印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情绪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让他几近窒息,几乎要精神崩溃。
他陷入了绝望,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追赶,也无法超越眼前的那个身影,甚至一度以为已经超越了他,但现实却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妄想。
十年来经历的种种痛苦统统被否定,所有的改变都是无意义的,就连那种不堪回想的记忆也是如此,这样的结果如何能让他承受?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看自己的笑话,把自己当成一个傻瓜。
然而,上天再次眷顾了他,一个机会突然降临了。苗泽真终于想起了他,想起了这个培养十年的毒牙,而为了实现他们策划已久的计划,这个曾经一直被王乾信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引导者。
当苗泽真将他的想法统统告诉了欧阳树后,他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对他来说,这是杀死王乾的唯一机会。
杀死他,便能超越他,得到崭新的未来!
于是他来到了三界峰,为了将王乾引出,他刻意地与外门修士发生了冲突。虽然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甚至可能伴随着极大的危险,但为了那一线机会,他义无反顾地做了。
没有想到,王乾真的出现了。
当王乾现身来拯救他的时候,那种已经被他遗忘的安全感再次浮现,仿佛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十年前丛林初见的那一刻。这时,他产生了一丝犹豫,开始质疑自己的所做所为。
但狐儿对自己的抗拒态度让他“清醒”过来,看到王乾与它亲密无间的模样,他恍然明白过来,当年王乾之所以保护自己,其实就是想要从自己的手中夺取狐儿。
“欧阳树,我救过你两次命,狐儿将来就跟我吧。”
王乾的这一句话彻底让欧阳树醒悟了,他的心中只剩下怨恨与杀机,凭借多年来的绝佳演技,让他轻易地隐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没有让王乾发觉。
于是,王乾相信了他编造出来的谎话,被他成功地骗到了唐国皇宫。
就在王乾触动机关的那一刻,让他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东方家倾尽所有禁制大师所布置出来的禁制巨阵立即生效,在这一瞬间,王乾将无法运转真气,连护体罡气也会消失,没有任何防范!
果断地,他拔出了苗泽真为他准备的匕首,然后轻而易举地刺入了王乾体内。
他知道,这个匕首据说是唐国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巫留下的遗物,乃是以巫咒之术加持的,可以封绝一个人的元神,使之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清晰地感受到匕首入体的阻力,他的嘴角翘得老高,一丝扭曲的笑容浮上脸庞。因为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终于超越了王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