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时分,李云带着酒意拜别窦婴径自回府去了。
看着李云的身影消失的门外,早就按捺不住的窦家权贵们一涌而上,团团围着窦家当家作主的窦婴询问起来。
“侯爷!您真的要给这李云表字?”发话的是窦秉常,去年他长子加冠礼,想找窦婴为他表字,结果却只得到一个冷冷的婉拒,要知道在大汉按照传统表字需在一个人加冠礼之时由他最亲近的长辈为他表字,这通常意味着一种承认,承认那人为家族的核心成员。
所以那时候窦秉常可说是拉下了老脸,纠缠了魏其侯老久,可是却依然没有成功,今日在这宴席上,魏其侯却只是听说了那李云还未有字,就兴冲冲的说要为他表字,还要禀报天子,这不就是在告诉大家,魏其侯打算全力扶持这李云吗?这自然就让窦秉常心里老大不舒服,很不平衡,若非是魏其侯当家作主这么多年,威望早已建立,否则当时窦秉常就翻脸了。
其余人更是关心这个问题,特别是一些嫡系成员,他们想不通魏其侯不过是拉拢一个小小的县令,顶天了将来也就是一个大夫,有必要这么搞吗?
窦婴推开众人的手,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含着笑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窦家的显贵们听到这位带给他们荣华富贵的强势名字,一下子就收声了,太后要做什么,他们那里有多嘴的余地!
窦婴扫了一眼安静待着的族人,继续道“知道太后为什么明明知道本侯钻研《春秋》《孟子》这些儒学典籍,还将窦家家主之位给本侯?”
众人对望了几眼,道“不是天子器重您吗?”更有人酸溜溜的小声道“要是没有天子器重,这家主之位……”
窦婴看着这帮不成器的家伙,叹了口气扬了扬手中的《春秋》竹简道“不是这么简单的,本侯在三十岁前不曾读儒学,缘何三十岁后就读了儒学?”
窦婴站起身来怒道“你们还真是……难道就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吗?”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皆不知所以。唯有窦婴的亲侄子,他那早夭的大哥的独子窦士奇在一边含笑不语,窦士奇刚刚并未有参与宴席,大凡窦家对外的宴席他几乎从不参加,作为窦婴选定的继承人,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窦婴爱护他的缘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的很。
窦婴见着自己的爱侄,朝他点点头,扔下众人一边走回自己的内宅,一边道“士奇,你告诉诸位叔伯,这到底是为什么?”
窦士奇点头道“是的,叔父!”又对他的这些个长辈笑道“各位叔伯,小侄是这样想的,叔父学习儒学太后并不反对,相反很赞赏,很赞同。只是表面上吭几声给天子看而已,否则叔父怎会在这三公的位子上如此的惬意,难道太后就真的管不了天子吗?”
众人更加的不解了,太后不是最恨人学儒吗?怎么还会赞同窦婴学儒的?可是窦士奇说的却又隐隐的点到点子上了,他们似乎模到了什么,再想去抓却又什么也没有。
窦秉常一甩手怒道“这什么跟什么吗?我就想不明白了,贤侄,你快快解释下!”
窦士奇笑了笑道“倘若天子见了太后和叔父关系融洽,天子就必定找不到理由来为叔父加官进爵,人言可畏啊!数十年前吕后之鉴犹不远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瞧着窦婴身影的目光也越发的尊敬,此时他们才真正知道他们与窦婴之间的差矩也明白了窦婴为何如此的看重李云。
窦婴在门外听得窦士奇的回答,暗暗点点头,一个家族特别是大家族的领头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同时他也稍微感到些欣慰,至少在他之后窦家还有人可继续带领着这个庞大的利益家族继续前进……
天子吞下一颗药丸,在张明的搀扶下听完中官的秘密报告,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天子者,上天之子,天之骄子,受天之权,行大汉水德统御天下,自然是希望事事地在他的控制中,特别是在这个他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候,他的心中更是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控制一切的感觉,毕竟太子还年轻,比他当年登基的时候还年轻。
当年天子登基之时,太后是大汉少有的贤良太后,端庄贤淑从不干涉政治,所以孝文皇帝可以很安心的去,可是轮到他的时候,他却很不放心。
天子刘启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他母亲窦太后曾经在吕太后身边呆过,这个阴影始终在天子的心头,他不得不防。
不过现在他已可很安心的去了,因为他已为太子铺好了前进的道路,在庙堂之外他赐下了四道诏书,给予了身份不同的四人,这四道诏书分散的时候就是一道没有半点用处的诏书,根本就不足以产生任何杀伤力,可是一旦集合到一起那就是可直接竖起勤王大旗。号召天下诸侯,统帅四方兵马的天子遗诏,而且天子还故意令太后知晓,为的就是警告。
毕竟太后是天子的生母,而这种诏书最好还是不发挥作用的好!
在内廷中,天子扶持起田氏抗衡窦氏,这样一来窦家即使有野心也需要先扫平田家,这样就可为太子赢得宝贵的时间。
这些个布局,一环扣一环,太子无忧了!
现在中官又想他报告窦婴府上的情况,他自然很高兴,窦婴他果然没有看错。
“忠臣啊!”天子叹道“窦婴是大大的忠臣,朕知他身为窦家家主,能做到这点已经很难得了,朕在求平衡,魏其侯也在求平衡,我们君臣还真是般配!”
张明扶着天子点头道“魏其侯的确是忠臣,可是陛下,魏其侯家中的其他人就未必了!”
天子坐下来点头道“对,所以朕才千方百计的削夺窦家的权利,让魏其侯暂时受些委屈,等太子长大,他就会知道朕给他留下了什么样的遗产!”
张明道“陛下英明,可是奴婢怕就怕魏其侯对的起您,对的起大汉,最后却对不起自己!”
张明服侍了天子许多年,平时几乎不说什么,但是他一开口必然有他的道理,天子自然知道这点,忙问道“此话何解?”
张明叹了口气道“陛下想想,太子性格急噪,心比天高,而魏其侯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是他是最关心大汉民生的,因为魏其侯小时候吃过不少苦,深知民间生活的艰难,一旦有一日太子要与匈奴开战,魏其侯必然拖延时间,已作更多准备,如此一来魏其侯危也!”
天子听了,手指不停的在腿上弹起来,思虑良久天子才道“朕已有定策,魏其侯对朕忠诚,朕不会对不住他的!”
张明自然知道天子想做什么,太子对天子极为孝顺,天子只需要赐魏其侯一道免死诏书就可在将来保住一命。
天子忽然又捂住月复部,汗水从脸颊流了下来,连衣服都有些湿了。
张明忙从怀中掏出几颗丹药塞到天子口中,天子吞下丹药舒服了些,靠在塌上道“朕不行了,朕现在只希望看到太子加冠的那一天!”
张明眼中满是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那李云医术还可,不如……”
天子猛然打断张明的话怒道“不要说了,朕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此事不可提起,上天要朕去见先皇,朕又如何阻拦的了!生死有命啊!”
张明背过头去,咽下泪水,他当然知道天子不是真的就相信‘生死有命’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倘若在三年前有这李云,天子二话不说就会同意,可是现在天子已经病入膏肓!
“病入骨髓,司命之所属也,无奈何也!”张明反复的背着这句韩非子的名言,泪水流的满脸都是。天子生性仁慈,不忍连累无辜,要知道现在天子连御医都已不再召唤,只是靠药石度日,因为凡是天子看病,最后却没治好的人,自古以来都难逃一死,纵使那人命大,有人庇护,此事也将终身影响那人的前途,天子现在把李云看成太子的晁错,他又怎么会毁掉他的前途?
天子拍拍这忠仆的肩膀,道“张明啊!朕想出去走走,你扶朕起来!”
“是,陛下!”张明扶起天子一步步的走向花园,记得四十年前他二人也这样认识的,当时张明也是这样扶着从树上跌落下来的天子一步步的走。
长安的夜空,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都在为这个大汉贤德的天子哭泣,弯弯的月亮躲进乌云之中,也不肯见到这为大汉百姓操劳十几年的天子,步入他生命最后阶段的样子。
天子回头模模张明白发丛生的头发,道“年轻啊!年轻真好,张明你老了,朕也老拉!”
张明忍着泪水道“陛下!”……
阳光很明媚的天气,现在虽然是盛夏,但是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偶尔经常有凉风吹过,令人心情格外愉快。
李云早早的爬起来,看着窗户外的唧唧喳喳的叫着的喜鹊,心情别提有多高兴,当真是人的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连从未在早上见过喜鹊的他也有机会享受到这等待遇。
今日对李云来说,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日。
今天他刚拜的叔父魏其侯窦婴将为他补上加冠礼,并且赐一表字,姑且不说魏其侯想怎么着,单单是这个加冠礼和表字就可让李云兴奋了。
因为这意味着他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这个风云尽显峥嵘的时代。
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唯一可生存下去的情况就是:融入那个地方的社会!
因此也就是说过了今日,李云就是堂堂正正的大汉人,再非是时空偷渡客。
爬起来在这临时提供给他的官邸中草草的吃完饭,便忙叫上下人收拾好马车,前往魏其侯府。
今日的长安格外热闹,比过节更加的热闹,许久不曾大摆宴席的魏其侯今日广撒请贴,邀请长安的显贵,大臣齐聚魏其侯府。
接到请贴的大臣和显贵看着魏其侯的帖子差点以为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要知道魏其侯在当今的贵族圈子中一向做事低调,有君子的赞誉,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密不外宣。
可是今日却是将请贴撒到几乎所有够身份的官员手中,这不免就让人大大的好奇,再看帖子的内容居然是为了给一个干侄子补上不曾有过的加冠礼。
于是显贵们大吃一惊,再看下去,却是这一年来在长安颇有些名气的李云,更有消息灵通之人相互谈论,只差未把这李云到大汉后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捅出来。
于是显贵们一面嫉妒李云的好运气,一面携带着合家大小,抓住这难得的与魏其侯拉关系的机会就往魏其侯府上去,这些人个顶个的精明。
田汾挤在赌场中,他穿着一身便服,因此无人知道他田汾的身份,再加上他手中捏着的大块金子,因此赌场中谁不瞧着他双眼放光,无不希望从这肥羊身上榨出点什么来。
田汾喜欢赌博,这毋庸置疑,但是他很少下注,他自发达后就极少下注,因为田汾知道,要嘛不下,要下就要瞧准了,一口气压下,嬴钱他已不再在乎,他在乎的是输嬴瞬间的快感。
现在他已在这赌场逗留了半个时辰,却没下哪怕一个铜板,周围人只能流着口水看着他手手拿着的黄金,那种有十足成色的金子,足可令这些赌徒疯狂。
他们都热切的期盼田汾下注。就在一局要开始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人在田汾耳边轻轻道“大人,时候到了,魏其侯的那边就开开始了!”
田汾嘴角露出纳人寻味的笑容,他那并不英俊的脸此时竟让人觉得有些阴冷的感觉,他动了动身子,将手中的黄金扔到赌局上道“我赌单!”
其余人见了纷纷将赌注压到双上面,这是一种很流行的赌博,庄家将一百根竹签放在一个筒里,在开始时由庄家摇,任由其中的竹签摇晃,在规定时间内以竹筒中掉出的竹签为凭借,赌单双。一般来说这种赌博方式在现在的赌博技术条件下,很难作弊,庄家也一般不会作弊,但是今天这位看上去很普通的男子,一压就是近五两金子,庄家想不作弊都不行,因为他输不起,所以早知道这样的赌徒无不是将赌注压到了田汾的对面,想稳嬴一把。
那庄家看了看田汾的笑容,只觉得背后发冷,定了定神,忙按规矩用一块黑布盖住竹筒,自己暗暗定神摇了起来。
规定时间是半刻钟,所以他必须用他贤淑的技巧控制住竹筒的速度,在心中企求老天。
这庄家很显然是个新手,可能还不会作弊或者说太紧张不敢作弊,只是控制着速度,却瞧的另一边的老板直叹气,心想等一会就开了这人。
时间到,庄家掀开黑布,落在地上的竹签不多不少,正好是七根。
田汾笑了,伸出手道“我嬴了,拿钱来!”
那庄家眼巴巴的望向老板,老板却是怒火中烧,又瞧田汾身边只带了一人,恶从胆边生,叫上几个打手就上来喂住田汾道“你作弊!居然敢在大爷这作弊,不想活了?”
那庄家抹抹脸上的汗有些结巴的道“老板,他没作弊!”
老板横了庄家一眼,田汾却笑着道“年轻人,你很像我,很聪明,可惜这世界只要有一个我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了!”说完才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砸在那老板面前“看清楚了,你拦的是谁?”
那老板看着那令牌上的虎印和田字小纂,双脚就不停的颤抖,扑通跪到地上,死命的嗑起头来“大人,小人真不知是您啊!您就饶了小的吧!”
田汾理也未理这些人,在外面迅速赶到的一队武士簇拥下离开,末了还抛下一句话对小人道“你在这给我把该收的钱收了,然后想怎么办,随便你!”
田汾坐到马车上,抽了一口气道“真扫兴,本大人想好好赌一场都找不到好地方,这些赌场的人要嘛作弊,要嘛就是看出老子的身份,故意放水拍马,哼,这些事情本大人在二十年前就干过!马屁不是这么好拍的!”马车向前动了起来,田汾在心中道“魏其侯啊!这世界也许就你可做我田汾的对手了,那么就让我看看大汉到底是我田家掌权还是你窦家长青?”……
李云跪在地上,激动的看着正给在头上加上冠帽的魏其侯,这一刻他才知道古人这种礼仪的重要性。
可惜在现代早被人破四旧破掉了。
魏其侯将最后一个程序完成,将手模在李云头上道“吾以汝之长辈之名,赐汝字之为‘子全’”
子全,李子全,李云这一刻越发的激动起来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几个头,真情的道“谢谢叔父!”
在宾客席上看到这一幕的田汾摇摇头叹道“以后有的精彩的看了!”
窦婴扶起李云道“子全,今后大汉的未来就在你们这些年轻人手中拉!”
汗本来想写的详细些可是记载关于汉代加冠礼的仪式的资料实在很少,小七找了很久也米有找到.
只是找到了关于年龄的记载,有十六,十八,二十二三个时间段,主角刚好在22上,也算补上了群33065420,现在很冷清,大家加进来玩玩,有虾米意见也可以直接在群里说,小七一般晚上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