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天鹅与狼
车前窗的玻璃上,零星的雨点开始汇合,凑足到足够重量后转而沿着玻璃窗滑下去。马志晨打开车前玻璃的雨刷,只见那雨刷好似无情的巴掌,把雨点一扫而尽。我没有按开身边的车窗,车厢内很安静,以至于我除了隐约听到几声大声吆喝外,几近悄无声息。我把副驾驶的位子调低了点,皮质的座椅被我身子弄的“咯吱”作响,马志晨也调了一下角度,按开了车里的音响。
雨刷还是在不停的甩着巴掌,车灯照在不远处的人群,我跟马志晨半躺着身子,静观‘黑棍’们跟不知名的对方对打,双方打的很凶猛,尽管人数不占优势,但丝毫没有弱势,‘黑棍’让我感觉是像狼一样的一群人,嗜血又经打。
车里的环绕音响缓缓传出音乐,西洋乐曲,出现一个男独唱的声音,开篇舒缓优雅,虽说跟此刻的情境有点格格不入,不过乍听起来很优美,
“什么曲子?”我问。
马志晨指了指音响处,一张精致的光碟盒,《天鹅之歌》,“舒伯特的曲子,应该是《小夜曲》。”说完后,略为陶醉的躺在驾驶座上,一面拿眼盯着前方的群殴,一面轻轻的随着曲调微微摆伏着小臂,头也缓缓摇动。
我也躺在座位上,两手交叉着放在月复部间,俩拇指彼此摩挲着,眼瞅着打架中的那群人。此刻我的耳朵没有丝毫打架的声音,有的只是曲子里那倾诉爱慕的歌曲,我的世界出现了两个层面,一个血腥,一个高雅,而我的灵魂似被这两个事物左拉右扯着,矛盾的感觉,难以言说的滋味,高‘潮的一个音节落在了那个为首之人的脸上,紧接着的下个音节把对方的鲜血洒向空中。车厢里面在倾诉着爱慕之情,外面却是因爱生恨的纠葛。噢,爱,都是因为爱。爱在我眼里忽而是优美的曲子,忽而是血腥的拳头,甚至于眼前不断扫动的雨刷,在我眼里也似怕雨水模糊了心爱的车窗,不断赶走雨滴。
矛盾的美感,我感觉我站在一个极端的地方,欣赏着周遭的一切,那拳头的伸展,腿部的踢打,那具有力量感的冲击力与爆发力所构成的暴力美,与此刻我在车厢感觉着歌曲的优美曲调构成一种矛盾的美,一种带有强烈对比的美,这感觉不断强烈,我脑海里腾升出一种天鹅的柔美,而外面的血腥斗殴则萌发出一种狼的诱惑。
‘飞走’还是‘撕咬’?这是一个问题。
‘黑棍’们的优势随着对方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而急剧的增长,最后也显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很厉害吧?那群人。”马志晨嘴角扬起,微笑的说道。
“嗯,这从小训练的就是不一样啊。”
“随便揪出个打‘黑拳’都可以。这‘黑棍’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瞧,下手多狠。”马志晨说话间,一个‘黑棍’反抱起一个人,另一个人直接飞起一脚,力道大到反抱着的那名‘黑棍’都险些被踹到。马志晨又说道,“那个羽多英子看样子吓坏了。”我听他说羽多英子,身子不自觉往前倾去,看到一群人的边缘,英子矗立在那里,双手紧握着伞,神情紧张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很紧张。”
“不过还是很漂亮,我说你小子怎么会想到跟她分手呢?”
“嗯……呵呵,不喜欢了。接触后也才知道没有那么喜欢她。”我终是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
“是不是觉得她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好,这很正常的,很多女孩都那样。开始交往的时候,一个个都看起来优美不已,等到了实质性追求时,又虚假不已,等到了床上的时候,再次的放荡不已。女人嘛,就那样,这种虚假有时候称不上是虚假,因为‘演戏’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亲近的首要条件就是戴上‘面具’,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依现在的时代看,没几个不戴面具就可以活月兑月兑站在人前并让人喜爱的。那样就太恐怖了不是么?”
“是挺恐怖的,而且招人憎恨。”
“在我眼里,女人有两个世界,床上的世界和床下的世界。”
“什么意思?”
“当你看到女人向你展现出这两个不同的世界时,我个人认为她差不多是爱你的。”
是的,女人在床上的世界跟床下是不一样的,在心爱的人面前他们才会暴露无遗,身体的暴露和内心的暴露。我再次的看向羽多英子,穿着单薄的外衣,那外衣我记得,是我带她去买的,样式很好看,还有那件米白色裙子,也是我陪她买的。英子的脸因为距离的关系看不太清,像是已经哭了的样子,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去,她尽管没有吓跑,但我觉得她心里那份骄傲应该也跟着刚才站在他身旁的人一样,倒塌下去了。
一个‘黑棍’对着对方一名男子就是几拳,一直打到英子身边,接着一脚把那男子踹到英子跟前,英子已经处在墙角边缘了,吓的手中的伞也跟着月兑落到一旁,自己却也不敢去捡起。
“这也差不多结束了,你要不要出去跟羽多英子说几句?”马志晨关掉音乐说道。
我看着孤零零立在那的英子,无助的样子。“好吧。”我说。
等我下了车,雨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滴答着,柴田看我出来,把伞递给我,我撑着伞就往英子那边走去,对方人倒下的倒下,没倒下的或蹲或仰的撑着边墙。李浩看我过来,得意的甩了下头,说道,“怎么样?你浩哥我不虚吧。”
“厉害~你先去马志晨车上歇歇吧。”我朝李浩疏了竖拇指,又朝英子方向指了指,示意我去跟英子谈谈。李浩耸下肩表示无奈,也没有多言径直朝马志晨的车走去,我也朝着英子方向走去。
英子看我过去后,羞愧的低下头,半咬着嘴唇,身子一颤一颤的,貌似在哭,又像是被雨淋的发冷。我离他有两步的距离,就这么望着她。忽然发现英子很可怜,可悲,又可恨。我缓缓地走到她身前,她抬起头看了看我和头顶上的伞,到底还是哭了起来,一手抱胸一手捂着嘴,身子一抖一抖的啜泣着。
“真可惜。”我说。
英子没有说话,兀自哭着。她的发丝因为雨水的关系,紧紧贴在脸上,眼妆也因为雨水的关系,泛滥在白白的腮上。看着她哭的样子,我又说道,“为什么你要采用这样的方式呢?这才几天,你就交上新男友了?就不知道爱惜下自己么?连自己都不爱自己,谁还会爱你?”我说完慢慢的把伞歪倒在腿旁边,不再为她撑伞,自己也不去理会那不温不火的雨滴。
英子看我把伞扔掉后,不再是啜泣,而是夸张的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哭起来,‘哇哇直哭’。看到她哭的这么洒月兑,全然不顾自己以往的形象,我心里竟隐隐生出了同情心。看来女人的哭泣真的可以缓解男人心里的怨恨,这种哭泣像是把自尊心抛掉以换求别人的同情一样。我心里的怨念随着英子的哭声,也慢慢消散。这丫头,哭泣也的样子都这么可爱,看来连雨水也冲不掉她这娇女敕的面容啊。
我缓缓朝她张开怀抱,英子看到我的动作后,哭着慢慢钻进了我的怀里,趴在我胸口依旧大声的哭着。
“做‘情人’还是‘朋友’你自己选吧。”我抱着英子,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眼睛放空般看着前方,问道。我委实不愿再同她做恋人。
“情…情人,呜呜呜~~”英子反抱住我哭着说道。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也渐渐懂了英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我们想通过别的方式知道自己是活着的,比如说让人记得你,当别人准备淡忘你的时候,你会产生一种没来由的危机感,或是恐惧感,于是,我们有些人会像英子一样去选择寻求另一个人,一个可以记得自己的人,或者采用类似于报复的方式,给对方留下难以忘记的印象,很多人都是因为别人记得自己或者想让别人记得自己而活着,可是,就像现在,你会记得我,但最后终会模糊掉,岁月,光阴,脸蛋以及经历过的事情,通通都会模糊掉,模糊的一塌糊涂,简直不像话。
等英子停止哭泣后,雨也差不多停了。看李浩他们还在等我,拍了下英子的背,牵着英子往李浩那群人走去。
李浩看我过来,从车里钻出来,说道,“那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啊。”
“这么着急走干嘛?”
马志晨也出来,笑看着我跟英子,说道,“那群人怎么办?”
“英子,那群人是什么人?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叫他朋友来接他们。”
“我…我也不认识…”英子底下头说道。
“你不认识人家?怎么可能?不认识人家干吗要帮你打架。”
“那是…那是我花钱雇的…不知道哪里的人…本来是想吓唬下牧舟君的,没想到牧舟君来后什么都没说就开打了……”
“艹!我说怎么那些人那么不经打。那牧舟你自己看着办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跟弟兄们先回去了。”李浩朝‘黑棍’们摆下手,都骑到自己车上去。
“好吧,你们路上小心点,我明天再找你。”
“嗯!明儿见!”李浩挥手说道。
马志晨见李浩要走,说道,“李浩,上车,我再送你回去吧。”
“不用,这么多摩托,我让他们载回去就好。这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走了。”说着就跨到那个叫程子的车后座上,志新也朝我挥了下手,跨上一人的后座。待他们走后,马志晨,柴田和冈本吉也依次告别走人。
“你说怎么解决?”我看着满地都是被打趴下的人,问道。
“你等等……”英子说着就朝为首之人走去,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然后就朝我走来,挽起我,“走吧。”
“怎么说的?”
“赔钱呗……”
“我说英子,你就这么喜欢我么?还雇人给我演戏。”
“谁喜欢你了…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