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蛮妹子举起来就要朝地上掼时,赵忠强克制住了自己这一习惯性的杀人动作,改为朝天上一抛,扔出去三米多高,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赵忠强一把接住,轻轻顺势朝将蛮妹子甩了出去,又是摔了个滚地葫芦。
那蛮妹子漂亮而带着股蛮横戾气的面庞都快成铁青色了,又是一个翻身蹦了起来,接着低子,竟是要使出地趟刀之类的本事,砍赵忠强的脚。赵忠强无心跟她纠缠,虽然这蛮妹子刀法凶狠,刀刀致命,但毕竟力度和速度上都远不如他,够不成什么威胁,于是喊道:“水龙王,事不过三,我可要不客气了。”霍的掏出枪来,对准了冲到面前的蛮妹子。
可水龙王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阵咳嗽,而蛮妹子看到枪后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腾身而起,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借着这一转之力,速度更快了几分,朝赵忠强拿枪的那只手掌斩去。若是平常人,必定会被一刀断掌。
“娘卵泡!”赵忠强飞起一脚,正中蛮妹子握刀的手腕,那刀被踢得直飞而出,竟是正奔水龙王而去,水龙王顺手把那刀接过,喊道:“蛮妹子,住手!”
那蛮妹子捂着疼痛无比的手腕处,恶狠狠的盯着赵忠强,却是没有再扑上来,退回到水龙王身边。周围的人见一向在他们心里悍勇无比的蛮妹子都被赵忠强轻松击败,望着他的眼神都变了,而且赵忠强还有枪,这让水匪们大为忌惮。
“水龙王,如果这就是你的答复,那就太让我失望了。新军第二标有近两千人,大炮机枪,加上军士们人手一只步枪,你觉得你这点人能挡得了吗?”赵忠强用枪指着蛮妹子点了两下:“莫非你觉得两把苗刀能敌得过枪吧?”
蛮妹子忽然用完全和她那有些凶狠的模样不符的甜润嗓音说道:“干爹,别信他,大家一起砍了他们,这人再厉害又能杀几个?”川音极浓,听来甚是悦耳。
水龙王却是摇了摇头,对赵忠强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蛮熊忙上前一步抢先喊道:“好叫你们知道,这位爷就是新军第二标第一营的管带大人,也是浙江新军督练公所的帮办,赵忠强赵爷!我就是赵爷的亲兵赵蛮熊!”说完狠狠的瞪了蛮妹子一眼,对刚才自己险些被这个少女砍了十分耿耿与怀。
刘三见识了赵忠强的本事,见周围的水匪们无不露出戒惧之色,当下也多了些底气。不过他是什么身份,哪敢学赵蛮熊,只得又靠近赵忠强一些,显示自己也是这位军爷的随从。
水龙王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一挥手道:“你们都散开,赵管带,请进屋详谈。”
“干爹!官府的人哪有一个好东西!我们就是因为这帮新军的人,才被摊派‘渔捐’,逼得活不下去才走到这步!他们是想绝了我们的活路啊!”蛮妹子阻拦道。
水龙王长叹道:“人家说的对,我们这点人,若官军真的来攻打,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死了,还要连累家人、乡亲!他若真有歹意,也不会亲自过来见我们了!赵管带,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请进!”
赵忠强知道此行已经成功了一半,微笑着点点头,信步上前跟水龙王等人一起进了大屋子,蛮妹子眼见他们都进去了,那赵蛮熊还示威般扫了自己一眼,更是恼怒,一跺脚也走了进去。其他人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了,就各自散去了。
里面也很简陋,只有一些长凳罢了,众人坐了下来,水龙王便叫蛮妹子去倒茶,蛮妹子满脸不情愿的去一边的大桌子上取了茶碗,给赵忠强他们三人倒上了大茶缸里的冷茶水。水龙王有些歉意的对他们说道:“太过寒酸,怠慢了。”
赵忠强把冷茶水一饮而尽以示客气,然后说道:“其实我们也打听过,这新安江上做水面无本买卖的有两伙人,您水寨行事相当克制,从不伤人,不劫色,也不搜刮迨尽,算是当得上‘盗亦有道’四个字了,远非另一伙以‘马四爷’为首的人可比。我也是为各位前途计,不希望新军把枪口对准你们这些算是被我们连累的百姓,才特来商谈的。”
水龙王慨叹道:“老头子我本是四川人,年少时就走南闯北,以为有一手好刀法就能过上好日子,后来认识了一个这里的女子,才定下心来,跟她一起过,没成想老婆过了几年就因病没了,我又到处去跑,庚子年还参加过义和团,跟洋人干过。现在老了,回到这里,就想好好的养大这个干女儿,可这会连渔夫都当不成了,既然官府一点活路都不给,也只好走这条路了。我是见识过洋枪的,也怕官军哪天真来攻打,大伙儿怕是没几个能活的,说实话,今天见着你来,我这一颗心,反倒是放下来了……”
“没想到这水龙王倒跟《打渔杀家》里的老头子挺像的,都是草莽豪杰出身啊!”赵忠强心道,同时对水龙王笑道:“今天来也就是为了大家的生计,我也是贫家出身,哪能不知道官逼民反的道理!可如今新军方面已经把这新安江的水匪当做是剿灭的对象了,不到两月就会派人来,因此我想请您老带着大家跟我合作,将来也可丰衣足食。”
水龙王本也不敢轻信,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把自己和这么多人身家性命轻易就托付出去,这实在太冒险。但是他并非愚笨之辈,知道这帮和渔夫并无分别的“水匪”是根本不可能跟官军相比的。当初自己所在的义和团,万把人喊着“刀枪不入”冲上阵,还不是全倒在洋人的枪炮下了?
只是历来被压迫苦了的百姓哪敢轻信横征暴敛的官府和酷爱“杀良冒功”的军队呢?太平天国起义被镇压前后,怕有几百万普通百姓死在两方之手,对于官府,百姓们多的是憎恶和防备,哪能轻易就信人?只是赵忠强“单枪赴会”,这份气概就让水龙王刮目相看,而话语间也显得诚恳,水龙王心里,也有些活络,想要听赵忠强到底有什么打算。
自己这里根本就没有利用价值,赵忠强犯得着骗他们吗?
蛮妹子依然用很挑衅的眼神望着赵忠强,她好斗成性,不肯轻易服输,只是水龙王不说话,她也不会破坏如今的商谈,有些负气的坐到一边,给自己的手腕青紫处擦药酒。
“赵管带直接说就是,如果真能妥善安置我们这些渔民,一切都可以照办。老头我姓龙,你叫我老龙就成。”
赵忠强见他如此表态,心里明白此行估计是不会空手而归了,顿时笑道:“龙大叔,你可知这无数个湖岛,并无多大作用,但若是到了我手里,可以生出一笔大财来。这些渔民们只需要帮着运送一番,就比光打渔要赚得多了,不但衣食无忧,还回发笔小财。”
水龙王疑惑的问道:“这些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有什么生财的好处?”
赵忠强知道完全的保密是打动不了对方的,至少得交个底,否则怎么谈?于是他做了个双手握住烟枪放到嘴里抽食的动作,水龙王霍然变色道:“你要贩卖烟土?在这里种?”
“如今这也并非什么秘密,各地都有官吏这么做,暗中种植罂粟,提炼出鸦片来,卖掉以谋取暴利。我自有人手负责种植和制作,龙大叔只需带着他们帮忙运送即可。”
蛮妹子站了起来,走到赵忠强面前怒目以视:“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是毒贩子!可恶,可恶!居然要我们帮你去害人,我砍死你!”
水龙王挥手制止她胡来,但神情间也增添了一丝鄙夷:“原来赵帮办是看中了这些岛隐秘偏僻,想要在这里做鸦片?我龙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鸦片这东西害死多少人,外国鬼子就靠着它不知道掠了多少我们的金银去,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我要真帮了你,死了以后也没脸去见祖宗了!”
赵忠强暗自点头,不想这水龙王倒是条汉子,当初他的设想就是,如果对方很高兴的答应了,那么这种利益熏心之徒根本不适合负责转运这一重要环节,自己会找机会除掉他,但如今水龙王一口回绝,显然是条真正的好汉,若是真肯帮忙,他也就放心多了。
连赵蛮熊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他见过自己的朋友被大烟折磨至死,心里对这东西十分厌恶,没想到自己如今最敬佩的长官居然想要当毒贩子,顿觉失望至极。
赵忠强哈哈一笑,拱手道:“龙大叔的确是条汉子,在下佩服!只是这鸦片,不是卖给中国人的,而是卖给那些外国人,赚他们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