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全遇刺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不过在这风雨飘摇的清末乱世,刺杀事件层出不穷,早几年居然有强悍的某名会党人物想用炸弹干掉出洋考察的五大臣,所以一个巡抚的遇刺,尽管引人关注,却也很快就湮没在不断涌现的大事件之中了。
调查结果还是水匪做的,可是太湖的水匪们都是模不着头脑,知道自己是被人栽赃了,于是开始到处打探,线索却是中断了。这样子,官府方面不得不进兵剿灭,而水匪当然也是不甘坐以待毙,两边又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拉锯战,程德全的事反而不再是重点了。
这已经不是当年“刺马案”的时代了,马新怡被刺杀的时候清政府的权威尚在,又需要拿此事来制约曾国藩,所以会弄得天下皆知,调查力度极大。而如今清廷已经是明日黄花,又有多少精力来查这件事?慈禧老妖婆倒是震惊不已,严令地方官府详查,而最后的结果呈上来也是太湖水匪做的案,于是此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新派来当浙江巡抚的是个和张曾杨一样的老家伙,日子不多,纯粹是来尝一尝一省首官滋味的,这种“上司”才是赵忠强以及其他高官们最喜欢的。赵忠强需要这样的人,对自己的计划不会造成制约,而其他高官自然喜欢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贪官来“领导”他们。
新任巡抚叫马伯雍,几十年熬出来才当上巡抚。自然和已经回老家享福的张曾杨一样,想要给自己地晚年捞足油水。赵忠强自然做足准备,不但送上厚礼和大宅子,但主动将原本属于张曾杨的分子转给了马伯雍,老头子倒是极为开心,于是把公务都交给了下面,甘愿被赵忠强的人隐隐架空。自己整日里游玩饮宴,一派悠闲。
赵忠强送钱是送得是一点都不心疼。对他来说浙江的高官们就是一群猪,等到养肥了以后便开刀请杀,抄没家产,比起自己贪污要安全多了,届时还能用他们的脑袋收买民心呢。
十月金秋,西湖之畔,已经开了三家分楼。生意蒸蒸日上的楼外楼主楼第五层,赵忠强摆了宴席,为回归的杨度接风,和他同来地就是辞去旧职一起来浙江寻职的蔡锷以及顺路一道回来地鲁迅。除了蔡锷,赵忠强和另外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客套,其中又以鲁迅和他见面后最为亲近。毕竟,鲁迅可是接到母亲来信后一直以为赵忠强死了的,不想回来之后杨度就请他赴宴。发起者还是自己的老朋友赵忠强,岂能不有些激动?
“哈哈哈哈,豫才兄,你这副打扮,让我想起咱们鲁镇钱家那个假洋鬼子啦!”赵忠强看到鲁迅一身西装,辫子也剪了。手里还提根文明棍的装扮,不禁大笑起来。
其实这副打扮鲁迅自从回国以后就觉得似乎不大合时宜,但也不想换回那长袍马褂,走在街上也有不少无聊的闲人指指点点,遇到太过分的,也会上去给个一两棍,估计《阿q正传》假洋鬼子那角色也有他自己的成分。见到赵忠强一身军装,威风凛凛地模样,鲁迅点了点头说道:“这才是你应该走的路,当初在鲁镇我就觉得你不会在那里待多久的。”
赵忠强忙请他和杨度、蔡锷一起入座。然后笑道:“当时也是想不惊动其他人。就这么离开了,倒让老夫人担心了。豫才兄回鲁镇后就把老夫人和宏儿接到杭州来吧。听说你也要成婚了,以后就在杭州工作吧,你们兄弟齐心,把这浙江的一亩三分地先管好!”
接着又朝蔡锷拱手说道:“早就对‘中国士官三杰’神交已久了,蔡兄能来我这间小庙屈就,是我赵振华的荣幸。如今兄弟忝为浙江新军第一协协统,正需蔡兄这样的大才贯彻现代化治军思想,将浙江新军打造成精锐之师,今天是接风宴,公事就不多谈了,等蔡兄安顿妥当后,一定和您多加交流,一起探讨问题!”
蔡锷身材虽然一般,但穿着军服,英姿勃发,是那种很有男儿气概的青年。此时他的年纪比赵忠强大不了几岁,一直沉沦下僚,但本身地才华却是无法让人忽略的。如今赵忠强不过是把他被重用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他心里知道,如果要彻底将这位名将笼络进自己手里,为自己征战,就必须展示个人的气度,给他施展才能的舞台,只有让他觉得自己是值得效劳之人,而不是只满足所谓的“名人收集癖”。
未来或许他自己就将成为最大地名人,实在无需为了所谓的名人耗费太多精力。只要自己成为一大势力,就不愁没有人投kao,而且所谓的无名之人也多有雄才,叶颂清不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是一流的人才,但在历史上却没有多大名声。能够多发掘和培养适合自己理念贯彻的人才,这才是一股势力发展壮大的最佳途径。
蔡锷是不苟言笑的人,虽然对于赵忠强的重视觉得很是受用,也没有过于外lou感情,微微笑着欠身示意:“多谢振华兄了!”来之前,杨度已经告诉他,无需喊得太过正式。赵忠强年纪还是太轻,虽然许多人为他做事,但除了权威必须竖立,和这些重要的部下建立起良好地友谊也是很必要地,这样支撑起来的上下级关系才异常地牢固。
赵忠强又扭头望向眼神依然深邃得让人一见难忘的杨度,微微点头说道:“辛苦你了皙子!我没让你失望吧?”彼此都是极聪明的人,许多话,尽在一语之中。
杨度略一点头,说道:“如今也有十几位留日归来的人才在我地推荐下在你效力。我又带来了蔡贤弟这样的大才而来,总算不辱使命。振华,在上面打擂台那件事确属神来之笔,这年头国家大事往往还不如此类事情引人关注。”
四人坐下,赵忠强示意杨度先不要说话,然后让门外的赵蛮熊吩咐上菜,他这次宴请是私人性质。只有三位客人,连自己的妻子鲁秀秀都没有带来。他的想法。就是在吃完饭后和这三个人各做一番深谈,达到来之前所期望的目的。
当上了一桌子地本地名菜后,赵忠强拿起筷子说道:“吃饭的时候说公事是很忌讳地,我在军营里跟弟兄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从不谈操练的事情。来来来,如今这楼外楼是我自己的产业,从菜色到服务都是精益求精,来尝尝这些杭州名菜合不合胃口!”
吃完饭。喝了龙井,四人却没有离开,而是进了赵忠强特意以后世宾馆的创意而让酒楼经营者开设的“休闲室”,那里有他设计的台球桌以及各式棋牌,而这种房间也在杭兴会和浙帮名下产业中地酒楼里推广开来。
蔡锷和鲁迅很快就开始打台球了,显然这种休闲运动很令他们喜欢。赵忠强则是拉着杨度到角落处坐下,低声说道:“皙子,上次发电报来问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果然端方手下有一个叫做邰剑的狗头军师,从前几年开始就负责为端方建立起一只秘谍组织。这个组织也是朝廷暗中支持的,因为江南地区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朝廷怎么也不肯轻易放弃这里的控制权,因此这个组织才会有相当强的侦知能力和情报网络。我是暗中对杭州的黑道下了指令,吩咐他们留意那些收买他们打探消息地人。用盗贼的名义抓了几个探子,才从他们的嘴里拷问出实情的。看来,朝廷还打算存死挣扎啊!”
为了避免自己这边的底细被人查知,赵忠强早就制定了对付非己势力探子的方案。拷问地方法,很简单,疲劳、饿饭、强光照射外加不间断的反复讯问,几乎不需要任何刑讯就让那几个探子崩溃了,和盘托出他们所知道的一切。虽然具体的许多事情他们不清楚,但这大致的信息已经足够了,邰剑也成为赵忠强盯上的目标。这种走狗最为可恶。和伪军、二鬼子一样。为了向主子邀功,疯狂的劲头是无人可比的。所谓的民族大义对这种人而言就是狗屁,任何人都能成为他实现个人利益的垫脚石。赵忠强可没有什么心情去教化这种货色,直接将他们从**到精神上彻底毁灭,这才是最直截了当地方法。
不过刺杀这种谨慎小心地人很麻烦,而且赵忠强在南京方面没有什么势力和暗桩,所以这件事被搁置到以后,再见机行事。赵忠强知道或许有心人已经开始盯上自己了,于是已经暗中派遣几名心月复潜回绍兴,让他们在衙门里任职,暗地里注意一切想要打探他身世的人,还给了他们可以不问对方身份,先行斩杀再做回报地权力。
“在日本的留学生这几年将逐渐归国,这个群体里也有各种势力存在,而且跟国内有分不开的关系。我在留学生和在日华侨里为你招揽人才的举动也被人暗中留意,一番调查后才知道留学生里居然也有朝廷的探子,而且还是两江总督派去的。看来端方的触手真是太多了,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邰剑,都是振华你必须踢开的绊脚石啊。”杨度脸色也是肃然。
在杨度的心里,已经越发的认定赵忠强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可辅之人”,他发迹的速度比起袁世凯来说更快,而且没有旧官僚作风,身边围绕着一群才华横溢的青年军官,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那么,这个势力里缺乏的,就是擅长政事以及权谋的人才了,杨度一向自视极高,对于自己“首席军师”的位置,已经是笃定了。
他对于暗探以及情报之类的勾当,出于天性,十分的关注,在确定自己以后将会全力辅助赵忠强后,站在赵忠强的利益立场上看,两江总督端方就是他未来占据江南的最大阻碍之一。端方如今建立起庞大地情报机构,其目的自然是防范江南境内的会党起事。同样也有监视地方官员,防止地方势力进一步坐大的意图。对于军略,杨度自知不是自己所长,但是在这种暗地里的争斗,他却自问乃是个中翘楚,于是他一方面通过调查探子的事情,向赵忠强证明自己在情报方面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借助赵忠强如今地实力,提前做好计划。将那股端方手下、邰剑控制的秘谍组织消灭,以绝后患。
赵忠强明白他地心意,和杨度一起走到换上了玻璃的大窗户处,欣赏西湖风景,好一会才说道:“情报方面如今是我自己草创,老底子还是黑道势力,还是上不了台面。到时候我把相关的资料交给你。皙子,以后这方面就由你负责了。如今形势大好,我不允许端方那个刚愎自用的蠢材给我们添麻烦。我还是专心治军吧,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得托付给松坡。”
杨度望了一眼正战至关键的蔡锷和鲁迅,点头说道:“松坡的才能地确是极罕见的,也亏振华慧眼识英豪,先手将他召来。若是和松坡齐名的蒋百里和张孝淮也能到你麾下。三杰齐聚,加上他们同一批的那些英才,以后打仗的将军是不愁了。我观如今国内将领,聂士成后老一辈名将已经大多凋零,冒出头的后一批人倒有许多被北洋六镇招揽,比如吴佩孚、段祺瑞等人。均是名将之资。不过青年一代里有着无数前途远大之辈,松坡他们就是其中翘楚,振华欲成大业,需要倚仗的,也将是这一批人。”
赵忠强深以为然的点头不已,这些青年军官还没有沾染太多地政治习气,不像后来的吴、段之流,名将搞政治般搞得一塌糊涂,而且大多热血沸腾,思想激进。又接触到现代军队和战争理念。只要能为自己所用,通过自己那煽动性极强的思想洗脑。未必不能像纳粹麾下的那批名将一样,成为最忠实的战争机器。中国的战争潜力是巨大地,不趁着世界大战和满清覆灭的时机,把这些将才们拧成一股绳,为将来国家的发展扫清国内外的障碍,更待何时?
不知不觉,赵忠强的谋划能力越来越强,原本还带点幻想的心态早就恢复了最冷静的状态,就像一个下棋之人般,不再受任何外面的影响,一步步的设计下明招暗桩,以获取最终的胜利。或许,这就是他身为穿越者地优势,也是他个人能力地优势。没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就不会在这个时刻就已经谋划未来一二十年地局面,而若是没有冷酷和智慧,赵忠强如今怕还是个下级军官,又怎么能把自己那看似荒唐的计划,一步步变成现实呢?
“好了,皙子,等一下我先让人送豫才兄回去,然后再问一问松坡兄关于那件事情的想法,到时候,还请你帮忙说服他。这,不是一件能让人愉快接受的工作啊。”
杨度望着赵忠强双眼中闪过的迷蒙之色,试探的问道:“很危险吗?”
“是的,而且几乎得不到太多援助,最初的时期还得由他自己来打基础……即使是牺牲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得到相应的英名。然而,这件事意义之远大,是难以想象的,对于我们的未来而言,也是有无比好处的。”赵忠强缓缓说道。
杨度也不再所问,赵忠强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已经决定全心全意辅助他的杨度,就只有在确定这件事情利大于弊后,对他进行支持和建策了。
“豫才兄,小弟当初和你说过,国人的精神问题极为重要,身体康健精神委靡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既然兄长决心学文,小弟自然鼎力支持,不过兄长也是学医出身,不如就暂时先在前段时间才建起来的杭州医院里当个主治医师吧,既有时间学文也不至于浪费一身的医术。这间医院也是我的产业,不求赚什么钱,只想把现代化的医疗机构逐步推广开来。兄长可愿接受小弟的聘请?”
鲁迅走前,赵忠强抓着他的手,无比诚恳的表示了自己对他工作的安排。鲁迅自己的想法也是先暂时从事医生职业,同时不断充实自己的文学知识,赵忠强是自己的故友,意气相投,当初在鲁镇彼此极为欣赏,既然都这么说了,鲁迅自然不会推辞,应允下来。
等他走后,杨度问道:“振华看来极为看重豫才啊。”
“他的一只笔,未来或许可抵百万军。思想界的事情,如今我也不会去参合,但是未来需要重建中国人精神,废除陋习的同时抵制外国思想侵蚀,这些事情都得提前准备,即不会有多大投入未来的成果或许也会出乎意料。”
送走鲁迅,赵忠强三人坐了下来,望着神情淡然的蔡锷,赵忠强把心里最后的一点后悔之意彻底忘掉,暗自想道:“为了将来的外围基地,为了南洋那巨大的华人资源,也为了我的特种部队,还为了锻炼出一位能以多胜少的硬仗将军,只能如此了。或许会血本无归,但成功的话就是一本万利,一定得去做啊!”
“松坡兄,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任务想要托付于您,此事关系重大,虽然在我心里松坡兄是不二人选,但一定要你真心愿意去才行!”赵忠强神色极为严肃的开了口。
先来一章五千字的,晚上再来一章八千字的。老赵的金三角计划就将开展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