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不久,周进悠、浦庸诸将率三万余‘悍名军’主力赶到‘虎牢’,见‘虎牢’已然顺利被夺,不禁俱各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冉闵并不迟疑,一面下令迅速整顿虎牢防务,一边集诸将开会。
在原虎牢守备府中,高居于帅案后的冉闵面色肃穆而平静,龙飞却知道:在那平静的面具之后,是一颗滴血而痛苦的心!
忽地,冉闵扫视了一下诸将,淡然道:“如今虎牢已入我手,叛军粮道被断,下一步如何动作,诸将可有建议?”
前将军周进悠起身道:“将军,虎牢险峻,留一军坚守足矣,我军主力不如直下洛阳!洛阳富足,钱粮颇多,朝庭一直克扣我军甲胄、兵器、钱粮,如果夺了洛阳,必可有效补充三军!”
浦庸也咧嘴笑道:“老周说的对,将军,我也赞成!他娘的,相比那些胡军,我们‘悍名军’就像是后娘养的!朝庭不给吃的,咱们自己抢!”
冉闵皱眉,却也点了点头道:“甚好,我也是此意!那么谁留守虎牢呢!?万一梁贼突围而来,虎牢可一定要守住,否则我军前后受敌、大势危矣!”
龙飞闻言起身道:“将军,不如我来吧!”冉闵闻言面色有些犹豫,显是他对并不成熟的龙飞独担重任有些不放心。
龙飞有些难堪,忙道:“将军,请相信龙飞。如果那梁贼突围而来,虎牢雄关必然让他碰得头破血流,全军尽没于此!”
冉闵见龙飞踊跃,想了想,觉得为将者不尽打击部下的积极性,便道:“如此也好!周涛,你稳重多谋,就由你率本部驻守虎牢,龙飞副之!”
龙飞虽有些沮丧,但也只好点头。
稳重的周涛起身道:“将军放心,有涛在,虎牢便在!”这是一个少说话、多做事的人!
“好,大军下去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兵进洛阳!”冉闵一挥大手,双目中神光闪动,尽现英雄气度、领袖风范。
……
次日清晨,山林刚刚被温暖的阳光唤醒,鸟儿唱着欢快的歌儿在枝头跳跃、晶莹的露珠不停地从枝叶上滴落,一副与世无争的美好景象。
然后,在山涧中的虎牢关西门,一支庞大的军伍正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沿着陡峭的山势向西急进,很快便变成一条黑色蜿蜓的长蛇,消失在远方薄薄的晨雾中。
龙飞和周涛站在城头,望着远去的袍泽,一时无语。这一去,不知再相逢时,又会有多少兄弟魂归异乡!
忽地,龙飞道:“周大哥,能请教你一些问题么?”沉稳的周涛笑了,和气地道:“说吧!能教你的我绝不保留,我看得出来,你日后肯定比老哥我出息多了,否则将军也不会如此看重你!”
龙飞想想前夜的表现,一时有些羞愧,便干笑两声,掩饰了一下羞红的面孔,问道:“是这样的,我虽然初到军中,但发现我‘悍名军’非常悍勇,似乎比那些胡人战力都要强得多!我不禁有些奇怪,将军用什么办法将素来崇尚孔孟之道的汉人变得如此悍勇!?”
周泰闻言也不禁有些色变,感叹道:“说起这个,话可就长了!你真的想听!?”龙飞更是好奇,点了点头道:“周大哥旦说无妨!”
周涛看了看远方逐渐消失的袍泽,语气忽然沉重起来:“自汉武以来,朝庭都尊崇孔孟之道,汉人骨气中的血性渐渐流失,国家亦偏于文弱,致使胡族崛起,屡屡入侵中原。
西晋亡于匈奴后,中原大乱,汉人死伤枕籍,沦为猪狗。在这民族危急的关头,腐朽懦弱的孔孟之道一点办法也没有,简直狗屎不如,有识之士纷纷看出:只有血与火才能救自己。于是,汉人纷纷弃文修武,以保卫家园。就这样,在弯刀的威逼下,汉人渐渐拾起逝去已久的血性,变得悍勇起来。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中原依旧沦陷,羯人建立了大赵,汉人从此沦为底层民族!”说到这里,周涛虎目中隐现泪光,眼神也变得苦涩起来。
龙飞有些变色,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周大哥低声,恐隔墙有耳!”
周涛却黯然地摇了摇头道:“在军中说话只管放心,我‘悍名军’都是光明磊落的大汉男儿,将军对他们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忠诚无可置疑,即使是死也不会背叛将军、背叛‘悍名军’!而且他们哪一个没有亲人死于胡人之手,哪一个心里不是隐藏着深深的愤恨!”一时间,身旁诸亲兵皆有悲愤之色,神色颇为痛苦。
周涛又叹了口气道:“正因为汉人血性渐复,所以我们‘悍名军’招收的汉人绝少文弱之辈,个个都能舞枪弄棍,勇悍不弱胡人!但这只是我们‘悍名军’强大的表面,内里却是将军严格的训练!龙兄弟初来不知道,将军训练的严酷有时候让我们这些将领都会骇然变色!”
龙飞听了一惊,扫视左右,果然诸军皆有后怕之色。
龙飞奇了,问道:“是吗?那周大哥给我说说!”
周涛看了看天,奋然道:“我举几个例子吧:现在正是酷暑,天气热得不行,人稍一动作,就会汗如雨下,可如果让你全身披甲,一个时辰内急奔二十里,你认为你能撑得住么!?”
龙飞变色,苦笑道:“估计顶不住!”周涛闻言却笑了,笑得非常自豪:“可是将军就是这么要求我们‘悍名军’的,而且每天不是一次,而是两次!”龙飞骇然道:“这、这兄弟们能忍得住吗!?”
周涛右拳紧握,慨然道:“忍不住也要忍,这是军队,不是农庄!所以,一般军队日行百里就累得半死,可对我们‘悍名军’来说,日行百里不过只是热身!还有,北方冬季严寒,你知道将军是怎么训练我们的吗!?说起来你不相信,将军会让我们每日只穿单衣,有时甚至赤膊,就在冰天雪地里打拳、演武。更有甚者,将军为了陪养我们‘悍名军’的坚忍意志,每日都要我们以冰水擦身三次,或者果渡冰河,以增强体质。所以,我们这些‘悍名军’人人无谓严寒,即使是冰天雪地,也敢赤身入阵,与敌肉搏。虽穷追百里,亦无所畏惧!”说着,说着,周涛神色更见兴奋,眼神显得异常犀利!
龙飞立时面无人色,心道:“上帝啊,这真有点惨无人道!冬天赤膊训练,以冰水洗身,果身渡过冰冷的河流,靠,冷也冷死了!”由衷赞叹道:“怪不得‘悍名军’如此勇悍,下得如此苦功,如果还没有战力,那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周涛却只是淡然一笑,神色骄傲无比:“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真正的战力还是要用鲜血来换取!训练时,将军从来都只讲实战,不玩虚头。对练时,全部都是真枪实刀,所以军中兄弟常有在训练中负伤甚至致残、毙命的!你见识过练习腕劲时,双手拎着石墩、下还立着一柄尖锥的吗!?你见过飞越绳网时,网下全都是利刃的吗!?你见过军士无畏生死,敢从百丈高坡翻滚而下的吗!?你见过有人敢赤身入笼,与狮虎肉搏吗!?没见过吧,但在我们‘悍名军’,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你现在知道我们的战力为什么这么强了吧!?”
龙飞傻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涌泉穴’刷刷直冲顶门‘百会穴’,满面震惊地道:“天啊,这样训练,岂不是连命也不要了么!?”
周涛却异常平静地道:“在这乱世之中,你要想活下去,你就得比别人更强!将军也是为大家好,才这样训练的!初时大家都骂将军凶残,但是大家看到将军和我们一样参加训练、吃冰卧雪时,大家便都服了!要不是经过了这样长期残酷的训练,凭什么在棘城,我们能以三万步骑击败二十万凶悍的鲜卑骑兵!?龙兄弟,在‘悍名军’你要学的东西很多,慢慢来吧,不然那些悍兵可不会因为你是校尉就听你的!”
龙飞面色发苦,喉咙发干,一想起如此血腥残酷的训练,不禁有些惴惴,干笑道:“周大哥说的是,看来,我要努力了,否则日后我就要在部下面前出丑了!”周涛笑了,拍了拍龙飞的肩膀:“我相信你会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