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谯王府,内室。
室中摆有一桌酒席,席旁无外人,只有冉闵和龙飞!
冉闵亲执酒壶,为龙飞斟了一杯,欣慰道:“前番与众将会饮,未及和思武细说,今午特设一宴,与思武喝个痛快!”
龙飞忙道:“都督客气了,飞荣幸之至!”便执杯相敬冉闵。
冉闵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轻轻地将酒爵放于桌上,笑道:“前番思武领军南征后,某日夜不安,惟恐有所差错!没想到思武胜褚裒胜得如此干净利落,代陂一役以‘奇’兵胜,后又以‘正’兵收复彭城诸地,如此奇、正结合,极为漂亮,足有名将风范啊!”
龙飞被冉闵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模了模鼻子,笑道:“都督过奖了!代陂一役飞有点取巧,要是褚裒不那么自大,恐怕要想赢他却也没那么容易;而收复彭城诸地,却正是都督兵略中‘以势却敌’的妙用!”
冉闵乐了,摇了摇头道:“思武何必过谦,褚裒可不是是个人就能击败的!对了,代陂你以重兵精骑合围诸裒,为什么还会让褚裒领一支残兵逃月兑呢!?”
龙飞知冉闵精于战阵,瞒不过他,有些忐忑不安道:“都督,我是故意放他走的!”
“这是为何!?”冉闵不禁猛然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龙飞小心翼翼地道:“都督,诸裒身为国丈,是晋国太后褚蒜子的父亲,又是晋帝司马聃的外公,如果我生俘、或者杀了他,必然比晋国结下血海深仇、难以化解!日后我等起兵之时,中原必然纷乱,如晋国挟恨来袭,我军本已四面受敌,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所以飞自作主张,放褚裒一马!想来,晋国经此大败,日后会老实许多,不敢再轻易北犯了!”
冉闵精于兵略,但对政治却有些不太如心,闻言沉思片刻,忽地抚掌而笑:“思武做得对!晋是我汉人父母之邦,大家都是为了兴复中原,只是方法不同、观念不同而矣,实不必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这样日后也好相见!”
龙飞见冉闵并不怪罪,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多谢都督体谅!对了,这些日子来都督坐镇中原,鲜卑生惧,不敢入寇,实是功德无量,为此也当浮一大白!”说着,龙飞执壶为冉闵斟上一杯。
冉闵闻言有些傲然,脸上浮现出一种王者般的自豪:“慕容恪乃鲜卑第一名将,此生东征西讨、战无不胜,惟在我手中吃过败仗,自然惧我三分!思武,人生在世,能有慕容恪这般强劲的对手,实是一大快事!”
龙飞笑了:“都督这就是英雄惜英雄吧!”冉闵一愣,忽地正色道:“或许吧!思武,我这一生纵横沙场二十余载,惟有慕容恪此人曾经让我产生过一丝惧意!当年棘城一战,两军在雨夜中血战半夜,都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战!甚至可以说:鲜卑军再有发动一次进攻的能力,‘悍名军’就会崩溃了,然而,最终还是鲜卑人先顶不住败退了!所以,这一役我胜得也相当艰难和侥幸,至今想想,心中都还有些后怕!”
龙飞不以为意地道:“都督,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意志和坚强的比拼上,慕容恪败了就是败了!都督能击败他一次,也就能击败他第二次、第三次,怕它作甚!”
冉闵笑道,傲然道:“思武所言甚是!这许多年来也不知慕容恪有没有长进,本来我还期望着能再和慕容恪再交一交手,好干净利落地赢他一次!没想到这慕容恪竟然没敢来,由此可见,慕容恪兵略上有没有长进我不敢说,但至少他的胆子是越变越小了!”
“哈哈哈……”龙飞大笑,想来慕容恪听见冉闵的这一番话会气破了肚皮!
就在二人谈得高兴时,忽然间,门外有人大声道:“都督!都督!”
冉闵听见是张文斌的声音,忙道:“是文斌吗!?进来吧!”张文斌推开房门,然后轻轻掩上,低声道:“都督,有密报说,义阳王石鉴突然率两万部兵到达邺城,现兵马正扎于城南!”
冉闵面色一变,皱眉道:“各地封王无诏不得擅入京城,这石鉴既来京城,莫非是石遵相招!?可是,我怎么没听到风声啊!?”
政治嗅觉敏锐的龙飞马上嗅到了其中危险的气息,脸色一变,急道:“都督,您身为天下兵马大都督,按理说,各地兵马调动,石遵应该都要给您打个招呼,可是都督竟然毫不知情,莫非其中有诈!?”
“何诈之有!?”冉闵也不傻,立时也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龙飞沉吟片刻道:“如今都督手执天下兵马帅印,位高而权重,近日更是调度有方、连挫数路来犯之敌,声威一时无俩!以石遵的精明和谨慎,恐怕难免会对都督产生猜忌之心!更何况如今的邺城,我等手掌六万‘悍名’雄兵,四大营亦被我等借征战之机牢牢控制,所以无论是在兵力还是战力上,都超过了石遵一党控制的禁军和城防军,想来更让石遵寝食难安!”
说到此,龙飞看了看冉闵的脸色,果然非常的凝重,便继续道:“都督如今的权势已经达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石遵的为人都督不是不知道,恐怕容不得都督如此坐大以威胁他的皇权!这次突招义阳王石鉴来京,恐怕十之**都有对付都督的意思!”
冉闵的脸色已经是阴沉了,忽地站起身来,在室中踱起步来。一时间,那伟岸的身躯笼罩了整个内室,沉重的脚步声更笃笃地站击在众人的心头。
“思武,你看怎么办!?”忽地,冉闵扭头问龙飞道。
龙飞想了想,转脸问张文斌道:“那义阳王石鉴行踪如何?”
张文斌忙道:“石鉴刚一至邺城,便被石遵招入宫中,迄今未出!”
龙飞心中更是肯定,冷笑道:“都督,看来事情错不了啦!石遵是想向都督动手了,而且恐怕还很迫切!”
“那怎么办!?”张文斌满脸焦急的神色!
“都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石遵既然想害我等,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当先下手为强!”龙飞脸色狰狞、恶狠狠地道。
冉闵一生杀人如麻,更不是善碴,闻言眼睛里露出一缕森寒的凶光,冷冷地道:“原来我还不想这么快就除掉石遵,但他这样想死,我就成全他好了!”
“太好了!”龙飞高兴得一蹦老高,他最喜欢的就是将石虎一家子斩尽诛绝了,忙道:“都督,那我们赶紧通诸周将军他们准备吧!”
冉闵忽地摇了摇头道:“等等,别着急!”
龙飞有些急不可耐道:“都督,您还等什么,夜长了梦多啊!”
冉闵只有一涉及到军事,他的脑袋就变得无比的精明,缓缓道:“如今我等控制了‘悍名军’和四大营,共计有十一万人;而石遵所部禁军和城防军有八万,就算再加上石鉴的两万人,我军也稳操胜算!只是,如果双方摆开了阵势,两军对垒之下,恐怕会对被邺城造成巨大的破坏,所以要想个损失最小的办法解决问题。另外,现在我等起义的时机还不太成熟,鲜卑军还在北方虎视眈眈,如果除掉了石遵,那还是得由石室诸王中选一人继位,这人又是何人,这都要考虑清楚!”
龙飞想了想也对,忽地灵光一闪道:“都督,你看石鉴怎么样?”“石鉴!?”冉闵一愣。
龙飞来此时代已久,对石室诸王多少都有了一些了解,笑道:“我听说石鉴此人虽表面勇武,却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之辈。如果都督将其请入王府,以皇位相送,想那石鉴必然难以抗拒如此诱惑、欣然助我,那我们胜算就更大了!就算他不同意,我们只要将他扣下,他城外的两万兵马就失去了作用,也是划算的买卖!大事已定后,我们再将他推上皇位作傀儡,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冉闵闻言笑了:“思武所言甚合我心,石鉴无谋,又卑辞胆怯,比石遵容易控制,好,就便宜他了!”
龙飞大喜,笑道:“那咱们就先去将这位义阳王请入府来,然后再想办法动手!”冉闵点了点头,对张文斌道:“文斌,速去备马!”“是,都督!”张文斌飞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