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谢万北伐
公元357年,晋穆帝司马聃年届十五,皇太后褚蒜子为其举行了冠礼,将政权交还于他,自己退居后宫,自此少问世事。
于是,此时健康城中辅政王司马昱已死,谢氏掌权:谢奕为西中郎将,监司、冀、并三州事;谢万为豫州刺史,右军将军。时,谢氏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而东晋初年曾叱咤风云的王氏,虽有过‘王与马(司马氏)共天下’的辉煌,但此时已没落多年,政治和军事上都没有杰出的人才继承家业。只有一个王羲之以文采横溢,书法卓绝而声闻朝野,但亦非治国之才。
至于大司马、大将军桓温则屯兵荆州,倚重兵遥掌大权,与谢氏共主晋室,但声威犹在谢氏之上。
转眼间,公元358年仲夏,建康城!
谢氏大宅内室中,已生病多日的谢奕脸色蜡黄地躺在病床上,原本锐利的眼神丝毫无神,浑身上下散着浓重的药味,一点也没有了昔日儒雅而月兑俗的风度。
他的身旁是一位中年的女子,正是他的妻子王氏,正自黯然垂泪,显然谢奕已经时日无多。
忽然,房门吱嘎一声突然响了,一个约三十余岁、瘦脸长眉的儒士阔步而入,急道:“大哥,大哥,出大事了!”
谢奕猛然一惊,急挣扎而起。嘶声道:“三弟,出什么事了?”
谢万见兄长挣扎坐起,忙上前扶住,焦虑道:“大哥,刚刚得到的消息,龙飞于邺城称帝了!”
谢奕猛吃了一惊,那蜡黄地脸色更见晦涩。猛然咳嗽起来:“咳……咳……咳……,乱、乱臣贼子。人人得、得而诛之!”
谢万心中苦笑,只道:“兄长,那冉闵和龙飞虽名义上是我晋室臣子,却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们。如果龙飞雄据中原,兵强马壮,虽已称帝,如之奈何?”
谢奕喘着粗气道:“不、不行。随我、入宫,奏请陛下讨、讨伐此贼!”
谢万陡然吃了一惊道:“大哥,你如今病重至斯,如何成行?小弟已经集结了群臣在宫门外准备见驾,大哥只需交待一下意见,小弟等自当遵从!”
王氏也在一旁落泪苦劝道:“夫君,你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操心什么国事。不如让叔叔处理好了!”
“不、不行,来、来人,更衣,我、我要上朝!”谢奕脸色固执,只是坚持。
谢万无奈,只好让侍女帮谢奕更了衣。勉强整理了一下容颜,便抱病上车,直奔内宫。
谢奕、谢万来到宫门外,汇集了群臣,便叩响景阳钟,求见穆帝司马聃。
司马聃此时年仅十六岁,正是好玩的年纪,资质平平的他将国事大部分都交于了桓温、谢奕、谢尚等人,整日里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这时。司马聃正在宫庭中和几个宫女、宦官斗蟋蟀。突然听报谢奕等集群臣求见,司马聃虽然很不高兴。但也不敢怠慢这些大臣,只好道:“知道了,让他们去议事殿中等着朕,朕马上便到!”
当下宦官便出宫领谢奕等至议事殿侯着,一连等了半个多时辰,玩得兴起的司马聃这才姗姗来迟!
一进殿,司马聃便看见了满脸病容的谢奕,吃惊道:“谢卿如此病重,怎么还来向见朕?”
“陛下!”谢奕在谢万的搀扶下嘶声道:“陛下可知道龙飞已于中原称帝的消息?”
“朕知道了!”司马聃一脸不以为然地道:“朕本就管不了他,他爱称帝就称好了!”
群臣大惊,不知道司马聃竟是这般想法。想及褚蒜子一代女流之辈,却稳操朝政多年地睿智和沉稳,不禁个个摇头苦笑。
谢奕也是心中一凉,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陛、陛下怎能这般说!?这、这天下谁不知我、我晋室方是华夏正统,陛下才、才是真龙天子!如、如今龙飞自立为帝,乃、乃是大逆之辈,请、请陛下下令讨之,以正纲、纲纪!咳咳……”
“要打仗?”司马聃顿时一脑门子汗,想起来自己外祖父死的凄惨,却时将头摇得拨浪鼓似地:“不可,不可!龙飞乃虎狼之辈,麾下雄兵百万,万不可等闲视之。昔年朕祖父北伐,于代陂大败,这前车之鉴未远,怎能再犯!?”
“陛下!”谢奕挣扎着跪在地上,苦苦相劝道:“正、正因为龙飞虎狼之辈,野、野心勃勃,我、我等若不伐之,他、他日必来图我!请、请陛下三思!”
朝臣向以谢奕为,此时忙一起跪下,齐声道:“谢陛下大起义兵,讨伐逆贼!”
司马聃顿时没了主意,抓耳挠腮半天,苦无良策,便道:“诸卿不要逼朕,要不,等朕问问母后,再做定夺!”
谢奕知道褚蒜子为人一向稳重,不喜争战,若请示褚蒜子必然驳回北伐的请求,便坚持道:“陛下,太、太后已经归、归政于您,常、常言道:后、后宫不得干政,请陛下自、自断之!”
“请陛下自断之!”诸臣也一齐力劝。
司马聃被群臣逼得没办法了,只好道:“好了,好了,你们要打仗就打好了,谢卿,此事便交由你负责好了!”
“臣领、领命!”谢奕大喜,正要拜谢,忽然一口气没上来,扑的一声便倒在地上。
众臣吓得魂飞魄散,谢万正是猛扑上去。扶起谢奕,大叫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谢奕气若游丝,强撑着晦暗的双目,艰难地道:“我、我大概是不、不成了,北、北伐之事就、交、交给你了!”
言罢。谢奕突然大叫一声:“北――伐――!”头颅一偏,气息顿绝。
“大人――!”群臣顿时哭作一团。朝堂上一片哀声。
司马聃顿时傻了眼,他从没有见过死人,立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气,有些打颤地道:“诸、诸卿,谢卿突然病逝,北伐之事不、不如暂缓吧?”
“启禀陛下!”谢万突然抹了抹眼角地泪水,扬声道:“兄长临终前将北伐大任交由微臣。微臣必当不负所愿!臣奏请陛下让臣既承兄长之志,领兵北伐!”
中丞高巍也上前奏道:“谢豫州才华盖世,可继谢中郎大任,谢陛下允准!”
司马聃只想快点月兑身,便急道:“好好好,便封谢万为西中郎将,监司、豫、并、冀四州事,并兼任豫州太守。这下行了吧?”
“臣多谢陛下厚待!”谢万伏地相谢,眼角涕泪横流。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朕也要休息了!”司马聃挥了挥宫女们的簇拥下惶惶而走。
诸臣这才抬着谢奕的遗体,一路哭哭啼啼地出了宫门。至家中准备厚葬!
却说褚蒜了自还政后,一向不问政事,只在后宫中养花弄草怡情。
这一日,正在后园中执壶浇花时,突然有一宦官急匆匆来报:“太后,太后,大事不妙了!”
褚蒜子一惊道:“何事如此惊慌?”
“谢中郎等人联袂入宫,因龙飞在中原称帝,群情沸腾,力劝陛下出兵北伐!”宦官急急道。
“什么!?”褚蒜子大吃一惊道:“陛下有没有同意?”
“很糟糕。陛下同意了!”宦官苦笑道:“但更糟糕地是:陛下刚同意了。谢奕大人就病逝了!如今陛下让谢万大人接谢奕大人之职,准备北伐了!”
“扑通――!”褚蒜子手中的水壶立时掉在了地上。真是花容失色,一时哑然无声。
“太后,您、您看怎么办?”宦官小心翼翼地道。
“让哀家想想!”褚蒜子脸色白,沉默了片刻,终于镇静下来:“传哀家懿旨:追封谢奕为义侯,以侯爵之礼礼厚葬!另外,招名士谢安前来议事?”
宦官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道:“太后,朝廷旧旨曾令禁锢谢安终身,此带罪之身,太后召见之似乎于礼不合!”
褚蒜子毕竟是一代女中豪杰,英眉一扬,怒道:“哀家叫你去,你就去!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宦官吓得半死,忙应了声,屁滚尿流般去了。
褚蒜子弃了壶,一个人静静地来到一侧的凉亭中默然苦思,随侍地宫女、宦官们不敢打扰,静静地旁侍侯着。
约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渐转暗间,忽然间,凉亭一侧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人近前朗声道:“罪人谢安参见太后!”
谢安,谢奕之弟,谢万之兄也,原史中在淝水之战中大败符坚地便是此人。其自幼便智谋出众,举止沉稳,风度儒雅,更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是东晋大大地名士。加之其父兄皆为晋室重臣,谢安想出仕是想轻松的事情,但谢安初年却一直愿意游戏人间,不愿做官。东晋朝廷爱其才,屡屡征招,谢安只是不从,无奈何,愤怒的东晋朝庭下令禁锢谢安终身。只是,谢安毕竟是谢奕之弟,这诏命倒也没有人当真,谢安暗地里仍然是自由之身。
史载,因为谢安不愿意出山做官,当时的士大夫竟常有人说:“安石(谢安字)不肯出,将如苍生何?”可见其人绝非等闲之辈。
褚蒜子看了看谢安:三十多岁的谢安正值鼎盛年华,身材修长,胖瘦适中,眼睛明亮,鼻梁高耸。少有微须,真乃一个儒雅有度地美男子!只是谢安臂上带着孝,脸上挂着愁,显然对兄长谢奕地死痛心疾!
褚蒜子看着这个倔强的谢安,想起自己屡屡征诏他入仕却被拒绝,不禁心里面就窝着一肚子火!怎奈为了大事,褚蒜子只好强自忍了忍。微笑道:“谢卿家请坐!”
“罪人不敢坐!”谢安犹豫了一下,不敢应命。
“自今日起。哀家就赦你无罪,你坐吧!”褚蒜子又道。
谢安愣了愣,拜谢道:“谢太后!”便在褚蒜子下坐了下来。
“谢卿,今日可知哀家找你来何事?”褚蒜子知道谢安聪明非凡,便为难了他一下。
谢安何等聪明人,平静地道:“想来是跟家兄的死和北伐之事有关?”
“谢卿真是智者!”褚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安慰道:“谢中郎的死。哀家也很难过,已加封其为义侯,大礼厚葬!只是……”褚蒜子柔美的脸颊上不禁泛起一丝忧愁。
“太后是在担心北伐之事?”谢安忽然道。
“正是!”褚蒜子苦笑着点了点头:“目前龙飞雄据中原,民众不下千万,善战之劲旅亦不下百万之众,加之政治清明,薄赋轻摇,实不可与之争锋!所以虽然龙飞刚刚在中原称帝。我晋室也只能隐忍,不可轻易北伐,否则必遭其祸!怎奈陛下已经答应北伐,覆水不可收。我若强令陛下收回诏命,不仅于礼不合,有后宫干政之大嫌。毕竟哀家已经归政。而且陛下日后在朝中必然也再无威望可言,所以,两难之下,知道爱卿多谋,特请爱卿请来商议一二!”
谢安想了想道:“太后想我如何做?”谢安对褚蒜子太了解了,知道褚蒜子肯定是有了定论,这才让他前来议事的。
“北伐事大,有关国之大运,故哀家想请卿家出山,任北伐军副帅!不知卿家以为如何?”褚蒜子看着谢安的眼睛。单刀直入。
谢安立时明白了褚蒜子地用意:谢万的为人。当哥哥地谢安知道得一清二楚。不仅才能不如谢安,更喜欢自我炫耀。换句话来说:就是不扎实!更令人担忧地是:谢万虽然也很有才气,治国上面有一套办法,但论统兵打仗却实在不是块料!褚蒜子知道谢安文武双全,以其为谢万副帅,就算谢安北伐中有什么不妥,也可规劝。至不济,不会让谢万败得太惨,折损晋国元气!
“太后英明!”谢安对褚蒜子也是敬佩有加,却摇了摇头道:“我谢家有谢万在朝为国效力足矣,我自幼过惯了闲云野鹤般地生活,不想被功名所累,请太后体谅!”
褚蒜子心中大怒:要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且桓温又野心勃勃,太不可靠,她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谢安。
“谢卿,难道你忍心看着北伐惨败吗?”褚蒜子强忍心中的怒火,急切地道。
谢安有些默然,沉默了良久,这才道:“太后,不如这样,我可自荐为慕僚,随三弟出征,如何?”
褚蒜子愣了愣,想了想也行,只要谢安在谢万身边,谢万应该不会输得太惨。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北伐之事,就劳烦爱卿了!”
“太后放心!”谢安点了点头,起身道:“如何没有别地事情,小人就告辞了,还须回家中为兄长守灵!”
“去吧!”勉强达成所愿的褚蒜子点了点头。
看着谢安远去的背影,褚蒜子仰面看了看天,柔美地面容上忧容仍在。
不久,谢万准备完毕,调江南之雄兵八万人于健康誓师,越长江北伐淮南。谢安依诺,自荐为慕僚,随谢万出征。
同时,谢万奏请穆帝司马聃令桓温出兵于荆州,遥指宛、洛,遥相呼应。
一时间,长江两岸阴云密云,战鼓如雷,龙飞尚未挥军南下,晋国已然北犯而来。
于是乎,河南、淮南等地探报急急,如雪片般飞向邺城。
初秋的清晨,气温凉爽。花香宜人,御花园中清池碧水、万花流露,更是美不胜收。
龙飞执‘鸣鸿’刀,呼吸着清新地空气,忽地大喝一声,金光漫天飞舞,三十六路‘临杀破阵刀’汹涌而出。
劲风卷地、尘土漫天。那喷薄而出的刀气出隐隐的风雷之声,杀气十足。
虽然当了皇帝。但军人良好的生活习惯让龙飞仍然习惯于早起,勤练武艺,这样不禁可以长久保持强健的体魄,更可以使得自己精力充沛!
金光霍霍,炸乱如电,龙飞正练得性起,突然一旁有人脚步如飞。慌慌张张地大笑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龙飞气坏了,急住下刀来却是段兴,喝止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有什么事?”
“启禀陛下:晋西中郎将谢万领兵八万,出长江。连陷了数县,目下更逼向淮南重镇之皖城!而晋国桓温也在荆州整顿兵马,似有北图宛城之意。军情如火,请陛下定夺!”段兴慌忙道。
“呀!”龙飞有些愕然道:“这世界真是奇了怪,朕还没有去找晋国地麻烦,他们就杀上门来了。真以为朕好欺负啊!来人啊,去传丞相前来议事!”
龙飞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人道:“陛下,臣王猛在此!”
“景略来得正好,可是也听说了谢万来犯之事?”龙飞大喜,急拉着王猛地手,便到一侧亭中暂坐。
“正是,军情如火,臣不敢耽搁,便火来见陛下!”王猛脸色平静。不出什么忧色。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万此人和褚裒差不多,夸夸其谈之辈。不足为惧!桓温则醉心于权力大过北伐,不会太过认真,多半是应付下差事,更兼宛城坚固异常,更不为惧!”龙飞听说过谢万此人,自不屑一顾。
“嗯,桓温与谢万皆不可虑,只是谢万之兄谢安也在军中,此人文武兼备,陛下不可小视啊!”王猛点了点道。
“谢安!”龙飞猛然一惊,想起一代枭雄符坚在他手里败得凄惨,不禁有些冒汗道:“不是听说过此人不愿出仕吗,如何会在谢万军中!对了,符坚自朕平定关中以后,一直音讯全无,朕下令各郡严缉,为何至今都无消息?”
王猛笑道:“符坚知陛下对符氏恨之入骨,多半是早就遁归大漠了。此无翼之人,不足为惧,陛下何必念念不忘!至于谢安,臣昔年和其有过一面之缘,平生只爱醉卧南山下,不问红尘事。不过,这次随谢万出征,也不算是做官,只是作一个幕僚,想必其中有些隐密!”
龙飞斩时放下了符坚,不敢大意道:“虽然谢安只是个慕僚,却在晋室文武中甚有威望,有他在,这北伐军就不容易对付了!景略,不如朕御驾亲征,你也随行,会一会这谢安如何?”
“呵呵呵……”王猛忽地笑了:“不用,不用,何劳陛下亲征,臣走一趟就行了!”
“嗯――”龙飞想了想道:“谢安非等闲之辈,景略可有把握?”
“呵呵……”王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其它人出马,未必对付得了谢安,不过有臣出马,保管兵马一到,三日之内,便将谢万、谢安杀得片甲不留!”
这么猛!?龙飞有些不敢相信道:“景略莫要开玩笑,谢万也还罢了,谢安可不好对付,你如何三日内便可成功?”
王猛笑道:“如果是谢安为统帅,我与他不大战十数番,恐怕胜之不得!不过,现在是谢万为帅,谢安只是个幕僚,我若三日内胜之不得,那岂非丢脸。陛下请听我这般说……”
着,王猛在龙飞耳旁附耳数言。
龙飞顿悟,大笑道:“妙计,妙计,景略真乃世之奇才,有景略走一遭,朕无忧矣!”
“陛下放心,臣只率一万精骑,来回只一月,足矣!”王猛信心十足地微笑道。
“好!”龙飞拍案而起,握住王猛地手,正色道:“景略,那这次就还拜托你了!朕料想,日后要南取晋国,这谢安必是头号大敌。所以,此次你破了谢万后,其它人都还罢了,务必要将谢安捉住,无论生死,朕皆有重赏!”
“臣明白!”王猛点了点头,自信地道:“晋室中臣所忌者,唯有谢安一人。谢安若死,给臣三年时间,以打造战船,训练水师,三年后必可一举破晋!”
“那朕就在邺城等你地好消息了,拜托了,景略!”龙飞郑重地又握了握王猛地手。
公元358年十月,王猛亲率一万精锐的‘悍名军’骑兵,出邺城,火赶往皖城。
大战一触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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