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八个人上前一百步狙击,其余人就地在壁上掏眼!动起来,快!”
一声令下,亲卫们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行动起来。谁都知道,炸药一响,定会如愿炸塌地道堵住追兵,但至于会不会把自己这二十条汉子全都埋掉,就得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可是今天大家夺了雍正的血脉,早已经是有你没我的局面,哪怕是自掘坟墓同归于尽也势在必行!
说声“跟我上”,沈珂一招手带了七人猫身上前匍匐而卧,架起两架子母火铳,静候越来越近的追兵。炸药包很快递到了胡涛的面前,他忙着将火绳接上老长老长的一截。剩余几人,包括凌啸的结义大哥腾库雅布,则全都挥锹在地道土壁上猛掏。
仆仆尘土沙石飞溅时候,凌啸抬眼望着青石倒v撑起的顶部,不由得想起了董存瑞双面胶的故事。黑火药威力能否炸得地道坍塌,凌啸不知道,所以他才不得不选择这东直门下的一段,希望借助城墙的压力造成坍塌堵死。现在这种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危急关头,凌啸唯一能赌一把的,就是勤王军按计划攻占了左家庄火葬场,正在挖掘被填上的枯井,当然前提是爆炸的分寸不至于造成全面坍塌,但就算戴梓这火器专家在这里,恐怕也不能告诉他会坍塌多远的一段距离,毕竟戴梓不是地质工程力学专家。
沈珂回头望望凌啸这边。调头过来就看见火把光亮迅速接近,人影重重摩肩接踵,冲在前面地一个二等侍卫杀气腾腾地端着十字弩机。沈珂头皮一麻,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不下于火枪,哪敢迟疑,手上一抠手铳板机。顿时大吼一声,“打!”
砰!砰!砰!子母火铳顿时连珠而发,两道火舌不间断地喷射着集束的铅子,顿时将狭窄的地道封锁起来,那二等侍卫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飞着向后倒去,却迅即被身后的手下惯性撞得向前扑倒在地。一时间地道里除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外,马上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地惨叫,直直的巷道中立刻赌上了一层尸体。
大内侍卫的还击也很是不弱,京制手铳的铅子和弩箭箭枝很快就打了过来,马上就让没有隐蔽工事的亲卫们挂了彩。若不是沈珂事先指挥大家匍匐在地上,恐怕当场就会有阵亡。沈珂应变能力强,很是机敏聪明,见侍卫们躲在前人死尸后还击,当即一咬牙吼道。“左组抬高枪口斜击青石顶,右组匍匐十步向尸体后投掷手雷!”
方案一调立竿见影,火铳的铅子划着直线撞击在青石顶上,崩出密密麻麻的火星之后,又弹折着居高临下向侍卫们打去。对方的工事顿时一滞。空隙间右组也已到达战斗位,四颗手雷丢去,轰隆爆炸声里带起一片血雨肉雹。炸得追兵那边寂寂无声。
坑道内浓烟滚滚呛人肺腑,沈珂却很明白敌人数量如蚁如蝗,岂是这一下子能吓回去的。果然,对面侍卫拿便响起了悬赏督战之声,“皇上说了,不论死活,拿住一个叛贼赏银万两,救出大阿哥封公,救出皇贵妃赏侯!冲啊!”
沈珂冷笑一声。当即手势向前急打,准备令手下亲卫抢夺尸体位置倚为工事。八人正要动作,熏得眼泪四流的沈珂被人拉住手臂,却见身旁几条人影从后前来,冒着青烟地手雷依次向前接连投出,在爆炸前的寂静中,只听到凌啸道,“兄弟们,火药已装好,带上伤员,梯撤!”
亲卫们行动听指挥,立刻护着凌啸鱼贯穿梭而撤,一过城下埋炸药处,凌啸令众人齐皆大喊一声,“点火!”
这一嗓子,喊得后面刚刚在混乱中整好队形的大内侍卫们面面相觑。操,勤王军还带了火炮进地道不成?这些有品有级的武官们,哪里肯拿血肉之躯抵挡炮弹,刚刚在悬赏下鼓起的斗志,顷刻间互为乌有,无论大小末等虾,全都本能地趴到地上。内班一等侍卫葛洪更是离谱,口中喝令属下们给他冲,手里却是慌了神地抓起两具同僚死尸顶在头上身前。看到没人动身,属下同僚们全都看着自己目瞪口呆,葛洪老脸一红,抬脚就踢向众侍卫,“冲!再不冲老子把你们当同党办,就地格杀!”
无奈之下,侍卫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起身,爬得比乌龟还慢。葛洪一侧头,见身边还有一人未动,气得是就要破口大骂,却听那个四等侍卫谄媚而笑道,“大人,卑职是要保护大人啊,虽说您天生神力,不嫌弃这两尸体沉重,可属下也能帮您挡上一档……~啊!”此人马屁还没拍完,就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点剑锋自胸口透出。葛洪大吃一惊地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自背后杀死这人地,竟是横肉切齿面露狰狞的雍正皇帝!──
进地底曰下黄泉,和丢皇权同音谐义,最是不吉利。要不是被捅到了要害痛处,身为皇帝至尊的雍正,是绝对不会愿意全身湿漉漉钻水井下地道的。雍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葛洪,径自对自己带来的养心殿侍卫吼道,“哼,凌啸这厮再度佯攻左家庄,不是地道出口在那里是什么?!朕已经通报岳大将军,命他调集十万大军在地面全力进攻左家庄,他们逃不掉了。儿郎们,逆贼凌啸辱朕太甚,主辱臣死,给朕冲!记住,朕在养心殿只想听成功地禀报。朕在寿安宫等一个时辰,成功有厚爵之赏,失败了朕填井!”
得,这个更狠,连棺材钱都帮大家省了!
看见雍正怒冲冲摆手向西回去,葛洪屁都不敢放地丢掉尸体,也不敢看养心殿侍卫们的嘲笑眼光,赶紧就往前跑去,一路上对自己本部属下拳打脚踢地督促前冲。等他们前进了五六十步,让他们胆颤心惊的火炮并没有打响,葛洪这才明白勤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顿时气急败坏地喝令快追。不料,养心殿侍卫面对厚爵重赏,竟是丝毫不给葛洪面子,其统领一把揪住葛洪,撒腿狂奔之前不容置疑地道,“你们殿后!”
葛洪一愣地时候,那些养心殿侍卫已经跑得老远,这一下可把他给气得哭笑不得,争功就争功,明说嘛,又不是战场防迂回,地道抓人还殿个狗屁的后?!
“狗婊子养的,赶着去死啊!”老葛愤然追赶的时候,心中却是狠毒地咒骂,突然间,猛感地动山摇,炸雷在顶一般的巨响传来。葛洪虽不晓得冲击波一说,但扑面撞来的气流如墙似石,呼吸全都窒息的一瞬间,前方飞腾起而来的火把刀剑急速刺到面前,却在他想要本能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在向后飞去。
没有火把地火把火苗在眼前,照亮刀剑以一种缓慢的相对速度在眼前接近,这无疑是人生中难得的巍巍奇观,可惜葛洪毫无心情去观赏,当他觉得自己脚跟碰地而倒的时候,本能就往回爬去,但没有爬到一步,就感觉到沙砾土石铺天盖地掩埋下来,顷刻间把他的身子埋了大半。葛洪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被埋死,万幸中的万幸是,自己的头部不仅没事,而且地道的坍塌在他这里嘎然而至。葛洪大呼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发了疯似的想要挣扎着爬出来,却力有不逮。看见空荡荡的来路和土石填塞的去路,他顿时就傻了,“谁能行行好救我出去啊!”
眼睁睁被埋着大半身子的,并不是葛洪一个,凌啸也在另一头被埋着。
不同的是,他有亲卫们帮着扯出沙石。一起身,凌啸顾不得背上被压得亲疼,回头望着也是在他这里嘎然而止的坍塌,忍不住狂呼一声,“靠你女乃女乃的,来压老子啊!不知道老子是不死小强?!”
这一炸的险死还生,让众人全都恍如大梦,欢呼雀跃之余却是全都有些失态。腾库雅布不顾身份,死死抱着身边的沈珂紧紧相拥,胡涛急于同兄弟们庆祝的时候,竟是忘记了自己抱着的弘时是个孩子,撒手如同扔行囊般丢到地上,痛得这小孩哇哇大哭。
太后则一把抱住自己的表侄凌啸,可凌啸却不理会老女乃女乃的亲昵。他别有一般张狂,径自搂住纽祜禄,对这个逼得他不得不冒此生死大险的女人,恨恨地、狠狠地,也不管是胸部,一阵死命地用力模掐!
纽祜禄又疼痛又羞辱,绑着的手臂动弹不得,塞住的嘴巴叫喊不得,求援的眼光看着太后,却如同石沉大海,直到凌啸极其无耻地一拳擂在她隆起如坟的耻骨上方,她才怏怏地昏倒在地上。正义,善良,公道,所有这些凌啸都顾不得,在众人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凌啸早就泪流满面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自己的身后十几步的地方,有两个亲卫没有跑出来,这一切都是这女人的反抗呼喊所造成的!
“昏过去就行了?老子要你以后生不如死,死不如没活过!”凌啸咆哮着还要上前,蓦然间却听顶上青石“咔”地微微一声脆响,诧异间忽地想起一种可能,顿时头皮发麻,急切横抱太后,高喊道,“大家快跑!”
方才跑了三十几步,就听到后面再次一声轰然巨响。地道固然是又塌了一截,凌啸却是大惑不解,老子没有埋两次炸药啊,怎么还炸?!还塌?!
问这个问题的,除了凌啸,还有东直门城墙上面色惨白的岳仲麒。
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亥时整,东直门城楼两旁的藏兵洞,不堪来自地底的强烈震荡,轰轰然接踵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