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三年十二月十四,月黑之夜,镇东将军钱凤,为敦唆使,阴率死士入建业,图谋不轨。
——《晋书·王敦传》
“岁月如影,以承天命,景纯,何不让承影与你的纯钧,再比锋刃?”吴钧淡然道。
郭璞神色凝重,衣袍随风而起,不知何时,夜色中突然璀璨无比,此处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阳光浑然一体象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象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郭璞默默的擎起纯钧,剑尖前指,原本温润典雅的风范,此时居然杀气凛然,嘴角依然的那丝笑意更是夺人魂魄。
大战一触即发。
我能做的,只是默默搂紧偎在我怀里的含烟和还在昏迷的小玉,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就在这时,急促的步伐声响起,显然是军队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宫内的禁军呢还是巡逻的城卫军。
此时的建业城已经不再平静,我已经能隐约的听见叫骂声和惨叫声,天空已经被火光照亮,大地仿佛也在微微颤抖,直觉告诉我,建业出大事了。
此时,王敦府中密室。
原本和王敦对弈的吴钧正在和郭璞对峙,恭敬的站在王敦身旁的是一脸肃容的王洽。
面前的棋局只下到一半,天元开局的王敦外势雄厚,实地也不少,对角星开局的吴钧形式也不差,双方在边地犬牙交错,展开激战。”敬和,说说你对这盘棋的看法。“王敦淡淡道。
“叔父,敬和以为,中心开花固然能一击得手,可是万一”王洽有些犹豫。
王敦修眉一挑,道:“敬和,说下去,万一在何处?”
王洽有些踌躇,道:“叔父,敬和毕竟年轻识浅”
王敦打断他的话,道:“敬和,在我王家下一代子侄里,我最看好你。”
王洽一听,有些受宠若惊,眸中光彩灿然。
王敦点点头,接着说道:“敬和,你也知道,我王家虽然如今权势熏天,却远远不可高枕无忧,历朝历代,权臣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可谓其兴也勃,其亡也呼,纵然身前冠盖满天下,终究逃不掉那万世骂名啊。”
王洽看着一向雄姿英发的王敦语境凄凉,眼角有些发酸。
没想到王敦话锋一转,道:“但是我王家,偏要跳出这个怪圈,我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家人才济济,敬和,尤其是你,才华横溢,眼光独到,谦虚谨慎,却也敢孤注一掷,敬和,你不要辜负你父亲和叔父的期望啊。”
王洽闻言,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乐,这个叔父一向话不多,平时对自己也冷冰冰的,今天把自己叫到密室,原本就让人受宠若惊了,没想到居然对自己如此推心置月复,岂能不让久有雄心的王洽感动。
“敬和,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利刃加于身而不乱神,切记,要冷静,冷静就是世界上最强横的武力,最诡谲的智谋。”
王洽点点头,道:“多谢叔父赐教,现在请叔父在看看这盘棋。”
王敦的白棋虽然站住天元,周围却是围成太极状,然后外面再是坚实的外势,又有两个触角探了出去。
王敦脸部微微抽搐,道:“你怎么看。“
王洽自信说道:“叔父,所谓客大却难以欺主,叔父虽然抢占天元中枢,根基犹有不稳,倘若”王洽捻起一枚黑子,朝天元外四路一放,“若于此处落子,叔父以为如何?”
王敦默然片刻,道:“如你所言,该会如何?”
王洽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却道:“敬和请问叔父,对当今天子如何看?“
王敦想也不想,道:“有知人之明,却无用人之机,有雪耻之愿,却无光复之志,有守成之才,却无开拓之能。”
王洽摇头,道:“叔父,敬和不以为然,当今天子,虽好嘻游,溺美色,但大事从不糊涂,举止皆若有深意,叔父不可小视。”
见王敦听得入神,王洽有些得意道:“叔父,今日事,可大可小,可圆可方,钱将军既然敢领兵入城,成则罢,不成,叔父也该壮士断腕!”
王敦若有所思般点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与此同时,建业宫暗室内,那名头戴白纱帽的白袍人正负手而立,一名黑衣人正半跪在地,汇报着什么。
“署镇东将军钱凤,此次秘密回京,其护卫两百余人,皆江湖死士,现在正在玄武门附近焚烧民宅,抢夺物品,城卫军弹压不住,阮将军已经带着禁军前往。”
白袍人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淡淡道:“那人现在如何?”
“在乌衣巷,郭璞在旁边,料想无虞。”黑衣人恭声道。
白衣人眼中冷芒一闪,道:“他们派谁去了?”
“应该是吴钧。”
“吴钧?”白衣人微微动容,道:“要是吴钧的话,哼哼,那就有意思了。”
黑衣人额头见汗,道:“属下该死,属下立即着人前往保护。”
“保护?来不及了,听天由命吧。”白衣人喟叹道,声音有些不忍。
黑衣人连连叩首,道:“主人,是影子的错,影子会去弥补,请主人恩准。”
“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白衣人冷冷道。
黑衣人叩首离去,白衣人望着他的背影,幽幽道:“千算完算,终有漏算,玄儿,就看上天能否保佑你了。”
说罢神色怔忡,面色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