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中的人心思各异,却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再也没有人提过开始还娇嗔地坐在皇甫烨身边的容妃,仿佛也没有人再想起过。
一场勾心斗角的夜宴,看上去却宾主尽欢。
自从眼睁睁地看见容妃死后,沈轻嫣一直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就连皇帝特地换上的美食都再也入不了她的眼。皇甫爵自然知道她是被容妃的死惊着了,掏出玄色的蚕丝绣帕把她手上脸上的油渍擦了擦,垂下眼睑,低声问:“想回去了?”
沈轻嫣巴着他胸膛的衣服,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甫爵二话不说地抱她起来,波澜不兴地眸子朝皇甫烨和太后娘娘看去:“陛下,母后,嫣儿累了,臣先行告退。”
太后眉心轻轻地皱了下,似乎有些个不高兴:“你要走?这可是为了嫣儿设的宴,你这样岂不是不给众卿留情面!”
皇甫爵轻嗤一声:“他们,还没有让本王留情面的本事。”
这句话,明着是在说那些大臣,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乃是太后跟皇上主张所设,他这一走,脸面上最过不去的就是他们。
皇甫爵想说的,分明就是他们!
太后跟皇甫烨相比,显然更老辣一些,明明心底愤恨得恨不得把皇甫爵撕成两半,却还能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他们身边:“既然王爷执意要走,哀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今儿个陛下已经送了嫣儿那枚价值连城的琉凤簪,哀家的东西,确实是有些拿不出手。但嫣儿也是哀家的孙女,哀家一向待王爷如亲生子,自然是心意最重要。小郑子……”
一直在她身边弓腰候着的太监立刻往前埋了一步,手里还捧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盒子。
太后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翠绿的镯子来。那镯子足足有拇指粗细,雕琢的花纹却精细至极,朵朵莲花争相开放,荷叶上甚至还有凝结的晨露,趁着玉镯温润的光泽,更显珍贵。
这镯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拿不出手的东西。
“荷花圣洁,又是佛中之物,可以保嫣儿平安的。”
明明彼此都恨不得至对方与死地,却还要在众人面前虚与委蛇地假装和气,还真是讽刺。
皇甫爵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伸手接过玉镯:“儿臣多谢母后。不过,嫣儿的平安,有本王一人守护足矣。”
说完,也不顾太后瞬变的脸色,皇甫爵抱着沈轻嫣,就往来时的小道上走去。
一步一步,丝毫没有迟疑。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展飞正坐在一辆装扮气势的马车上。展飞看到他们回来,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单膝跪地:“属下叩见王爷郡主!”
皇甫爵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向马车的侧门边。展飞连忙把准备好的软皮凳子垫在门前,打开玄色绣缎做成的帘子,让皇甫爵通行无阻地抱着沈轻嫣进了马车。
这马车布置得跟皇甫爵的寝房多少有些相似之处,暗色的遮雨布料裹着马车的四壁,支撑的梨木柱子也泛着沉稳的光泽,软榻旁的木桌跟柱子像是同一组木料打造出来的,刻着的暗八仙花纹都像是出自同一名工匠之手。
桌上还摆着一壶清茶,也不知道展飞是从哪儿沏来的,竟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软榻上铺着的被褥都是黑色的,那纯黑的绸缎上用金线绣着一朵朵含苞初放的牡丹,好像正是那牡丹花中的名品——金玉交辉。盘旋的花纹非但没使被褥显得不伦不类,反而为那抹墨色凭添了几分华贵。
也只有这种华贵,才能衬得上刚刚进入马车的这两个人。
皇甫爵看沈轻嫣一直不言不语,干脆抱着她躺上软榻,掀开被褥,盖在两人身上,才摩挲着她殷红的面颊低语:“累了就睡吧。”
看到他们躺好,展飞也放下了帘子,驾着马车朝宫门的方向驶去。沈轻嫣伸手抱住皇甫爵精壮的腰,小脸往他臂弯里蹭了蹭,浓密的长睫忽闪了几下,秋水般的双眸最后却依然没有闭上。
皇甫爵在被褥下面握住沈轻嫣的小肥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在想什么?”
沈轻嫣扁了扁嫣红的小嘴,沉默地摇了摇头。
皇甫爵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浓眉,长指抬起她的下巴,嗓音淡然却威严至极:“说。”
沈轻嫣咬了下唇,忐忑地垂下眼睑,蝶翼般的睫毛把她的心绪全都遮了去:“父王,要是、要是今天咱们的血没有溶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一路上沉默不语,原来是因为这个。皇甫爵抿了下薄唇,沉声道:“怎么想到问这个?”
“父王也想过那个结果不是吗?”他那一瞬间的激动,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紧紧贴在他怀中的沈轻嫣。
“本王说过了,若你是假的,本王会把教唆你的罪魁祸首揪出来,碎尸万段。”
沈轻嫣心头战栗了下,再次问道:“那……如果是嫣儿自己骗你呢?”
皇甫爵愣了下,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沈轻嫣也不着急他的回答,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胸前的镶玉盘扣。两人身边安静得能听见帘外车轮转动的声音。
过了良久,皇甫爵才缓缓开口:“不管你的身份是真还是假,这辈子,你皇甫轻嫣,都只能是我皇甫爵的人!”
帘外的轱辘声依旧吱呀吱呀地在耳边回荡,空气中沉闷地只剩下他们浅浅交回的呼吸,以及……沈轻嫣的心跳。
怦怦——怦怦——
沈轻嫣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眼眸中的泪滴凝结成了剔透的水晶:“那、要是嫣儿不是父王的女儿,父王也会这么疼嫣儿吗?”
皇甫爵沉吟了下,终于被她的泪水打败,伸手轻轻擦拭着她的眼眶:“本王的兄弟姐妹,足足有二十几个,除去那些因皇位争夺结了仇怨了,其实也有几个安分的公主与本王无任何嫌隙。但她们在本王眼里,也不过比陌生人多了个名字而已。”
沈轻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些,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皇甫爵叹了口气,扶弄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脸颊:“你并非本王唯一的亲人,却是本王唯一想要疼的人。若本王的女儿另有其人,本王定也会给她一世荣华,却……没什么心思把她捧在手心。”虽然说不出什么由头,但他心里却十分的笃定,出口的话就是心中所想。
这世上,能让他捧在手心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人而已。
绝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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