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刀锋 第四卷 黄金城 第十章 时光留不住

作者 : 挖地雷

冻三日,非一日之寒。这是描述水流被严寒冻结成是形容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渐进发展的阶段。

这句话,不适合形容阿尔忒弥斯的时间停顿。最起码,石正没有感觉到过程。

一切都正在按照时间的轨迹行走时,就像突然出现了一个暂停键,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一摁,把石正的左臂冻结了起来。寒气与暖气,还有本身的内力,这时候尽数被停滞在了左臂中,身体的其他部分虽然还有知觉,还能运动,但突然失去了一条胳膊的感觉让石正失去了惯有的平衡感,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

寒气还在向黑曜石流动,内力的循环却突然被截断,它们在暖气的引领下,开始向左臂中被截流的地方发起冲击。

其实,自从瑞亚大师雕像的暖气进入体内后,石正对自己身体里面的气息就已经失去了控制权。暖气似乎是有感知能力的,它的出现,就是要维持石正体内的正常秩序。但它并不能领会石正的心意。所以,当它带领着内力向左臂阻碍处冲去的时候,石正只得在心里暗暗叫苦:这样的冲击,不是把自己陷于进退两难吗?时间停顿是自己刻意安排的,自己原意是要驱动内力缓缓地吸收寒气,现在却成了强强对撼,不管结果怎样,输的一定是自己,因为战场就在自己的体内啊!

暖气虽然不多,但它们非常有韧性。一点一点聚集着石正的内力。仿佛明知道寒气地壮大,它们在截流处不紧不慢的聚集压缩。渐渐把石正体内地全部内力,压缩成了一张纸的厚度。然后,毫无征兆的,这张纸竖了起来,纸片边缘一点都不比石正的刀锋逊色,而且竟然还是用燕赵挥金锤的强力刀法,一鼓作气的锲入了已经凝结成固态的寒气。

阿尔忒弥斯身子一晃。不可思议地看着石正。而石正,正茫然无措的四顾,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已经恢复了流动,最后的寒气,还在从老妇人体内流出。但黑曜石却失去了光彩,因为。它再也感受不到石正体内的寒气。

石正的体内,就在纸张切入的一瞬,固态寒气中分散成微粒地内力也立即响应。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都远远不如寒气壮大,但现在首先复苏的是它们。它们就像无数的小种子,吞噬着周围的固体,一点点丰满壮大,向着纸张为中轴的地方飞速开进。

这是一种玄妙的力量。微粒对纸张的感应极其强烈,强烈到了不顾自身的处境,完全是亡命狂奔的姿态。任何阻挡它们前进地。都是它们地敌人。都是它们必须抗拒与吞噬的,不管这样地抗拒和吞噬是否是力不从心。

好在。汇聚形成地纸张也感应到了微粒的汇聚。从纸张上。也开始散发丝丝缕缕地线条,它们诱如长鞭搅动。向四处蔓延,收集着散落的微粒,再以更大的力量驱散凝固的寒气。

这个过程其实是很快的。对于阿尔忒弥斯,她的感觉就是时光停顿突然被破解了。对于老妇人,她的感觉是最后的一丝纠缠终于剥离。对于石正,他的感觉是左臂恢复了知觉,而体内的内力变得更加强大的开始了循环。这个循环,不再是单纯内力的循环。因为在内力中,他分明感觉到了寒气与暖流都交织在一起,而负载它们的,是自己的内力。

原来,时间停顿并不是无敌的啊!石正明白了,时间停顿,大概是一种范围内的固化拟态。只要能够破坏固化的物质结构,时间就会立即恢复正常。当然,以他现在的能力,他知道自己离瞬间破坏固化的阶段还很遥远。但是,既然已经找到了方法,那么未来的一战,就有了取胜的可能。

老妇人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就在石正与阿尔忒弥斯的眼前,她的皮肤开始发皱,历尽苦痛躲避了几十载的光阴,现在涌上了她的躯体。谁能抗衡时间呢?除了那些活在逍遥传说中流传在民间苦难中的神,任何生物,都会经历生老病死。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正是因为有对死亡的恐惧,世界才会有那么多因为努力而达成的改变啊!

阿尔忒弥斯行事非常干练。她轻轻抱起老妇人已经抽抽的身躯,一手拿起自己的镰刀,对石正说“跟上我”,就好像时间停顿本来就是最垃圾的技能,任何人都可以破解一样,至少石正没看出她娇美的容颜上有什么不妥。

……

……

黄金城还在午后的宁静中。一骑骠悍的战士从长街上穿过,他们穿着末日世界里最流行的黑色,但他们的黑色有些不同俄因为,在黑色的皮甲与披风上,阳光下光彩夺目的滚边晃花了偶尔行过的路人的眼。

这正是夏卡帝国的最强战斗力量,夏卡大帝统治广大疆域的亲卫队伍,夏卡铁骑。只有他们,才敢在黄金都城的大地上踏出雷鸣般的蹄声。

石正一身魔法师长袍骑在一匹不算高大的人首马身坐骑上,裹在一群黑衣骑士的中间,没有露出形迹。这是他第一次骑马——按照阿尔忒弥斯的说法,这个怪兽也叫做马。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小心的控制着平衡。阿迦,那个在青阳山外曾经试图取石正性命的鲁莽骑士,他不怀好意的一脸坏笑,看着石正露怯,还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石正的马后虚晃,让石正更加紧张。

骑马这种技巧,除了天分,其实是个熟练工种。石正太熟悉肌肉控制的方法了,他不能完全处于放松状态,反而就失去了驾驭的轻松与快感。

好在,目的地并不遥远。出

城东门。跨过宽阔地护城河,在一片葱郁的山梁上。屋就隐身其间。

骑士们远远的就下了马,没有任何人吩咐,他们自觉地散开了队伍,看似稀稀疏疏的各自为政。在石正看来,这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的觉悟,他们的警惕深藏在表面的松弛下,每匹马都距离自己不到几米地距离。如果有情况,他们随身的短刀挥出时,也可以同时翻身上马,组成坚固的骑兵战阵。和这样老到的敌人为敌,是要有勇气的。

阿尔忒弥斯一直怀抱着老妇人。以她的能力,这并不算个沉重地包袱。可是以她的身份,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她大哥逝去的时光哀悼。

“多丽丝,是你吗?”脚下的落叶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一个男声平平常常地传了出来,就像是一个长者听见了踏着暮色回家的孩子,透着亲切与熟悉。

阿尔忒弥斯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石正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原来她的名字叫做多丽丝,而且,当他被唤作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身上阿尔忒弥斯殿下地威严有一瞬间被换成了小儿女地姿态。她应该是个幸福的女子吧。至少。在末世之中,她不用随时随地地作为夏卡帝国地战神阿尔忒弥斯存在。至少。她还可以在某些人面前保留自己的部分天性。

“是我,大哥。”阿尔忒弥斯调整了一下状态。声音有些发紧,显然是不想石正看见自己娇弱地一面。

里面的男人,绝对是聪明绝顶又谙熟阿尔忒弥斯的个性,从话音里就听出了第三者的存在,于是,他慢慢地走了出来,站在了门边。

这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他的腰身已经弯曲得很厉害,苍白的头发和一头纯白长发的阿尔忒弥斯不同,是暗无光泽的苍白。时间在他的身上,同样是缓缓的流逝着,改变了他的一切。唯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珠。那双眼珠,绽放着清晰透亮的光芒,燃烧着热烈的爱。

他的这双眼珠死死得的盯在了阿尔忒弥斯的怀里,那个蜷曲的老妇人身上。老妇人挣扎了一下,从阿尔忒弥斯身边站了起来。她似乎想挺起胸膛,可是突如其来的岁月让她失去了力量。于是,她顺从了命运的主宰,颤巍巍的抬起头,那张密布时光痕迹的脸庞,再也不是当年青春的模样。

穿越过经年的挣扎沉浮,穿越过俗世的沦落与苍茫,两个人,在阔别多年后,在当初分开的地方,默默地对望。他们还能看见那些草长莺飞的年少时光吗,他们还能从目光中回想起当初彼此身躯的滚烫吗?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老妇人的歌声突然又浮现在石正的脑海中,隐约中让他记得了下阙的只言片语: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一霎那,石正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思念如洪水蔓延,在自己的心头。铭心刻骨的情感,竟然也像一种毒药,在空气中都可以传染。石正没什么人可以思念,他却因此更加悲从中来,难以自拔。他回身四顾,只看见云处处,在青葱与苍茫中间,还有一双碧蓝碧蓝的眼睛,也在茫然四顾中和自己的目光相撞。

两个成长经历各自不同的年轻人,两个身份地位迥然各异的年轻人。他们,原本可能在生命的长途中永远无法交集,永远无法共振。但是,宿命在暗中拨弄琴弦的手,岂是常人可以揣度的。这只手也许只是因为一个瞬间的恍惚,暗哑了半个音符,两个人的命运酒从西改变了。

鬼使神差中,石正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轻轻握住了阿尔忒弥斯的右手。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只是因为那双眼睛中的茫然与自己这么相像,只是因为在这个时候,谁都需要一个可以相互温暖的地方。

阿尔忒弥斯没有缩回自己的手。她的脸上没有强者的恼怒,没有小儿女的羞怯,甚至像没有感觉到石正的存在,只是轻轻的,轻轻地紧了紧自己的手掌,让两个人的体温,更佳的接近了一下。

两个老人在遥遥的对望,男的唏嘘,女的深情。两个年轻人携手比肩站在一旁,男的英挺,女的柔美。老人的过去,就是年轻人的现在,年轻人的未来,就是老人的现在吗?

时光之轮悄无声息的在山间林野滚过,把暮色笼罩到了芒无边际的大地上。远处,黄金城亮起了喧嚣的火光,更远处,落霞沉沉的压在天际,展示着一个白昼最后的灿烂。在最远的地方,在那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神的存在。如果它们确实存在,它们怎么会舍得让这样的美丽变作荒凉,让这样的情深流落到黯然无语的悲伤。

石正的手心里,阿尔忒弥斯的手心上,也有一种时光的流逝。不过,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太多的时间,人世间的悲喜才刚刚向他们拉开帷幕,漫长的道路这才是一个起点。他们,还有机会像这样握着彼此的手,内心无虑无忧吗?

不管怎样,这一刻确实发生了,这一刻确实存在过。人海茫茫中,有多少人形单影只走完了一生的道路,回首时连记忆都没有留下。有多少人在匆忙间擦身而过,错过了时间,错过了地点,错过了宿命中的机缘。

对于末日世界,一个片刻也许就是一生。所以,有这样的执手相看,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

夜色涌了上来,长夜是末世的另一道风景。四个人隐身在夜幕之下,由风景变成了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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