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务德有宅心,是以不来不强臣,而霸道尚武,是以不伏不偃甲。凭借此理,若是身中‘锁脉手’若是不使中招之人不使内劲倒无多少事,可逞强催动内劲的话,这‘不伏不偃甲’的禁制将发作。沈彦尘初时不知此理,暗暗潜运体内玄火内劲,可越是如此那丹田之中越是刺痛,额头之上渗出豆大汗珠,便听身侧押送自己的负剑青衫儒者道“秩宗所施‘锁脉手’乃是儒门禁武之术,你越是调动内息与之对抗越是难捱,如若不然轻则八脉俱断,重则丧身殒命,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静待秩宗发落为好!。”沈彦尘一试之下果如这负剑青衫儒者所说,随即不敢再妄动内力。
沈彦尘本以为关押自己之地会是如自己看过的侠客书之类看到的险恶之地,没想这两个负剑青衫儒者竟是将沈彦尘带进礼部知节殿楼宇不远处的小院之中,这院子之中草木虽是繁盛,可却是荒草蔓生颇显杂乱,沈彦尘心中暗道“这稷下学海处处皆是井然,可为何此地却是如此。”却见院落庭门入口处匾额之上书三字衡荒院,甫如远中,只觉这荒草竟似如活了一般,两名押解沈彦尘的儒者时进时退,在这小院中穿穿绕绕之后,沈彦尘才瞧出不对劲来,这荒草杂芜之中偶有碎石相佐,这其中竟是暗含某种阵法。心中暗道“难道这就是囚禁我的地方不成。”
不多刻,三人便来到一处厢房之前,这两个负剑青衫儒者将沈彦尘带到厢房之前径直离开,沈彦尘推门而入,却见这厢房之中竟是陈设具备,虽是不知蔺无咎意欲何为,继而又想起自己身上‘锁脉手’的禁制,随即盘坐厅堂之上,收敛心神只觉这奇经八脉经都为‘锁脉手’彻底封死,越是使力丹田之中越是疼痛,沈彦尘猛的一咬牙强催体内玄火内劲,丹田之中如针刺一般,这奇经八脉之中真气鼓荡,可终究是运使不到四肢之上。
假如这奇经八脉如人身体之中河床路基,那么沈彦尘的心火内息便是行在其上的舟车,而如今这‘锁脉手’便是铁锁横江、围栏挡路,丹田之中真气鼓荡几乎爆体,可八脉尽皆为蔺无咎所下禁制封锁,越是用力宛如万针刺入,沈彦尘几乎疼得晕过去,如此试了不多时沈彦尘已经是精疲力尽,最后只得作罢。心知此时自己筋脉受制怕是无可奈何。这‘锁脉手’既为儒门之中用来禁武之术,料想以自己之力定难解开禁制。当年丘颢创此武学之时,可说武道之学已是超凡入圣,这‘锁脉手’虽是不能和当年的卫缭‘燔阳阬龙‘的霸道相比,可以现在沈彦尘的能为要想冲破却也是痴人说梦。
这时却听稷下学海之中响起钟鼓之声,这声音久久不歇其中尽述哀伤之情,沈彦尘心道“岳先生不日之后便要出殡下葬,我虽是和岳先生未曾相交,可岳先生明知必死,却戮力而为可真是勇武之辈,本还想着送岳先生最后一程,却不想却被囚禁学海之中,只是不知那密札之中到底说些什么。”思及此处却是猛地想起蔺无咎隐约之间所说的“故人之子”来,呐呐自语道“若是回到息兵堡我可得问问父母的事,那怕女乃女乃会生气”。
———自沈彦尘懂事以来,关于父母沈彦尘自己是没有多少印象的,沈彦尘更是懂得什么是息兵堡中的禁忌,记得六岁的时候沈彦尘便曾问过女乃女乃关于“父母”的事情,可女乃女乃却是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即便是到现在沈彦尘还能记得那时场面的凝重,最后女乃女乃只说了句‘他们,他们早死了’。再整个息兵堡中关于“他们”的事情从没被人提起过,隐约之间沈彦尘知道“他们”或许曾做过对不起息兵堡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绝非简单,可以说关于“父母”沈彦尘也在刻意的选择遗忘,但有时候刻意去忘记的反倒是怎么也放不下的心结。
走出厢房看着眼前杂草乱石相错,也不知道是这荒草之中掩映乱石,还是这荒草本就自石缝中生出,沈彦尘心知这定是衍生自儒门而出的玄妙阵法,也不由得提起了他些许兴趣来,这息兵堡被誉为兵道祖庭,于这阵法之妙自有独到之处,沈彦尘自幼以来便喜欢钻研息兵堡中所藏的战法图列,研习之下沈彦尘对着阵法便有些心得,那边是文人常说的‘善假于物’四字。
————天下阵法皆可说是从阴阳、五行、八卦之属而出,诸子百家在文义经传、击技之术外研究最多得便是阵法,而相生相克之道最是简单,为何能衍生出无数阵法,说到底不过借天取势、量地纳才,再合以时运而已,说简单写天下阵法莫不是假手天地之力而成。息兵堡经历千年烽火,其中所藏阵法图册极多,之中所载精妙阵法不少,沈姓一族的子孙可说自小便要熟读息兵堡之中的现代军略兵阵言论,沈彦尘看了半天,终是在这荒草漫布、碎石相杂的阵势之中看出些许端倪,便朝着西北方向走出三步,却不想这一动,方才所思的方法竟是全然不对,而眼中所见竟也不同,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想明白左侧,可走出几步,右边又和刚才不同,此时虽是跨出不足十步,可竟和方才厢房隔有十余丈。而自己所在竟似荒草丛生不见来路,这荒草密麻之间竟是放眼无边无际,虽是心知道天下阵势原理相同,可这奇阵之中竟是还夹杂幻术,若是心火之力还可御使,便可以其感知地脉之变,可如今却是为难了。沈彦尘每有踏步,这眼中荒草竟似浸满开了,广阔的毫无边际,纵然是想绕原路返回,可此时哪里还有那厢房的影子,心中暗道“这或许就是所谓‘易’”
——生生不息谓之易。而在儒门经传之中便有一册经典号称儒门群经之首,大道之源,据说儒圣孔丘晚年便及其喜欢读《易经》,以致有‘孔子读易,韦编三绝’的典故,而《易经》之中每卦六爻,分别代表天、地、人三才之属,其中又彼此交错,互有迭用,而诸子百家渊源深远,因此别家对于《易经》也有涉猎,溯源归真的话真正在《易经》之上造诣最深的当推稷下学海数部。胤国之中《易经》更是与君临城钦天监所藏《皇极步天歌》,阴阳家所在《归藏》并称九州占卜三大奇书,据传这三占奇书其中玄妙能察天地之变、知阴阳之属。小到个人之吉凶,大到国家之兴衰皆能推测一二。
想到此处沈彦尘便知凭自己之能怕是破阵无望,可少年人的心性却也不甘就此认输,随即以息兵堡沈家独传云祲虚弧之术观测阵势变化,息兵堡沈家先祖虽是行伍出身,可息兵堡能称“兵道祖庭”也是有奇门之术,这便是风角鸟占和云祲虚弧之术,沈彦尘所学便是云祲虚弧,云祲之术乃是以观云朵之变以测吉凶之属,而虚弧之术却是以察天地微光之变预测事物。
沈彦尘抬头望去只见这阵势之中天色竟是昏暗不可查,而这昏暗之色和这荒草杂芜的院落竟是天草一色,如混同一体。心知这当年设计此阵之人原来早已将诸般漏洞堵死,沈彦尘虽然自负聪慧,却也不由得长叹一声,自语道“这布阵之人真是学究通天啊!”在这阵势之中荒草乱石之中,沈彦尘心知无计可施,却是不由得感叹起这稷下学海阵法之术的精妙。随即坐在荒草乱石之中,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到蔺无咎那冷涩的声音道“逢石左转,前五后三,这衡荒院此中之阵名为藏拙,岂是你轻易能破的了,便是武道通天妄入其中,若是不得其法也是难出。”
沈彦尘随即依言而行,出阵回到厢房,这才发现原来这阵外天色早已黑沉,自已以为入阵最多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原来藏拙之阵竟是使得自己对时间的感知也产生错乱了。此时蔺无咎阴鸷的眼神看着沈彦尘,虽是心知他是胤国儒门当世四大巨擘之一,可沈彦尘总是觉着这人眼神中似有股子邪气,而对自己似乎也甚有敌意,可这敌意为何一时半会自己也说不清楚。想起在洗墨湖中蔺无咎眼中一闪既没的冷光和杀意,沈彦尘心中却是不禁一寒。
厢房之中只见蔺无咎端坐于房中木椅之上,青色宽袍着装尽显尊贵,目不斜视看着沈彦尘道“这衡荒院中阵法乃是儒门学海先哲专为囚禁要犯而布,其中以易经玄奥为本,以儒门六艺之术为基,再以荒草乱石暗合弈枰之术,虽是名为藏拙,以这‘藏拙’二字做名,乃是暗喻此阵比之天地纳万物、养万物之能的自谦,若是妄动而为不得其法,只怕可是要枉死其中而不得出。若我不告诉你出阵诀窍,你非饿死其中不可。”眉宇间不怒而自威。
沈彦尘对蔺无咎实无好感,想起身上仍隐隐作痛的‘锁脉手’不由得心中有气也是一声不吭。
蔺无咎也不以为意,沉声道“你身中‘锁脉手’正如无逸所说乃是最伤奇经八脉的禁武之术,时长若是久了只怕总是你资质极佳,可武道一途却是难有所为。念在兵、儒两家交好情分,只怕你说出商恨雨下落,我绝不为难于你!”
沈彦尘冷哼一声道“洗墨湖之时我便说了,商恨雨我根本未曾见过,只是你不信罢了。”
蔺无咎冷言道“我知你心中或是有这几分气愤,可我蔺无咎所作所为却是问心无愧。这‘配水剑诀’可说是九州六国之上无双剑术,而‘配水剑’更是儒圣道统征兆,当年商恨雨叛出学海,连伤数位学海同门师兄弟,使我堂堂胤国儒门龙首险成天下笑柄,这天下有三人是我蔺无咎今世必除之人,商恨雨便是其中寇首,你和商恨雨到底有何关系。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说到此处语气一顿、眉毛一挑道“否则休怪我不顾念兵、儒两宗故情。为除叛逆商恨雨纵使是得罪息兵堡上下,我蔺无咎亦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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