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去,沈彦尘只觉那图中少年的眼睛竟像活的一般,心中正自诧异,却见那墙上《松下闻奕图》竟是浮起若有若无的轻烟,这烟清清冷冷慢慢散开,沈彦尘微微一愣,心道“这是幻术,这画中有古怪!”不多时这轻烟竟是弥散到整个屋舍之中。片刻间,沈彦尘只觉如坠烟云之间,生出不知身在何处之感。一时心中生怯,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烟云之中,却听一人轻轻叹了口气,方才缓缓道“围棋之道,号天地之雅艺,虽传自上古圣贤,然穷究千年,我辈犹不能琢磨此中之变化几何,其所成仰观天文,俯查地理,中应人事,类万物之征,以成三尺之局,黑白分阴阳以表两仪,纵横成端以比四象,又有八卦之局,天元定中,纹理虽是咫尺,此中奥妙无穷,天地之相,帝王之治,国战之事,即可一次窥得一二,可谓虽是‘散木一枰,小则小矣,于以见兴亡之甚;枯棋三百,微则微矣,于以知成败之数’。
沈彦尘虽是也曾涉猎围棋一二,可对于此道也不过泛泛而已,不过却也曾听一则传说
————却说古时曾有一名樵夫上山伐木,却是在山中迷路不得出,迷迷糊糊之间,却是看见一颗松树下有两位衣着古朴之人在下棋,樵夫虽是急着问出山之路,可一时之间却也不好打扰,便在一旁观两人下棋,可不多时便觉饥肠辘辘,这时其中一人竟是随手送给了樵夫一枚形如野枣的果子,樵夫吃下之后顿时不觉饥饿,于是就在一旁看着两人下棋,不料,这一局棋方才下到收官之时,其中一人却是对着樵夫道“汝观棋许久,害我分心,何以不早归乡?”
樵夫虽是只觉过了片刻而已,可再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中的斧子的木柄竟是不知何时已然腐朽,随即连忙问路与下棋之人,其中一人朝着山林茂密.处一指,竟是出现一条路径来,樵夫转头刚欲拜谢,两人竟都消失不见,却隐隐听其中一言“丹朱公子,此棋已下百余年,此次胜负已出,何以怪一樵夫。”樵夫听到此言心中一惊,急忙朝着家中赶去,回到家中才知原来偶入秘境,一场观棋竟是已然过了百多年时间。
因有着一例传说孩子故,这围棋在华族之中边也有“烂柯”之名,而在在儒门之中这琴、棋、书、画皆为雅艺,这围棋便有传自上古五帝之中的帝唐尧一说,帝唐尧制围棋的原因,便是为让其子丹朱公子借此收敛心性。
清烟白雾散开之时,沈彦尘却是发现自己竟是置身这衡芜院‘藏拙之阵’中,眼中所见皆是荒草、乱石之景,却听那略带轻咳的声音续道“围棋有三百六十一路,却中央天元,恰为三百六周天之数,楚天学《易》数载,今初明棋术之妙原和易学无二,棋有黑、白二色,易有阴、阳二爻,而这衡芜院中‘藏拙之阵’其妙处便在‘方、圆、动、静’四字之上。“
楚天心中暗道“原来这说话之人竟是稷下学海‘数部’之主。“虽是未曾见过楚天,却也早闻楚天数术精深之名。
那声音续道“故人常有世事如棋之感,而楚天却以为这棋道之变,实不月兑算学之属,天地万物,圣人以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宫之数识之,而万端之变也不月兑此道,三尺木坪,黑白二子攻守实为数术之争,此中‘藏拙之阵’传为学海一先辈高人所建,号称‘乱石荒草藏拙地,衡天芜地人难出’,今日楚天以棋道所学、数术之妙破之,不使我儒门先辈小视后人,专美于前!“
沈彦尘听到处心中一喜,道“按楚前辈之语,原来这‘藏拙之阵’竟是以围棋之道,行《易经》数术之学,无怪乎我难以窥其真妙。”
楚天道“万事万物不出生克之道,以围棋而论,黑白二色便成阴阳生克之相,于五行相克可谓异曲同工,因此便能借数术之学推衍、计算落子之时的生、克气运,黑白棋子之经略,其实不过数术而已,能预先推测对手棋路,以《易经》而论,黑子为阴爻,白子为阳爻,阴、阳二爻参数想和,虽未至末局,胜负之数实已分矣!此‘藏拙之阵’以草木为坪纹,乱石为子,内蕴儒门易学之妙,佐以五行之数,若要月兑此阵,当以己身为棋,以棋道破之。”
听到这里沈彦尘喃喃道“完了,这以棋破阵须得有高深的棋力,我对此道却是个门外汉!”心中正自焦急,却听楚天道“天下万世原为一理,其说武道击打技、兵略军阵、占卜易学,说到底算计二字。而这天下众人荣华一生、贫贱一世,皆在这算计和被算计之中。自睹遏浪岩一战,楚天夜不能寐,虽有杀贼之心,奈何身有不良,若有人能窥我画中之奥,闻我此时之言,楚天但又一求,月兑阵之后当为我杀一人。此贼子姓蔺,名无咎,为我稷下学海‘礼部’执令!”
沈彦尘心中讶异无比,暗道“听着楚先生所言,原来…原来这儒门秩宗果真不是好人。”
这是便听楚天道“欲出‘藏拙之阵’,当知天圆、地方、动为阳、静生阴之理。一入阵中当因形制动,左右同形以中为宜,每有落子当记气之所出,………如此此阵可破矣,此中虽是行棋之术,然,三尺之间谋略,足堪以天下而论,棋道、易学之变化,实和兵法无二。我诵此口诀三遍,若能牢记此阵可出,若是三遍之后不能完记,以资质论也难堪蔺无咎之敌手,此阵出与不出凭天而定。“
沈彦尘不由得打起精神来,而楚天这一番说辞前前后后近一千字,皆是围棋博弈之中的口诀,而在楚天的诵读声中,沈彦尘只觉脑海之中竟不知不觉形成一个巨大的棋盘,而棋盘之上黑白二子正自拼杀不休,耳中听着楚天所言,看着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的变化,沈彦尘突然明白,原来此时这棋盘中的白子便是这衡芜院‘藏拙之阵’,而黑子所行棋路便是破阵之法。前前后后只听这千字口诀,楚天反复诵读三遍,而三遍之后却是言语一变,说道“此千言虽是寥寥,不过此中乃是我所悟可说是‘三易八法’之源头,天下之人常谓‘兵道祖庭’息兵堡,纵横一脉鬼谷氏略城,双城为天下兵略之圣地,殊不知天下万物一理而成,若以此中棋道、易学之术领兵,楚天敢与世之能者争锋,奈何贼人隐与稷下,商哥生死未卜,胜峰又远在君临,学海风波之日,望天佑我稷下道统。“
等着沈彦尘再次回过神来,却是发现自己竟然仍是盘膝坐在木床之上,而方才所见、所闻竟都是一场梦,急忙跑过去细细查看那厅堂之上的《松下闻奕图》,那里还能看得出怪异来,沈彦尘喃喃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幻术使然。”
殊不知,这正是儒门易学之中的‘心斋寄识’之术,可说是以儒门易学为根本的催眠之术,这墙上一幅《松下闻奕图》乃是当年楚天破开衡芜院‘藏拙之阵’时带出,那时少年心性不免好胜,便将这一幅旧画当做‘战利品’带出,而遏浪岩之后楚天一心为对付蔺无咎,思来想去以自己所见蔺无咎所施展的‘燔龙阬阳’之术,只怕便是李胜峰亲至也未必能胜之,更何况那时楚天不过十五六岁的孩童,谁又会信他所言,因此楚天便将复仇的念头放在了儒门之外的人选之上。
楚天那时所想第一人便是诸子百家之中号称‘罪剑’的法家刑城之主卫昌凌,皆因这‘燔龙阬阳’本就出自法家之学,可那时又听卫昌凌早已闭关许久,又想起当时遏浪岩余下三位假面之人身份未知,有知这三人之中其中一人出自兵家一脉,因此不得不收起这向诸子百家名宿求援的心,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儒门传说中的‘九龙蔽渊’中。
因,楚天知那其中之人若出,必能击杀蔺无咎!可思来想去,却也知道‘九龙蔽渊’之人若出,那时便不是稷下学海可应付的事情,直到术日之前占的一语‘诡夜长风陨,配水现一尘’,起初还不明所以,至到得知岳乘风身死,而同时沈彦尘来到稷下,楚天便已开始自己的谋划。而此计便名为‘一尘断咎十年罪’。
沈彦尘虽是心中疑惑万分,思索片刻道“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径直跃出屋舍,飞身入‘藏拙之阵’中,初来之时心中默念那‘梦中’所听到之言,竟是数步之间不见这阵势有何变化,有故意错走一步,顿时又是荒草漫天、乱世遮路,仿佛自己立身在狂野荒芜之中,前无去路、后无归途,复又按着口诀行了数步,只见这自己竟是离着院中屋舍竟有出现眼前,而四周景物竟也不再横生幻境变异,沈彦尘心中一喜道”原来这千字口诀真是出阵的关键。”
此时,却是猛的听见不远处有踏步之声朝着此处而来,暗道一声”想来来着必是沐雨,此时便是能出阵只怕也难离稷下。更何况按着口诀之术,若要出阵须得一百八十一步才可月兑阵,那时若是碰上蔺无咎只怕不妙。“随即急忙返回屋舍之中。其实沈彦尘还有这小小的私心,此时借‘配水剑诀’之助,得窥画中玄奥,若按着围棋之术来说,和蔺无咎的争斗自己已经抢的先手,自己不走或许也是因为那蔺无咎所言的‘故人之子’,息兵堡中父母是禁忌,可好不容易遇见可能认识自己父母的人,沈彦尘如何愿意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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