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生院剑院藏书楼后有一座清幽二进小院,少冲迁入育生院后便居住于此。少冲调任川中总舵主后,曾将金菱儿和柳絮儿一起接来,金菱儿耐不住南方湿热只住了半个月便回了安平堡,柳絮儿则陪伴少冲上了落髻山。少冲回房后,心中闷闷不乐,忽听案前有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侍女送茶,便道:“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来人不做声。少冲抬头一看,来的是柳絮儿,一身白裙,映的面如新月。少冲放下笔,拉过柳絮儿道:“你怎么来了?”柳絮儿道:“你不回来,我不来见你,难道就不见面了吗?”少冲道:“怪我,这些天乱忙,冷落了你。”柳絮儿闻言,把头靠在少冲胸前道:“我也知道你忙,也知道来这里会搅扰你,可我还是忍不住就来了。”少冲轻抚柳絮儿脊背道:“傻絮儿,你想我就来嘛,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柳絮儿喃喃道:“我就要天天看到你。”少冲道:“那你就天天跟着我,我到哪儿,你到哪儿。”柳絮儿破涕为笑道:“那怎么行?你是府主有多少事情要做,我能为你端茶倒水就心满意足了。”少冲笑道:“这可是个苦差事,你手脚慢了,我可要骂人的。”柳絮儿笑道:“我做错了事,你打我骂我,我都愿意,就是不准你不理我。”少冲望着她粉女敕的面颊,忍不住亲了一口。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金菱儿怒气冲冲直闯进来,少冲案前执事李浩瑜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少冲诧异道:“你怎么来了?”金菱儿双目含火道:“我便来不得吗?”少冲哈哈一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来当然好了,我是怕你受不了这里的湿热。”金菱儿闻言眼圈一红,泪水扑扑落下来,少冲煞是尴尬。柳絮儿笑道:“妹妹一路辛劳,还是先歇歇再说。”金菱儿闻言腾地跳起来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充什么好人。”柳絮儿被她一冲,不敢再言语。少冲沉声道:“好啦,少说两句。”金菱儿双目喷着火冲着少冲大叫道:“我就知道你会帮着她,你……一直都在骗我……”少冲知她在气头上,只得连连苦笑,忽见李浩瑜在院中捂嘴偷笑,便大喝一声:“你还不滚出去!”不想,金菱儿听岔了,她倒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惊愕、委屈、愤怒和失望,她突然绝望地叫道:“你不要我了?我走!”抬腿跑了出去。柳絮儿吓得六神无主。少冲安慰道:“你在这别走,我去去就来。”
少冲追出门不见了金菱儿,忙赶到金菱儿最常去的荷花池边,果然见金菱儿坐在池边的栏杆上,呜呜地哭泣。
少冲上前扶住双肩,金菱儿使劲地抖了一体。少冲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造次,陪站在一旁。约一盏茶的时间。金菱儿粗粗叹息了一声,道:“她既然回来,你把她接进来便是,你们这样偷偷模模的,岂不让人笑话我是母老虎容不得人?……”少冲扶住金菱儿双肩,道:“其实她的身世也蛮可怜的,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金菱儿拨开少冲的手道:“那我呢?我又有什么依靠?”少冲道:“又使性子,我当然就是你的依靠啦。”金菱儿一股怨气凝结在心头不吐不快,恨恨道:“你不是,你才不是。”一边说,一边用脚后跟狠劲地敲打石栏杆,少冲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
金菱儿出了气,心情畅快一些。少冲趁机道:“放心好了,我以后对你还会像以前一样的。”金菱儿冷笑道:“你们不合着伙来算计我,我就阿弥陀佛,拜谢老天了。”少冲赔笑道:“不敢,不敢。”金菱儿冷笑道:“去陪陪你的絮儿妹妹吧,小心让人家等急了。”少冲拉住金菱儿的手笑道:“好菱儿,别闹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肝好宝贝,离开谁也不行。”金菱儿扑哧一笑道:“没听说过人有两副心肝的。”
二人刚缠绵一会,远远地见李浩瑜在柳树下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打望,金菱儿道:“最不喜欢这个人,黏黏糊糊跟个娘们似的。”说罢起身走了,少冲叫道:“那里去?”金菱儿道:“跟你的好絮儿好好熟络熟络,免得有人说咱不懂事。”
少冲将李浩瑜叫道跟前训斥道:“以后回事,自可光明正大些,何必鬼鬼祟祟。”李浩瑜道:“属下刚刚得报,韦左使回来了,今早向教主上了一道表章,劝教主尽早还宫,理由是按我教规矩政务堂大会历来都是在中宫监政务堂召开的。”少冲道:“那就让她回去。院子太小了,人多住着也不方便。”李浩瑜迟疑道:“陆纯奏请召开政务堂大会,用心不纯。韦千红上这道表章更是居心叵测。属下担心他们会在政务堂大会上突然向府主难。”少冲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古今皆然。好在咱们乡下颇有田产,大不了回家种田去。”李浩瑜闻言愕然无语。
政务堂并不是落髻山最宏伟的殿堂,但因是历任教主处理政务所在,故而声名极大。五月正五日,政务堂外戒备森严,天火教主杨清、天火教十使者,五院院主齐集于此,按天火教教规,政务堂大会只有教主有权召集,用来议决教中大事,所定之事形同律法。杨清独坐高堂,左使、清议院院主韦千红端坐在左侧第一位,余下依此是春使陆纯,夏使、育生院院主黄毅,秋使内务府府主陶红太,冬使、中宫监掌宫代美丽。右侧,右使之位空缺,以下依次是东使刀天妄,西使欧阳铸剑,南使钱万金,北使、风衣府府主李少冲。
杨清道:“前次有朱宗镇阴谋叛教,毁我神器,杀我同教兄弟,罪恶滔天,幸赖各位鼎力相助使得奸恶伏法,神器不堕。今日召集各位,一是明晰赏罚,二是议决我教中几件大事。韦左使,你是三代元老,德高望重,又精通教规律法,本次赏罚之事你有何高见?”
韦千红道:“朱宗镇反叛教主,罪大恶极,按律当诛,即日斩示众。蓝天和身居高位不能为教主分忧,反而助纣为虐,按律削去东使荣衔,拿来总教问罪。今已经造反,更应逐出本教,兴师问罪。胡武一不守本分,助纣为虐,本该治罪下狱。但念及有悔过之心,并戴罪立功,今将功折罪,免去滇黔总舵主之位,另行听用。洪天身为南使,不思报效教主,伙同蓝天和起兵反叛,今日削去南使之荣衔,着风衣府捉拿归案。北使少冲平叛有功,本因循旧例授予右使荣衔,但西山一事处置失当,故此此次暂不授予,待立新功后,再行补授。”
少冲道:“属下之能只能治理一地,蒙教主厚爱,升任风衣府主,日夜焦心,唯恐有失,恳请教主另择贤人代之,属下仍复任川中。”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不已,杨清道:“韦左使,北使此言当如何?”韦千红道:“北使平叛有功,接任风衣府主以来,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为众人楷模。如今百事复兴,正是用人之际,北使不可推辞。”杨清道:“是呀,北使所请,本座不能答应。”少冲无奈只得退下。
陆纯道:“启禀教主,八月十八乃是中原武林大会,本次平叛蓝天和、洪天叛乱,中原各派皆伸出援手,属下以为藉此机会与中原各派修好,既可孤立蓝洪丑逆,又为我教振兴扫平障碍。”钱万金道:“春使所议甚好,此次洪天叛乱,洪湖派阻断道路才使其无功而返,为教主平定叛乱赢取了时间,由此可见,中原武林有与我教已有和好之意,两家修好,于我教有益无害。请教主明鉴。”
杨清道:“两位所言极是,但我教与中原武林各派仇怨颇深,要达成目的,绝非易事,我教何人可担当此任?”陆纯道:“眼前就有一位。”杨清惊喜道:“谁?”陆纯道:“李北使。北使师出洪湖派,与声名赫赫的紫阳宫有极深的渊源。若由李北使出使华山,定可马到成功。”
杨清大喜道:“北使,你可愿意?”少冲道:“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属下有个请求。”杨清道:“你说来。”少冲道:“请教主授予属下节制山陕各分舵的便宜之权。”杨清笑道:“你是风衣府主,各舵难道还不卖你一份人情?再说东使也镇守关中,有事你们二位商议便可。”刀天妄道:“属下愿助北使一臂之力。”韦千红道:“虽然如此,教主也要赐他一件信物,也好取信于中原各派。”杨清点头道:“将我佩剑赐予北使。见此佩剑,如见本座。”少冲谢过。
黄毅道:“北使以风衣府主之尊出使华山,各堂堂主循例也要随行,如此,教中庶务不免要耽误,属下以为不如效法先例,选配各堂留守主事,主持日常政务,遇有大事不决者再飞马快报,请各堂正主定夺。”杨清道:“此议甚好,各堂留守之人请李府主自行拟定,交清议院清议。”少冲应诺。
会议即散,杨清命摆宴兰草厅,各府院厅监局所正副主事皆在邀请之列。饮酒歌舞至一更天方散。少冲归来,众人愤愤不平。少冲道:“秋游华山乃人生一大乐事,诸位为何不喜反忧?”杨竹圣道:“咱们是育苗栽种,眼见有了守城却让人家摘了果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少冲道:“错过这季还有下季,只要你我兄弟耕种不辍总会有收成的。”众皆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