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上,城头箭如雨下,响马盗们高举着盾牌,佝偻着身子,像一串串蚂蚁似的沿着云梯攀附而上,后边,一队队弓箭手竭力地和城墙上的官兵对射着,尽全力掩护他们攻城。
叉竿和撞杆大显身手,不时看到一架云梯被官兵用叉竿儿整个儿叉翻过去,攀附其上的响马们纷纷惨叫着摔下地去。或者几个士兵抱着撞杆合力一冲,将云梯撞得从中坍塌,响马们哀嚎着跌进下边深深的沟壕,就象一群被人弹落的蚂蚁。但是冲锋在前的官兵也不可避免地被乱箭射中,纷纷跌倒在地。
沿云梯登城,谓之蚁附,他们的身形动作真的象蚂蚁,生命也卑贱的与蚂蚁无疑。在这种人性的疯狂中,生命的价值早已荡然无存,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很廉价地被收割着。
人如蚁聚,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抛石机被毁,攻城的响马便别出心裁,将那些土办法加工出来的‘烟雾弹’随身携带,点燃后一边攀爬云梯,一边抛上城墙。这些贼搞破坏果然有些天份,城头黑烟弥漫,辛辣呛人,熏得守城官兵涕泪横流。六月中,天气酷热,闷不见风,柳树叶子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烟攻甚有效果。
箭矢在空中不断穿梭,交织成一道密集的网,不断地收割着人命,进攻的士兵持刀顶盾。冒着不时飞落地滚木、擂石和箭矢前进,城墙上抵抗的士兵也不时的中箭倒下。这样的攻防战没有什么花哨,完全是实打实的拚搏,拚人命、拚勇气,拚谁先熬不过去。
这一次,看来是刘六先熬不过去了,人员的巨大伤亡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另外两路大军分别攻击另外两处城门。也受到了同样疯狂地反扑,官兵的武器本来就优良于他。而这一次地反击,较之前两次似乎也更加坚决、反击力量更强大,刘六开始萌生了退意。
杨凌注意到敌方攻势渐弱,便向宋小爱微笑道:“分兵据守者,便无意决战。主动挑战者,决不会首战便付出全力,刘六要退兵了”。
宋小爱决不怀疑。立即点头应是,倒让杨凌无从发挥,一时颇有心痒难骚之感。
果然,随着刘六军令的下达,呐喊冲锋的声音渐弱,响马军丢下成片的尸体开始逐步后退,退向远处的驿道。城头守军大受鼓舞,响马盗已退出箭程。城头大炮还不断轰鸣,藉机猎取更多的生命。
大获全胜的罗指挥十分高兴,虽说头几次也挫败了响马地进攻,取得了胜利,可是打得提心吊胆呀,手中几路兵马各怀机心。他根本不能把精力全放在指挥作战上,为了调度顺利、彼此配合,他对来源复杂的几路大军将领不得不陪着笑脸、说说小话,这还是头一次打的酣畅淋漓,如此痛快。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士兵们受命迅速排除城门处被焚毁的撞城车等障碍物,又搬开响马盗布置的拒马枪,随后城内两千余名蓄势待发的骑兵冲出城去,他们穿着护心软甲。手中拿着锋利的长矛马刀。杀气腾腾地追赶刘六败军。
刘六此时已无意恋战,他要的是德州城。而不是这两千趁胜而来地骑兵。不过他的队伍大部分是骑兵,倒也不怕城中的两千骑兵,这两千名骑兵出现的结果只是加速了他们的离去,事实上这些骑兵是不敢尾追的太远地,响马盗也是骑兵为主,机动力并不比他们差,突然审被响马突然劫断归路,那么他们就得全军覆没了。
两千骑兵将响马盗迫出一段时间也就圈马而回,站在驿道拐弯处监视着刘六大军的动向,以免他们杀个回马枪。城中守军开始做战后处理,抢救伤兵、修补城墙、收拢兵器,还有一部分人兴高彩烈地出了城,拾捡刀枪、打扫战场、清理尸体。
现在是六月天,天气酷热,尸体如果不好好处理掉,城中聚积了那么多人,一旦传开瘟疫,就要酿成大祸了。响马盗们的尸体全被拖到林中僻静处,挖了几个大坑,官兵把响马盗们剥的赤条条的,象扔死狗似的一个个丢进坑里,包括一些还没断气儿的,缺胳膊少腿儿惨叫申吟的,然后毫不怜悯地掘土埋上,又踩硬踏实。
乱世人命如草芥,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生死,尤其是刚刚还在做殊死搏斗的对手,如果不是担心病疫蔓延,他们地尸首也不会有人理,只会任由狗啃鹰叼,最后沦为路旁一堆白骨。
响马盗月兑下来地衣袍中裹胁有大量的财物,这些流寇随时作战、随时离开,根本就居无定所,重要财物自然随身携带,他们攻城掠地、抢劫奸阴,身上金叶子、银锞子、铜钱宝钞,女人地首饰,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应用尽有。
地面上摊起了几件袍子,士兵们互相监视着,仍然按照以往的规矩,在军官看管下,把所有的财物集中在一起。威国公阅兵时亲口说过,战场杀敌所获财物归其个人所有,不必上缴。可是具体实施起来有点困难。
首先这不是两军对垒的肉搏战,即便是,士兵们也不能杀死一个就去搜身,而置身边的战斗全然不顾,再者战争本来就是战士们之间协同配合、攻守互助来完成的,不能完全搞流匪那一套。
罗指挥挺有心计,他命令士兵将所获财物集中上缴,共同估价后再对作战士兵予以分配,死伤需要抚恤者最多、前沿作战士兵次之,后勤补给者再次之,分配比例根据每次所获财物再研究所定。
这样的方法是很公允地。战士们自然没有意见,后勤补给人员生命危险很小,但是参予了战事,也能得到一份奖励,他们把这份外财当成直接参战士兵给他们挣来的,后勤保障工作便更加卖力,对士兵们也变的极其热心。可谓皆大欢喜。
杨凌见罗士权打仗很有章法,做管理也有点天份。这样处理天衣无缝,心中很是满意。他招过一名亲兵,叫他告诉罗指挥安心处理善后事宜,自已先回行辕,然后不等他来送行,便率人离开了。
该禀报自已的,罗指挥回头自然会来拜见。现在却不需要他待在那儿。这一仗打赢了,这份荣耀和权威是罗士权的,得给他点时间和空间来消化,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赢得下属的认同,自已不在他更放得开,有助于树立他地个人权威。
伍汉超随在杨凌身后,低声道:“国公。罗指挥如何?”
杨凌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经此一战,罗指挥这里我倒不担心了,只是不知大棒槌那里,如今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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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他穿着件几乎露腚的破裤子。上身一件乌漆抹黑地短袄,肩后裂了道大口子,下边连肚脐眼都盖不住,脚下一双露出大脚趾的黑布鞋,腰带旁挂着个破碗,手里提着根挺结实的枣木打狗棒,完全是一副难民加乞丐的形象。
这幅形象让人看了实在不免一掬同情之泪,若是国公府的小云丫头看见,不黄河泛滥才怪。大棒槌抬头看看,青州城赫然在望。瞧那光景再有十里就能赶到了。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俺日他娘。可算是到了!”
大棒槌说完,卟嗵一声倒在土坡上,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打狗棒。坡上生满杂乱的野草,身下是松软丰厚地土壤,看来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挺肥沃的山坡地,现在全荒芜了。
杨凌还未整军出征,大棒槌就先出京师奔了山东。这一路走南闯北,几处正在坚守的重镇府城几乎走了个遍,青州是最后一处了。他是山东人,打扮好了,一口山东腔儿,无论走到哪儿,在这兵荒马乱、对外地口音最是戒备的地方,大棒槌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不过这一路难熬啊。进了城是朝廷的天下,要进出难如登天。出了城就是匪盗的天下,白衣军、红娘子军、打着白衣军旗号的山贼、水贼、流寇甚至原本地地痞流氓,各种队伍多如过江之鲫。
山东自古多豪杰,可是豪杰多了便也常常以武乱禁。自秦汉以下,山东有西汉赤眉、绿林,隋末知世郎,青州黄巾,唐末王仙芝、黄巢,大宋水泊梁山,大明唐赛儿等等起事者,至于其他不见规模样或者是附乱而起的,更是不可胜数。
这些山东豪杰,真正造反成功,得以裂土封侯称王拜将的,也不过只有隋末秦叔宝、程咬金等寥寥几人罢了,但是只要有人成功,就有人效仿。
大棒槌这一路行来,大大小小的跟风造反队伍见过几十支,其中有些不过是家破人亡一个人混口食困难,只好聚起几十上百号人仗着人多势众方便吃大户,而且不会被其他人欺负罢了。
大棒槌前两天还被一支七十多人的流贼队伍拉着入伙,那首领叫铁牛,见刘大棒槌和自已体形差不多,身高力壮是个人物,便盛情邀他入伙,大棒槌倒也没有严辞拒绝,跟着铁牛混了两天半,最后被铁牛及其同伙赶了出来。
大棒槌这厮胆小如鼠,抢劫时冲锋在后,吃饭时冲锋在前,一个人的饭量几乎赶上三个,铁牛大首领实在受不了啦,只好忍疼驱逐爱将,刘大棒槌便离了造反队伍,继续踏上自已地征程。
进了青州地境。百姓明显变少了。这里兵来匪去闹地最凶,受祸害也最严重,从贼的、逃进城里山里的极多,更有些人干脆收拾收拾逃回山西老家去了,所以显得荒无人野,十分凄凉。
山东许多人是山西移民。元末汉蒙交战时山东是主战场,大明立国之初人丁就极其稀少。千里无鸡鸣,人烟相绝迹。于是朱元璋便从山西移民至山东。
燕王靖难时持续了四年。杀掠无数。以至道路蓁塞,田畴草莽,东西六七百里,南北近千里,几为丘墟。山东又是主战场,人丁因战争、旱灾、蝗灾、瘟疫大幅减少,于是朱棣成功后也效仿乃父。从四面环山相对稳定的山西移民来山东。
当时,移民最多的是东昌府(今聊城)、济南府、兖州府、莱州府、青州府,百姓不愿背井离乡,为了防止移民逃跑,当时官兵都用绳子把百姓们双手反绑,一串串连结起来以便看管。押送过程中,人们需要大小便时,便央求官兵将手解开。据说现在称方便为解手便是由此而来。
现在他们迁来不过百余年,许多人从父祖辈口中还知道自已家乡,山东一乱,官府失去约束力,户藉、路引统统不管用了,所以有些人家干脆举家逃难。千里跋涉,想逃回山西去。这种情形青州尤其严重,所以刘大棒槌一进了青州地境,几乎见不到几个人,要弄口吃的也不容易。
他躺在土坡上,眯缝着双眼,歇了一阵儿攒足了力气,一翻身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青州城已经封城了,白衣军几次进攻青州城,把衡王吓的够呛。他地身家性命、全部家底全在青州。所以他把附近府县所有的兵马全部集结于青州城内,然后封锁全城以求自保。
如今白衣军已经转攻泰安城。此地平静了下来,衡王殿下仍然坚决不允开城,也不许军队、官员出城清剿小股流匪、安抚地方百姓。他对城外和依附地县镇完全放弃,任由流贼横行、百姓自生自灭,只求一已安危。青州知府洛少华是个清官,可是藩王在战乱时,如果没有朝廷谕令,有权节制地方军政,他也毫无办法。
刘大棒槌到了青州城下,只见砖墙上伤痕累累,有地地方已经出夯土,城头箭垛也被砸坏几处,可以想见曾遭受过怎样激烈的战斗。
大棒槌已经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到了城下,也无心四处打量,立即仰头高喊道:“开城!开城!快些放我进去!”
城头守军早已看到他蹒跚而来了,只是一个叫花子而已,他们连弓箭都懒得拿,站在城头向大棒槌讪笑道:“傻大个儿,衡王殿下有令,青州封城,外不准入、内不准出,你往别处逃命去吧”。
“放屁!我是朝廷特使,奉钦差剿匪总督、威国公爷杨大人之命,有重要指令要入城传达,还不快放我进去?”
城头守军捧月复大笑:“哈哈哈,你可别逗了,前两天有个孙子还冒充衍圣公孔公爷呢,叫老子一泡尿给浇走了,你是京里威国公地特使?俺说傻哥们儿,你先把你那莱阳腔改改,直接说你就是威国公不更好吗?”
大棒槌又好气又好笑,他瞪着眼睛向城上连吼带解释,吼的嗓子冒烟,城头守军干脆缩回头去不理他了。
刘大棒槌抓耳挠腮,忽地心生一计,向城头官兵吼道:“官爷,官爷,俺说实话,我其实就是邻县王老财主家的长工,家里被白衣盗洗劫了,小的偷了一大块金砖,独自逃了出来,可我现在连口吃地都没有,您高抬手,放我进城吧,只要进去,这金砖就是您的了”。
城头上刷地一下,冒出七八颗人头来,一个个眼睛瞪的跟包子似的,其中有一个看军服是个把总,他瞪起眼睛上下打量大棒槌一番,嘿嘿笑道:“小子,你身上藏着金砖呢?”
刘大棒槌要是说他是财主或者财主家的大少爷,怕是没人会信,但他说是地主家的长工,趁乱偷了主人财物。这事儿战乱时就常见了,城头守军倒不怀疑。
“是啊,是啊,就俺这模样,流贼看了都懒得搜身,所以保藏下来了,本想着弄了钱。安定下来后开个小店,可是现在活都活不下去了呀。官爷,您发发慈悲”。
“嘿嘿嘿,你放心,只要是真地,俺就放你进来。小六儿,六子,快去弄根绳子。系个筐,让他把金砖放进筐里,先验证真假再说”。
旁边一个亲信士兵余笑低声道:“二哥,衡王爷下过令的,真要放他进来?”
把总撇嘴道:“放他进来?美得他!娘地,不就是个窃主财物,逃遁在外的长工嘛,老子不把他送官究办就不错了。他自已有痛脚被我抓住,吃了哑巴亏敢放个屁么?等金砖上了城,放两箭把他骇走,嘿嘿,兵荒马乱的,这小子不是作贼就是饿死。没啥大碍”。
小余嘿嘿一笑,悄悄竖了竖大拇指。
小六子找了根绳子,系了个装石灰的筐顺下城去,刘大棒槌背对着他们,在地上连摔带揣,把那粘的牢牢实实地打狗棒最上段巴掌大地一小块拗断了,里边露出一段黄绫。刘大棒槌拿出来,顺手抄起一块地上地残砖包上,放进了筐中。
城头几个守军看他翘着也不知掏弄什么,裤子上几个原本不明显的破洞。这时清楚地露出了臀肉。不由嘻嘻哈哈,讪笑不已。
刘大棒槌弄完了。直起腰向城头上喊道:“官爷,已经放进筐里了”。
余笑精神一振,赶忙抢过去,和小六子把筐飞快地拉了上去,一会儿功夫,城头嗖地一飞下一块砖头,把总爷探出头来恶狠狠地骂道:“王八羔子,拿块砖头糊弄你爷爷?”
刘大棒槌躲了一下,叉手大笑道:“识得字吗兄弟,那砖头不值钱,包砖的东西可值老银子了,你瞧清楚!”
把总眼睛一亮,失声道:“我x,难道是房地契?快快,拿来我看看”。
把总把黄绫捧在手里,横着看竖着看,看了半天招呼道:“小六,你不是认字儿嘛,给老子念念,上边这划拉的是啥玩意儿?”
小六子念过私塾,人长的也斯文,常被人使唤来使唤去,闻言连忙接过黄绫,摇头晃脑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念到这里,他不由一呆,张着嘴巴抬头看看把总,把总瞪着眼睛回望着他,结结巴巴地道:“啥啥啥玩意儿?”
“圣圣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威国公、京营外四家军副帅杨凌,出师剿匪,山东军政、一应要员,统受节制,违令者斩立决。”
衡王朱佑楎、青州现驻军将领副总兵郑洪飞、参将方青云、知府洛少华以及其他大小官员一一从地上爬了起来,刘大棒槌提着打狗棒站在上边,从打狗棒掏空的那一小截缝隙中又取兵部勘合,上边已经有济南府等沿途大阜的参将、知府、游击、守备等官员地印信。
刘大棒槌绷起黑脸蛋子,大声说道:“这里是最后一站,要马上派人与附近城池联系,依次递解消息往德州,让国公大人知道这里已经在奉令行事。至于具体的命令,因事关重大,国公不准行文,要由卑职口述与王爷和诸位大人知道”。
“杨凌派人来,一定是在打青州守军地主意”,衡王殿下想着,是一百个不甘心、一千个不乐意。可是眼前这个叫花子是拿了皇帝圣旨来地,上边说的明明白白,山东兵马、军政要事,统由杨凌节制,谁敢违逆就是欺君,衡王可没有造反地胆量。
更何况沿海六省在抗倭之战中经杨凌指挥大获全胜,这几省官兵对他是信心十足。尤其是那段时间内,杨凌严肃军纪,裁撤作战部队的亢员。按军功行赏,中低级将领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这一战中取代庸碌无为地原任将领,刚刚升迁上来地军官。
这些少壮军官固然对杨凌推崇备至。高级将领由于在抗倭战中得益不小,对杨凌也十分乐意从命。眼前这位副总兵就是因抗倭有功从参将直接升上来的,一听刘大棒槌要口述杨凌命令,他们不待吩咐,就一拥而上。将大棒槌围了起来。
衡王见状不禁忧心忡忡:“我的衡王府可不能有失啊。这个大扫把,派人来青州到底瞎搅和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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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没有直接赶回行辕。而是在城中四处游走了一阵,城中居民比较安静,数万大军的驻扎,对于懵懂无知的百姓们来说就是生命的保障,他们虽然听说过响马盗地厉害,但是响马盗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地攻陷过这样的军事要塞。也没有和这样多地军队正面交锋过,城中百姓对官兵还是很依赖的。
杨凌逛了一圈儿赶回行辕所在时,罗士权、乔四海领着一大群喜笑颜开的军中将领恰好赶了来,负责地方民政的文官们也上门称贺。
杨凌和他们在门口相遇,谈笑入府。刚刚走进院子,就见一条大汉赤luo着上身,站在右苑井口边,提起一大桶清凉的井水。“哗”地一声倒在身上,然后猛地一摆头,水珠四溅,他哈哈大笑道:“凉快、凉快,这地儿干燥酷热,比我们那儿还热。哈哈,还是井水凉快”。
这人一身健子肉,黝黑的肌肤,举止之间浑身的肌肉勃勃欲动,似乎充盈着无穷地暴发力,这样强健地体魄,端地是一条好汉。听到他声音,杨凌先是一怔,然后试探着唤道:“彭小恙!”
大汉闻声猛地回头,瞧见了杨凌。两只大眼顿时瞪的溜圆。欣然大笑道:“哈哈,杨大人回来了!卑职往城头寻你。官兵不允登城,卑职候地热极,就先回来了。”彭小恙说着,大步腾腾走了过来,兜头就是一礼:“卑职见过大人!”
他身上水淋淋的,一条裤子拖汤带水,猛一抱拳抬手,带起的水珠都溅到了杨凌脸上。旁边几名文官不由蹙了蹙眉。杨凌知道这小子做惯了海盗,加入官兵日短,能知礼仪、能守军纪就不错了,这些繁文缛节倒无关紧要。
他对这个性情耿直的虎将是十分喜欢地,便笑吟吟的搀起他来,说道:“小恙,今日在水西门见到江南水师的旗帜,我就知道是你们的人马,只是没想到是你亲自带队,哈哈,小半年未见,你可更加壮实了,结实的象是钢铁铸就一般”。
彭小恙咧开大嘴笑道:“旱路闹匪,水路也不安静,这次运送的东西太过重要,都是呈给大人您地,不亲自押送我放心不下。本来是要经这里转陆路送往京师,半道儿上就听说您奉旨到了山东,这下可好,省了事了”。
杨凌心中奇怪,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东西要亲自押运交付自已,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问起,便先领着他们往演武堂走,杨凌边走边介绍了彭小恙和罗指挥等人认识,刚刚进了演武堂的门,彭小恙便一拍脑门儿道:“哎呀,我还忘了说了,大人”。
他刚说到这儿,演武堂左右几案旁坐着的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其中一人瞧见杨凌立即娇呼一声:“杨!”
随即一个身材高挑儿的身影已经快步走到了杨凌面前。这人五官明媚,气质高贵,身穿明军将领的军服,衣服剪裁得体、**纤腰勾勒得曼妙无比,衬托得那高挑丰腴的的身段儿充满了诱惑力。
一头褐色的长发,深邃幽蓝的美眸盈点泪光,润玉笑靥。深眼高鼻,这是一个别具异国风情地美丽女人,气质、姿色、身段无不完美,俏盈盈地如同一枝凝露绽放地玫瑰。
她抓住了杨凌的手,激动地脸颊绯红,由于欢喜过甚,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杨凌愕然半晌。才惊呼一声:“阿德妮,你怎么来了?”
阿德妮一双眸子深情款款。无限温柔地瞧着他,只是用颤抖的嗓音柔柔昵喃了一句:“杨,我好想你”。
杨凌出事的消息传回浙江,阿德妮这个一向坚强独立地少女,就象是感觉到天塌了一样。独自在海上流离的岁月,她咬着牙支撑了三年地坚强,也在被人卖做女奴时。她的心灵终于彻底崩溃了。幸好,她遇到了杨凌,这颗芳心算是有了依靠。
听说杨凌死了,她唯一能说话的人,那位绮韵姐姐变得象幽魂一样阴森可怕,整天就是忙着找凶手,然后做凶手,阿德妮没人理会。孤零零的就象重又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那种孤独的感觉真比死还要可怕。
幸福得而复失、然后失而复得,这种大悲大喜,又复大悲大喜的历程,把这个坚强少女地心也熬的脆弱起来了,做为她在大明唯一可以去爱、可以倚为终身的男人。她在南方的那段日子甚至比成绮韵和马怜儿的思念还多。
马怜儿至少还有孩子、成绮韵至少还有事业,离了杨凌,她一个异族女人在大明还有什么?爱,只能是她的全部。
亚莉.阿德妮一双盈盈妙目,柔情似水,温柔的系绕在杨凌身上,这个男人,是她感情中的唯一寄托,是她生活天地中最亲密地男人。
乔四海大呼小叫起来:“呃?咋是个色目女人?这娘们是谁啊,咋还穿军服哩?”
他说完了顾盼左右。只见自罗士权以下。所有文官武将都象在看白痴,只用眼角瞟着他。而把鼻尖瞄向另外一方。
乔四海纳闷儿地抓抓头皮,翻翻眼睛道:“俺咋了?”
左右袍泽刷地一下扭过头去,一脸不认识他的表情。
杨凌也有片刻的尴尬,自已刚刚对人宣讲了十七条五十四斩,大谈军律军法,现在自已的女人却跑到了两军阵前,虽说没人敢追究自已责任,可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他灵机一动,攸地想到阿德妮兼着福建军器局大使参赞的职务,由于她精通火器,福建军器局火器专家郑老对她青睐有加,所以她去江南后郑老并未让她辞去这个职务,不妨以此先应付过去再说。
杨凌干咳两声,拉长了声音道:“这位,这位阿德妮姑娘是福建军器局大使参赞,平夷战中曾发明过水中火雷,功勋甚大”。
“哦”,众官员恍然大悟。
“杨!”阿德妮的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窝,她唏嘘着,忽然一头扎进了杨凌地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呃”,杨凌下意识地揽住她结实圆润的纤腰,左右官员见此惊世骇俗、伤风败俗之举,两颗眼珠子瞪的都快掉了出来。
杨凌干笑两声,说道:“这个是西洋礼节,是一种西洋礼节”。
“哦”,众官员继续恍然大悟。
“相公,你担心死人家了”。
“,咳咳,是国公!”杨凌低声申吟。
“嗯嗯,国相公!”阿德妮从善如流,立即改口。
杨凌一脑门白毛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她是想说国公,西洋人嘛,汉语地不明白,称呼地知不道!”
“哦”,众官员一脸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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