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绍这般打法,好像极为费力。一顿打完,竟然脸色发青,气息紊乱。对谢广道:“大人,这人这几处都已打废,此生此世,已是个残废了。”
谢广没去理他,反而一脸惊奇地对苏明海道:“苏十六,你怎的到现在才说是三公子手下的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怎么样,伤势可还撑得住?没打坏了吧?”
转头大呼:“来啊!苏大人伤势如此,你们难道就没一点眼力劲嘛!还不快拿参汤来给苏十六补补元气!”
两旁手下果然连忙去拿了参汤,嘻嘻笑着给苏明海灌下。
入月复之后,竟隐隐有一股热力散开,苏明海立时就觉体力恢复了几分。这几人拿的竟然是百年的老参汤,效力十分巨大。
苏明海心中冷笑,隐隐想到了谢广这般做派的意思,只是他也没什么力气开口,依然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大家观看。
谢广果然开口道:“十六郎,不过刚才无非是你一家之言……”
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又道:“我这就派出人手,日夜兼程,赶往船山郡秦家报知三公子知晓,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要委屈你在甲字房多呆些时日。”
旁边有人果然过来,小心地抬着苏明海去了。
谢广又对米绍道:“你等他们回来,和他们一齐等着,我回来后还有事吩咐。”
米绍诺诺的应了,弯腰伺候着谢广出去。
过了半晌,那十二人返回,米绍问道:“可妥当了?”
“米大人放心,还是锁在原来的甲字房,外面警戒严实,我们特意吩咐了,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话毕,就听得外面谢广雄浑的声音遥遥传来,宛在耳边:“人都到齐了嘛,到齐了就出来。”
众人连忙出门,从夹墙一个门洞走出。外面天光雪亮,照得人睁不开眼。
院里谢广愤怒的声音道:
“一概杀了!”
只听得满院的刀声风声唰唰唰响成一片,众人突觉胸月复颈项剧痛,刹那之间,每人都各被砍刺了五六刀,俱中要害,倒在地上挣命。
场中脚步纷乱,下刀的人犹不罢休,继续挥砍,乱刀齐下,不一刻就将这一十三人砍作肉泥!
米绍的一只眼珠子都被砍得跳了出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奇迹般没有在数十双脚板下踩碎,最后停留在几叶初萌的小草边上,茫然地看着天空。
这些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
谢广仰头向天,背了双手走出门去:
下位者,无论其生与死,都没有权力寻找理由。
他们的存在与死亡,都只不过是上位者为了证实自己功绩的一点花边而已……
……
谢广当时在街头发现苏明海重伤,那闵珊和黑衣众、猎鹰小队诸人,又被他和手下认出,立时就将苏明海认定为兰斯帝国的奸细。他看那地上散落了许多金币,也隐约知道有围观者发生了哄抢。谢广一向珍惜领民,更知道手下兵士的性子。知道他们若去调查,就是那些没抢到钱财的百姓,怕都要给这些兵头讹去一半家当。因此既然事情确定,他也就不再去调查现场目击者,也好给他们家中剩些余钱。
谁知将这人押回,一烙铁烫下之后,苏明海就说出了赵弘之姓名。当时还不以为意,但回来后一想,若此事为真,那自己岂不就得罪了三公子面前的红人?
结果今天,苏明海果然说出赵弘之的下落来,虽还需要求证,但毕竟十有**为真了。
他惶恐之下,一咬牙:与其在三公子身边留着一个人喋喋不休,给自己下弶布套。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先废了这个少年天才!顺便也给死去的领民报仇雪恨!
人皆是因为有价值,才会值得利用。
一个摔破了的瓷盘,再是精美,也只有扔垃圾堆的份!
只要自己给三公子足够的面子、和应有的借口下台,这位小主子,自会在一个废掉的天才和忠诚的将军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十六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得上一笔钱财,回家安安乐乐的过日子。
若是三公子稍微刻薄一点,怕还会说:
“苏十六,我与你虽是兄弟情深,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伤了这么多人命,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要认罪服法滴!年年坟头,我自会去给你敬上一柱香烛……”
……
现在事情解决得很完美:
苏十六也许是少年意气,招供太迟,结果稍稍地受了点刑罚,以后若是想不开,伤势复发,也是有的。
三公子那边呢:自己留着苏十六不杀,还用参汤供养着,已然考虑了小主子的身份和面子。
至于自己,一向风评良好,急公好义,行事公正,为人勇烈敢当,三公子早就有所耳闻。只要忠诚于公爵大人,三公子即使不高兴,也还会把自家当一个好下属看待,以后说不定还能管路亨通也说不定。
米绍和那十二个狱卒?这些人好用酷刑,往往屈打成招,人性全无,杀便杀了,也好少了这些知情人。
手下砍人的,都是自己的亲兵家将,一贯忠心,又没有参与刑讯。只知道米绍等人意图谋反,恨自己这个好官断了这些人的财路,想毒杀自己这个少将军而已。
……
苏明海躺在牢房的床上,凝神内视,发现这一通酷刑倒也有些好处。原来35点的精神竟然提升了3点,现在属性变成了:力量:21、敏捷:31、体力:23、精神:38。
呵呵,只是这代价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他心中隐隐对此有了些想法,却没有深究下去,立刻开始了疗伤。
百年老参汤的药力渐渐散发开来,不久就将虚弱的体能逐渐恢复。苏明海将真力运转了三个周天,就将左腿的骨折正了过来,仅有的一点元力充盈过去,立时恢复了正常。只是碎骨的效果还在,最高血量只有了40,至于实际的元力,那还是涓滴不剩,估计还得几天才能有所恢复。
此时牢门吱呀一响,却是不知不觉间到了晚饭时节。一个老狱卒走了进来,两手巍巍颤颤地端了一个盘子,走到他的床前道:
“米大人吩咐了,你还进不得饭食,只能用些参汤补气。”
大概是米绍吩咐了苏明海的重要性,这牢头伺候却是细致,用勺子一点点将一碗老参汤给苏明海喂了下去。
苏明海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喜。待老狱卒出门,立刻又开始了入定冥想。这一碗参汤又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了半夜的气血,他这次只顾恢复右臂的损伤,三次周天,然后略温养了半个时辰,又转了三次周天,方才把右臂破碎的肌腱修复,只是还宛如常人,不见得有多少力气。
那一根棍子果然阴毒无比,隐隐能勾连他体内的一点真阳,驱除起来,麻烦之极。到了这时,才在左臂上排出了一层灰蒙蒙的污垢,连同淤黑的血液凝固在一起。所幸他手臂上布满了刺出的孔洞,这排起毒来,倒时方便不少。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大约又到了凌晨四点光景。就这一夜功夫,苏明海另外一手一脚就已经有些坏死,接下去恢复起来,估计还得四五天之久。不过这只是小差错,与他的安排并无大碍。
苏明海伸展了几下左腿,感觉了一下腿上的力量,腰板微一运力,就坐起身来。在地上跳了两步,第三步用力一蹦,跃上了门前的台阶。右手一晃,多了几根指头粗细的胶皮电缆,放在地上,又拿出一把长剑——却是原先赵弘之插在武冠伦院墙上的那把,剑身已经有了些许扭曲。用力往电缆上一斩——果如所料,竟是连胶皮都未破一点。
他左脚跳上踩住电缆的一端,右手将三根电缆绕了几绕,变成了一股,立时从观察小窗的铁格栅上穿了回来,在里面用牙齿咬住打了个结。
这时,外面那老狱卒大概听到了响声,迈着小碎步跑将过来。
“呯!”
门内突然多了一张巨大的工具桌!
这桌面差不多有三尺半宽,刚好把门面扳的死死的。苏明海将电缆放台虎钳的虎口中一套,手指滑着摇杆哗哗旋转,转眼就将虎口合拢,将电缆紧紧咬合在虎口之内!
那老头见铁格栅挂了这么粗一根绳子,还以为苏明海知道了自己武功全失,一时想不开想要上吊自杀。心中大急,抖抖索索地来开牢房,一边大声喊叫:
“快来人那!快来人那!”
外面立时又有许多脚步跑动起来,但哪里还来得及。老狱卒刚将大锁取下,苏明海已掏出一把小锄头,往电缆中间一插,团团拧动。那电缆越绞越紧,终于把开了一丝缝隙的牢门嘭地一声重新拉紧。
苏明海再绕了两圈,将锄头面朝下,立时扣在了台虎钳旁边的桌面上。独手单脚并用,吃力得爬回了牢房,哈哈大笑道:
“你们就再外面呆着吧!这牢房暂时归我了!”
外面此时已有许多狱卒赶到,纷纷嚷作一团:
“开门!开门!你作死嘛?在这个地方还想逃出去不成!”
“里面那大桌子他从哪里来的?俞老爷子,您怎么会给他带这么件东西进去?”
那老狱卒在旁边大声喊冤:
“哪有的事,我管了这么多年牢狱,还能给人带东西进去不成?那东西我来的时候就有了!”
“还说这些干嘛?门拉得开嘛?大家一齐用力试试,李四,你力气大,来拉这个门环,张三,你抱我的腰,快快快!”
这李四倒也有初入中阶的水准,力气甚大,七八个人一齐较劲。“嘣”的一响,竟把铁门铆上的门环都拉了下来。
这些人哎哟哎哟摔成一团,其中一人顶断了肋骨,另一人摔月兑了手腕,躺在地上雪雪呼痛,再爬不起身来。
苏明海自顾自在里面疗伤,这些人在外面想尽了办法,却有些顾忌这苏明海的身份,许多恶毒的计谋也不敢用出。但这样的地方,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苏明海体内真气还在,也不怕他们这些毒烟毒水之类的说法。到后来,这些人终于不敢隐瞒,将谢广找了过来,谢广取了苏明海的血炼长剑对着电缆砍了无数,也自奈何不得,只能在外面说些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之类威胁的话。
苏明海将之当作过耳清风,独自躲在墙角用功,连模样都不让谢广看见一下。生怕他牛脾气发作,用什么暗器打将进来,取了自己小命。
过了一夜,苏明海将左臂和右腿坏死的血肉恢复,回到了当时受刑后的状态,右臂虽未刻意疗伤,但也拥有了原先中阶战士的力量。谢广却渐渐发现局势不妙,想尽办法要破开铁门。
但这牢房本就是为关押高手而设,墙壁皆用青石筑成,厚达二尺四寸,铁门竟是安装在墙壁中间三分之一的位置。到了下午,谢广命人凿开门柱一侧的石头,准备从这边把门拉开。
但这时苏明海左手也已略可动弹,拿出几枚铆钉,拆下了橱门的两块铁摇皮,用榔头、起子叮叮几下,把铁门和石墙铆接得严严实实。这些东西都经了混沌之气浸染,坚韧无比,碰上这些熟铁和石头,自然是势如破竹,一拧而入。
谢广一番苦力俱化在了空处,在外面气得破口大骂。竟把苏明海的七姑八婆外带不知在哪儿的十八代祖宗都牵了进来。旁边累得半死的狱卒和兵士从没见过少将军这般失态的模样,俱都口角流涎,在那里听得呆了。
再过了一夜,苏明海手脚已可动弹,索性将睡觉的床铺拆了当作木材,在里面拿出了吃食,生火做起了早饭。谢广闹了一夜,已在外面睡了,听得手下这般禀报,也是呆呆得愣在了那里。
他再忠直再傻,也知道了苏明海是个魔师,而且不是一般的魔师——是拥有破开一个空间的魔师。开始不由得为自己没有杀了苏明海庆幸。
能破开空间的法师或魔师,都会把固定物品点具化在自己的大后方——一旦死亡,这些东西就会在具化的地点掉出来。到时给人上门报复,只怕自家满门被灭还是轻的,说不定连整个石柱关都要死上一半人马!
苏明海打坐一天,休息时就弄些吃食消闲,又过了一晚,到了二月二十七凌晨,碎骨已完全恢复。苏明海回到了被打光血量时的状态,拥有了中阶巅峰的实力。
门外响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十六郎,为兄来迟了,想不到竟让你受了这等委屈!”
苏明海站起身来,转头外望:那格栅中空隙仍在,倒是也能看个清楚——赵弘之俊俏的脸蛋贴在格栅外,双目之中皆是血丝,面上灰蒙蒙全是风尘之色,头发凌乱——显是连夜赶路,到现在脸都没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