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乘风那五十来个手下,转眼之间,就被四人打倒了三十多人。苏明海对权乘风或许还顾忌着他贵族的身份,在这等繁华之地,有些手下留情。但对上这些武士家兵,用的手法却极是恶毒,一拳一脚,都打在了神经分布最为密集之处,虽没伤筋动骨,但魔劲涌入,全被他封了经脉。因此一个个在地上辗转呼号,爬不起身来。
剩下十数人见一个个原本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如今在地上竟然哀号不已,痛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心中都有些发毛。见苏明海一行人走来,都身不由己地退在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之后,才咋咋呼呼,争先恐后地装出一副竭力救主的模样,向江边涌去,至于敢去后面跟踪的,竟是一个也没有。
苏明海多日来,对武技的理解到达了一个崭新的高度,种种招式信手拈来,刚才这一番冲锋,在短拳硬桥之中,掌指脚尖迭出,将之当作剑法来用,又吸取了许多武当对剑中的真意,所击俱是对方的发力转折之处。往来十余步,竟然无一个敌人能近到跟前,皆是触手而翻、着衣即倒。
杨修洁看他出手长短相间,远近适宜,煞是好看。她本来就对苏明海有许多好感,才会在接天楼上出言兜搭,如今更是两眼中满天星光,在一旁问道:
“十六郎,你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怎么这般好看?”
苏明海见她娇憨天真,心头突的就是一跳,连忙将嘴角下拉,脸孔一板,却依然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一路功夫,名唤‘掌剑指刀封魔拳’,打斗起来远近随意,专门攻的对方关节,讲究的是一个脆劲,不求有多少力气。你喜欢嘛?要不我教一教你?”
他却是想起了前世玩过的一部游戏,叫刀剑封魔录,好像已经是第N代了,故而随口剽窃了个名字出来。
杨修洁见苏明海一副好似父母见了极喜爱的女儿,明明骨头里都已经带了笑容,还偏偏将脸皮板起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颤,觉得对方眼神深邃如渊,又温润如水,浸泡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吹弹得破的脸上竟起了羞红,呐呐地道:
“……你,……你真的愿意教我嘛?你把功夫传了出去……家里不会骂吗?”功夫还没学到手,却已经替苏明海着想起来。
陈未雪在一旁叹了口气,道:
“十六郎少年天才,武功已到了随便出手,都如香象过河、羚羊挂角,近乎于天衣无缝的地步,这等路数,你便是想学,也学不成的。”
杨修洁对陈未雪显然极为信任,闻言心中一黯,脸上不知有多少的失望和委屈。苏明海见了,不由心中一痛,道:
“这些招式,虽然是随意而出,但确实是从这一路功夫中化来,待得明日,我就教给你吧。”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就要连夜想出一路动作优美的“掌剑指刀封魔拳”来,免得这聪明狡黠的可爱少女伤心失望。
陈未雪幽幽望了苏明海一眼,苏明海与她眼光一触,竟有些对不起人似的心虚,仿佛陈未雪已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忍不住躲闪开来。
这个面容平淡的女子,苏明海与她接触不过短短半日,相互之间话也说得不多。但从一开始,就仿佛能一一映照她的种种心思,同时,他也能感觉自家内心的想法,好像在对方而言,连眼睛都不用看过来,就尽皆了然一般:
风伴了柳条,每一次颤动,都好像荡漾了神魂;
云过了天顶,便刹那的阴霾,也如同清凉到心头。
这种感觉:
如人饮水,彼此虽默默无言,却冷暖点滴自知。
苏明海前世也勉强算是一个花丛中人,因此对刘鸣桐的侍女可以随意调笑,对秦音、杨修洁照样言笑晏晏,便是碰上灯儿、砚儿两个小丫头,也能嬉笑打骂。但如今——碰上了——真能伤到自己的女子,却不禁患得患失,起了退缩之心:
要变强!
要更强!
不能有羁绊!
我要在人上!
一个念头,如炽热的太阳高高升起,愈燃愈烈,照的云销风歇,照得碧天如洗,照得柔弱如柳的心念坚若钢铁!
这一宿,苏明海打坐到天明,整夜无眠……
经验已经到了2598/3750,还要一千多点才能升级。他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靠每天打坐练武的三四点经验,现在倒还爽快,只要不到一年就能突破,但以后明显是越来越难了。这段时间来杀的人中,明显有几人的经验大大超出他的所料,甚至翻了一番都不止,但到底哪类人能得到更多的经验,却还没个规律可言:
落乌镇一战,古承身为揽苍山双骑之一,却只有40点经验,宗固的却大大超出——如果说做队长的多些吧,那他先前杀汲星飞却又是正常的经验。而到了陶岭,高庆和古承一样作为高手名宿,提供的经验又翻出一倍还多,这又和古承截然不同。其后,武冠伦家的骑士武聆峰和遇刺时闵珊的经验也是大大超出,但等到谢广,经验又变成了45点——现实中的BOSS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就不想了吧……
苏明海心思有些纷乱,怎么也无法进入深层冥想。但他到底有数十年的人生阅历在,反正自家的经脉也需要温养,因此也不以为意,继续静坐到了天明。
起身后,略作梳洗,到了院中,两路鹰爪拳才走一半,就已经发现杨修洁犹犹豫豫的走来。到了墙边,就站下不动,痴痴地看着苏明海打拳。
苏明海假作不知,将一路拳脚打完,才转过身来,笑着对杨修洁道:
“你来了,起得好早啊。”
杨修洁又有些脸红,但她是个率真活泼的性子,撇了撇嘴,道:
“你还不是更早……”
苏明海见这个娇憨少女眼泡也有些红肿,发髻衣裳却打理的一丝不苟,心道:“到底是小姑娘,没什么耐心,听说有武技可学,怕也是一夜没睡……”温和地笑道:
“来来,我这就教你‘掌剑指刀封魔拳’,这路功夫,打起来可是很漂亮的哟。”
杨修洁心思却并不在此,她整夜眼中全是苏明海深邃而温润的眼神,不知道为他眼中的那种爱护娇惯感动了多少回,只想着能和这如丝般柔滑的男子,单独在一起多一刻也是好的。因此其实起身反比苏明海早了许多,在屋里对了镜子左照又照,不知打扮了多久,才会慢了一步出门。
此刻见了苏明海已经在院中,心中不禁暗想:“这十六郎早早起来,莫非也嫌别人聒噪,想多些和我相处的机会嘛?”一时想的都有些痴了。此刻见了苏明海呼唤,才迟迟艾艾地走将上来。
杨修洁虽然没化多少心思在招式上,但她天性聪慧,又有五六级的战士底子,这套功夫,又是苏明海专门为她而创,因此学起来却也不慢。苏明海教了三遍,就已经能将四十九式依序打下,又教了两遍,连细微之处,也逐渐到位。
众人此时皆已起身,到外面练习拳脚兵刃,保持身体状态,连赵弘之都出来练他那两路武当剑法。只有秦音、陈未雪在廊下泡了香茶,由灯儿、砚儿服侍着,悠然自得作壁上观。
大家都有些知道杨修洁对苏明海的意思,怕小姑娘脸女敕,都不过来说话。但杨修洁却怎么也觉得大家都在注意他们两个一般,脸热得连耳根子都红了,低声道:
“十六郎,我已经会了,你自己练功,我到那面去练罢。”
转身跑了开去,边跑还边觉得,这“十六郎”三字,明明昨天都叫惯了的,怎么刚才叫起来,就那么“暧昧”呢?一时脸红得都要发紫了。
赵弘之的两路剑法虽然潇洒不群,他又是刻意卖弄,把剑光舞得团花簇锦。但杨修洁直直从他身边跑过,却是一眼都未见到,让他几乎心丧若死……
众人早饭后出门,时近清明春祭,行走在路上,偶尔已可看到许多乡人在刈草平地,做着祭祀的准备工作——这时节的春祭,都是整个家族数十上百人的聚会,因此这些都是必须。
苏明海看着这一切,想着自己不过是个外来户,在这个世界没个归宿,心中不禁带了淡淡的伤感。正柔肠百转间,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向众人问道:
“我看这天下之人,每到年祭、春祭,就要供奉祖先,请祖先保佑后人平安;到了秋祭,又要到各大神殿祈福,求着先人在冥界不要受苦;逢了纪念日,还要烧香供奉,求先人转个好胎。”
“所以我就弄不明白了:一说先人死后,进了冥界就重新投胎了;”
“但许多神官做法,过了许多年,还能把灵魂招来,诉说冥界的事情;”
“年祭、春祭时,却又求着诸神照顾祖先的英灵。这先祖就一个人,怎么能分身这么许多?”
他也不觉这个念头有什么不妥,只是确实有许多糊涂之处,故而随口就提出来想问,却也没想着众人就能答了出来。
转头看去,果然赵弘之、秦音都是一脸茫然,林竹琴却是白了眼,斜斜看他一眼,道:
“人小鬼大,这等事情谁会去想,都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呗!”
杨修洁见苏明海眼光转来,女敕脸一红,连忙摇头,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