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剑光盘旋往复,浮台之上战势已经渐渐分明,两个少年双剑连璧,将阎铎的弯刀彻底压制住了,虽然已经占了优势,可是这两个少年却是全无焦躁之态,仍是不急不慢地挥舞着双剑,逐寸逐分地压缩着阎铎的防守圈子,渐渐的,阎铎的活动余地越来越小了,带着油光的胖脸上已经汗落如雨。看到这样的情景,西门凛和凌冲等人都是心中一宽,江东方面则是人人焦急,更有些人按耐不住,已经在私下来埋怨阎铎不自量力,这一阵若是输了,只怕大损士气。
两个少年丝毫不受影响,虽然阎铎的窘迫让他们也是心中怜悯,可是同伴的鲜血却让他们没有丝毫动容,只想竭尽全力杀了这个胖子,自己同伴的两条性命,还有可能缠绵病榻终身的林志恒,让他们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阎铎终于支持不住了,脚下一个踉跄,向后退去,已经被两道剑光迫入了死角,两个少年眼中同时一丝光芒,两道剑光一合,已经化作毫无破绽的一张网罗,凛冽的剑风几乎掩盖住了滔滔的江流声响,阎铎身上迸现出点点血光,一声痛呼,手中的弯刀已经化作流星,向江水之中坠落,两个少年同时露出一缕笑容,剑光合而复分,一如飞龙,盘旋在青天之上,一如猛虎,据有山峦之险,已经将阎铎跳水逃生之路封锁住了。
挥剑阻住阎铎投江逃生的退路,既而一剑直刺,向阎铎背心袭去,对着手中已经没有兵刃的对手,而在对面,自己的同伴正一剑劈下,斩向阎铎的颈部,这一次定可大获全胜了,一个少年俊秀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笑容,可就在这一瞬间,阎铎深深弯下腰去,从他肩背之上,三道乌芒电闪而没,毫无阻碍地射入了同伴的胸膛,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少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利剑几乎已经落到了对方肥胖的颈子上面,明明可以砍落硕大的头颅,可是一切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当撕心裂肺的痛苦袭向全身的时候,少年粗狂英武的面容顷刻间变成了灰白色,再也没有一丝生气,可是不甘心啊,怎么能让兄弟舍命换来的局势这样逆转,张开双手,不管手中的宝剑如何月兑落,他延续着方才的势子扑到了阎铎身后,仅仅抱住了那矮胖的身躯。耳中听到阎铎的冷哼之声,然后自己的身子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跟着他身形转动,当他停止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冰冷的利刃刺入了自己的背心,也感受到了阎铎极力挣月兑的强劲力道。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同伴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光泽,可是扭曲的面容上仍然带着无限的愤怒和杀机,仅仅抱住了敌人,俊秀少年知道同伴的心意,是要用最后的力量羁绊敌人,给自己留下进攻的机会,可是就在他剑势不停,继续刺下的时候,原本已经迟滞的肥胖身躯旋风一般转过身来,眼前的身躯已经由敌人变成了同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俊秀少年丝毫没有放缓攻势的意思,一剑刺去,势如破竹,刺穿了兄弟的身躯,剑势不停,再度刺穿了阎铎的胸口。
阎铎迷惑地抬起头来,他虽然抱着死战之心而来,可是却早已想过这些少年虽然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可是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年轻,太过年轻的敌人,往往血气方刚,对着强敌的时候可能会拼死而战,对着弱者的时候,可能就会有妇人之仁,而且这些少年彼此之间十分默契,显然定是情谊深厚,这样一来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虽然他的第一个想法被证明是错误的,这两个少年对手丝毫没有手软,可是他依旧有取胜的法子,利用背弩在生死边缘射杀了其中一人之后,他丝毫没有料错那少年濒死的反应,果然那少年舍身扑上,想要用血肉之躯限制自己的活动。可是这样一来却也给自己提供了最好的屏障,这些手足情深的少年如何能够对自己的同伴下杀手,即使在知道同伴必死的情况下。袖中滑落的一筒“梨花针”已经到了手中,他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已经准备趁着还活着的那个少年一犹豫的瞬间发射出来,必然可以轻易得手。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少年竟是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就刺穿了同伴的胸膛,将自己和同伴一起送到了黄泉地府,艰难地抬起手来,可是手指却已经不受控制,“啪,咕噜咕噜”,那个精美绝伦的银筒跌落台上,然后滚落江中。阎铎双膝一软,向下跪倒,连同双手仍然紧紧抱着他的那个少年一起跌倒,直到此刻,那少年眼中最后的一丝光芒才消逝殆尽,倔强的头颅才软倒下去。
阎铎双手撑地,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仍然紧紧握着剑柄,脸上却已经尽是泪水的俊秀少年,一字一句地道:“好,好,若论心狠手辣,阎某当真是不如你。长江后浪推前浪,阎某服气了。”
俊秀少年扬起头来,一道血线从已经迸裂的眼角洒落,他怒吼一声,拔剑,挥剑,剑光一闪,阎铎的头颅滚落地上,那少年一脚踢出,硕大的头颅已经“扑通”一声坠落江水,那少年一声悲啸,已经丢下了手中长剑,连滚带爬地扑上去,将同伴的尸体扯离开来,伸手抱在怀里,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悲痛,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幕惨剧从发生到结束,不过数息时间,直到那俊秀少年痛不欲生的哭声传入众人耳中的时候,大多数人才清醒过来,看向西门凛等人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深深的畏惧,不过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前面那个林志恒能以弱击强,和乔长辕拼个同归于尽,而这个不知名的俊秀少年,竟然能够一剑断绝自己情同手足的同伴的最后生机,这样的狠辣,这样的坚忍,让江东所有人心中都生出寒意,对于幽冀,更加生出望而生畏的戒惧。
西门凛微阖双目,痛楚渐渐在心头扩散开去,他毫不意外那俊秀少年的穿心一剑,这本就是燕山卫演武堂中必须修习的课程,如何把握同伴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不能错过,只不过虽然演练过无数种可能,当真刺出这一剑,心中的伤痛仍然是这些还未到弱冠年龄的少年难以承受的吧。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另有所谋,也不需这些还未成人的少年经历这样惨痛的厮杀吧?
双目透出幽幽寒意,无论如何,已经牺牲如此惨重,那么自己的手段就一定要成功,西门凛强忍心中苦涩,朗声道:“周群,你已经胜了,回来吧,下一阵应该开始了。”
那俊秀少年茫然抬起头来,直到西门凛又说了一遍,他才醒悟过来,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抱起同伴尸身,将两人的佩剑捡起,跃到下面等候的轻舟之上,只是他落足极重,令得小舟摇晃了起来,他身形摇摇欲坠,若非那船夫搀扶了他一把,险些跌倒在船上。
西门凛见状,又是心中一痛,转头目视剩下的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眼中也已经泪光隐隐,但是却都昂起头来,面容上没有一丝惧色,西门凛苦涩地一笑,正要让这两个少年准备下一阵上场,凌冲却是上前一步,挡住他的目光,凛然道:“统领大人,下一阵让凌某出战吧。”
四目相对,西门凛清清楚楚地看到凌冲眼中的悲愤和痛惜,他知道凌冲是不忍见到这些如同子侄一般的少年再有牺牲,可是西门凛却只能微微摇头,漠然道:“凌兄,若是下一阵避战,江东就会看穿我们色厉内荏的真面目,所以这一阵不论胜负,都不能由你我出战。”
凌冲听到他的回答,眼中的痛色越发深沉,可是却也只能退后一步,他认可了西门凛的解释,可是西门凛心中却是明白,他的目的,不过是让十阵之约不胜不负,最后再设法让杨宁上阵应对那必杀的一阵,只有这样才能不露丝毫破绽,可是不论心中如何想法,他都只能微笑着对仅剩的两个弟子说道:“好了,这第七阵交给你们了,不论胜负,都不打紧,可是却不能有损我燕山威名。”
两个少年眼中闪过毅然决然之色,双双单膝跪倒,齐声道:“弟子遵命,宁死不辱使命。”说罢,两个少年转身向船舷走去,这时候,那叫做周群的少年已经上了船了,三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此刻的船舱之内,杨宁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将真元不停地注入林志恒的体内,林志恒体内的生机渐渐恢复,而杨宁的面色却是越发苍白,憔悴的面容令人感到仿佛重伤的不是林志恒,而是杨宁自己。
而舱房之外,少年秦珏笔直地站在门旁,眼泪却是滚滚而落,虽然没有离开舱门一步,但是他特意将旁边舱房的舷窗打开的举动,仍然让他将外面的声浪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周群撕心裂肺的哭声却让他明白,至少又有一个同伴离开了自己。
师冥的目光在己方高手身上一一扫过,不论是白道的高手还是黑道的水贼,触到他的目光都是下意识地避了开去,可见这几个不过是二流身手的少年,当真已经慑服了江东群雄,虽然江东高手往往自负轻锐敢死,但是在燕赵铁血的映衬下,却是显得这般懦弱。虽然心中不快,但是师冥很快就平静了心情,既然趁机削弱打击西门凛一行的举动已经受挫,那么自己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这已经失去意义的决战进行到底吧。拿定了主意,师冥对统军亭外人群之中一个灰须老者笑道:“司马庄主,这一阵由你出战如何?”
那灰须老者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可是转瞬却又消失不见,他是个聪明人,站在统军亭外候命,便已经说明他依附江宁的事实,纵然他避战,那眼睛里面根本揉不进一粒沙子的西门凛也不会以为他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所以唯一的应对就是欣然出战,讨好师冥,或者说讨好越国公唐康年,才是保全身家性命的唯一法子。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那老者领命出战。
到了浮台之上,幽冀两个少年也已经双双登台,看到两个少年眼中的桀骜和杀气,老者心中却是波澜不兴,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决不和这两个随时可能以命搏命的小魔星真刀真枪地厮杀,若是自己果然将这两个少年杀了或者伤了,只怕就会超越了西门凛所能忍受的底线了,日后幽冀的雷霆报复若是到来,越国公未必真有能力庇佑自己,所以还是平平和和胜了这一阵算了。想到此处,他按住腰间的刀柄,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两个少年只当这五十多岁年纪的老头顶是在嘲讽自己,也不需彼此转递消息,心有灵犀一般,同声清叱,两道雪亮的剑光月兑鞘而出,分进合击,向老者袭去。那老者神色淡定,剑光及体的瞬间才拔刀还击,才从容出刀,刀势宛如险峰森严高古,将两个少年的急如风雨的攻势尽皆接下,偶尔还击几招,也都是恰到好处,虽然守多攻少,但是却是稳立不败之地。
这老者名叫司马函,一手商阳刀法闻名江南,攻守兼备,稍有敌手,平素不喜争权夺势,最爱与人为善,江东群雄之中德望最高。只不过这人虽然依附越国公的势力,不过是因为迫于形势罢了,毕竟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唐家掌握之中,但是遇事往往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始终不肯全心全意地效命。因为这个缘故,师冥对他不甚重视,若非这一次名义上是江东会盟,他又是江东有名的高手,若是不请他参与,未免有些不妥,只怕师冥不会请他到此,更不会碍着他的辈分声名,将他留在身边了。
这一阵师冥让他出战,却没有安着什么好心,若是司马函胜了,最好手上沾了血腥,那么以后此人就不能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行事了,若是败了,司马函的亲朋故旧不少,必然会怨恨幽冀之人,能够将这些和江宁若即若离的中立势力拉拢过来,也算达到了师冥发起这次会盟的另一重目的了。
只不过师冥的想法虽然不错,司马函却实在是老奸巨滑,打定了主意不肯施展狠辣的杀招。初时两个少年攻势狠辣,他就严防死守,一柄宝刀护住周身,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偶然反攻几招也是点到即止,不甚用心,只迫得两个少年回剑招架就放缓攻势。等到双方交手百余招后,两个少年开始有些疲惫,招式不如初时那般凌厉,那司马函的刀法却变得大开大阖,迫得他们不得不硬接攻势,这样一来,司马函就可以从容消耗两个少年的内力。这两个少年自然不甘心这样落败,便也施展同归于尽的打法,可是这次却是没有了作用,司马函十分老练,不像乔长辕那样心有所求,也不像阎铎那样心怀死志,竟是开始游斗起来,无论如何也不硬接他们的攻势。攻不可久,等到两个少年气喘吁吁,不得不放弃这样消耗体力内力的打法的时候,司马函又开始加紧了攻势。
这一番苦斗可让双方都见识了司马函的老而弥坚,足足斗了大半个时辰,这已经年过五旬的老者却只是出了一身透汗而已,而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却已经是汗透重衣,步履踉跄,虽然还在勉强进攻,可是明显已经视线迷离,再无可能取胜了,只不过司马函心有顾忌,也不肯施展杀招,就这么僵持下去,让这一场早该结束的苦战仍在继续。
师冥虽然不满司马函的手下留情,可是他心里却另有打算,他的第一目标是铲除杨宁,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又不露一丝破绽,必须有西门凛的配合,现在杨宁突然进舱去了,师冥不知西门凛的打算,所以决定将战局的变化交给西门凛控制,毕竟西门凛才有能够影响杨宁的力量。西门凛虽然没有和师冥交换意见,可是对师冥的用心自然是洞若观火,他也在等待杨宁替林志恒疗伤完毕,若是杨宁不能恢复五成内力,只怕就是白痴,也不会同意上阵出战吧?所以西门凛也乐于见到司马函拖延战局,不肯出煞手结束此战的决定。
但是不论西门凛和师冥如何想法,这一战也还是到了尾声,眼看着两个少年几乎都已经无力出剑,而司马函也露出疲惫之色,若是再不喝止,只怕司马函也不能手下留情了,不想再赔上两条性命,西门凛终于高声道:“罢了,这一阵本座认输。”
听到西门凛认输的声音,司马函这才松了口气,看看两个充耳不闻,仍然勉强进攻的少年,他深吸一口气,连出数招,将两个少年迫得退到浮台一角,这才收刀而退。两个少年失去压力,几乎是茫然地对视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是双双跌倒在台上。见到这样的情景,江东群雄都是欢呼雀跃,经过上面三阵的血战,这一阵虽然令他们感觉郁闷,可是没有见血的结局还是让他们颇为欢喜,毕竟他们大半都不想过分得罪西门凛一行。
司马函则是神色谦抑,完全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回到船上向师冥复命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地道:“这些少年心狠手辣,最爱使用以命换命的的打法,老朽不才,唯恐不慎落败,故而不敢过分进逼,还请侯爷见谅。”师冥只觉得心里好像堵了个苍蝇,但是也知道不便问罪,只是淡淡勉励了几句,就让司马函退下休息去了。
西门凛也令人将两个弟子接了回来,温言抚慰了几句,然后令船夫将他们送回舱中,让他们好生休息,那个船夫不多时转了回来,低声在西门凛耳边禀报道:“大人,子静公子还没有出来。”
西门凛眉头一皱,若是杨宁没有收功,自己若是现在出战,只怕就不能很好地控制他了,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目光一转,他看向凌冲道:“凌兄伤势如何,可堪一战么?”
凌冲闻言微微一怔,略一思索,道:“不知怎么,我今日伤势大为好转,现在已经恢复七成武功了,不过不耐久战,若是出战,只怕败多胜少。”
西门凛低声道:“不打紧,现在双方还是平手,胜负就看下面的三阵,本座自信可以取胜一阵,两阵还有七成把握,三阵实在是有些勉强,所以只好委屈凌兄应付这一阵,也不用取胜,只要拖延一下时间就好了,等到子静疗伤完毕,本座就可以放手一战了。”
凌冲不解西门凛的用意,只道西门凛指望杨宁作为后盾,虽然杨宁年纪不大,武功也未必胜过西门凛多少,但是经过昨日和今日杨宁表现的武功气度,凌冲心中却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印象,就是两人生死相决,杨宁多半会胜过西门凛,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疑心,只是略一点头,就朗声道:“师侯爷,前日涂水一战,凌某大败亏输,今日江上有缘重逢,不知道侯爷可肯赐教么?”
师冥听到凌冲的挑战,不禁眉头一皱,当日一战,凌冲虽然受了重伤,可是他强行使用还不能运用自如的《大光明刀》,结果内力反噬,伤势至今没有痊愈,这次带伤前来,不过是因为他不放心别人来处理这件事情,而且也只有他才方便出面,凌冲不顾伤势挑战,他可没有奉陪的兴趣,只是如果他不肯出战的话,不免会令江东群雄生疑,这对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正在师冥犹豫不决的时候,秋素华看出他的为难,嫣然一笑,扬声道:“凌副统领怎么这般想不开,当日侯爷亲自出手,也是爱惜副统领人才难得,想不到副统领知道如今还在记恨我家侯爷,岂不让人小瞧了您的胸襟,何况当日妾身的性命险些葬送在统领手上,不如这一阵就让妾身小小报复一番如何?”说罢,也不等师冥答应,轻拂长袖,走下舷梯,秋素华虽然身着青衫,但是此刻拾阶而下,风姿万种,宛若弱柳扶风,就是最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不免心中生出无限向往,浑然忘记了她身上仍然穿着男装的事实。虽然还未登上浮台,但是秋素华已经用上了《摄魂夺魄》的秘法,她本是**宗弟子,这门心法她用的虽然不如叶陌那般杀伤力十足,但是配合她妩媚风姿,却是威力更盛,她自知武功略逊,所以先发制人,想要利用凌冲伤势未愈,心灵动荡之际埋下种子。
若是今日之前,即使以凌冲的坚忍心志,也不免遭遇暗算,可是经过昨日杨宁的雷霆断喝,凌冲虽然内伤未愈,但是心灵早已是无懈可击,所以虽然秋素华先声夺人,凌冲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想起当日涂水苦战情景,这女子给自己添了无数烦恼,今日若能取回一些代价,也不枉江南一行了,想到此处也不坚持向师冥挑战,径自乘舟,向浮台而去。
感觉到无比的虚弱,杨宁第一次生出一丝悔意,可是运行在林志恒体内的真气却是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再加上一把力,就可以大功告成了,既然自己已经付出了如此的代价,为什么不善始善终呢?想到此处,杨宁紧咬牙关,终于不顾一切地将护住心脉的真元也渡入了林志恒的体内,虽然这样一来,如果还不能成功,自己就要赔上一身武功,甚至性命,可是杨宁心中,却是冷静如冰,因为在他心目中,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的存在。
就在杨宁孤注一掷地将所有真元注入林志恒的体内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林志恒散落在周身经脉的真气的所有动向,仿佛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一般,原本紊乱的真气涓滴成河,在奇经八脉之中滚滚流淌,旺盛的生机再度回到了林志恒的身体。而几乎就在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从林志恒背后的命门穴向杨宁的掌心劳宫穴流入,杨宁初时一惊,只当是发生了反噬,可是转瞬之间,他便感受到那股暖流的实质,正是他方才倾力贯注到林志恒体内的真元。
杨宁心中生出一缕狂喜之情,但是久经磨练而成的坚忍心志却让他瞬间灵台清冷如雪,专心致志地引导回归的真元按照内力运行的路线行走,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周身经脉在欢呼,无限生机沿着真元的走向扩散开来,就仿佛是沐浴在阳光雨露中的草木一般,努力地延展着枝叶。呼吸之间,已经毫无窒碍地冲过生死玄关,沟通阴维阳跷,在周身经脉之中川流不息,这虽然是已经熟稔至极的路线,可是这一次却是分外的畅快,真气如同九曲珠,无微不至,动静如意。
平心静气,不让自己多思多想,杨宁抱元守一,将真元自然而然地由右手劳宫穴源源不断地注入林志恒的灵台穴,另一方面,从林志恒命门穴又是滚滚涌出真元,向杨宁左掌;劳宫穴注入,周而复始,连绵不绝,杨宁仿佛觉得和林志恒仿佛成了血肉相连的一个人,他能够感觉到那股真元每转动一圈,就更壮大了一分,而林志恒残破的经脉在重新恢复巩固的同时,也如同天地洪炉一般将自己的真元锻炼地越发精纯。不知过了多久,林志恒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已经是宝光奕奕,感觉到林志恒伤势已经好转大半,若是再这样下去不免会有揠苗助长的顾虑,杨宁开始缓缓收功,将所有的真元都收纳入丹田气海,比起往日更加精纯雄浑的真元滚滚涌入丹田,其势如同百川入海,毫无窒碍。最后一刻,杨宁心中一动,将一部分真元气流强行截断,生生留在林志恒体内。
闭目调息良久,运行三十六周天之后,明确地感受到修为的增长,杨宁终于睁开双眼,冰寒双眸焕发出异样的神采,面上流露出一丝明悟,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师尊传授给自己的《日月同寿》心法的时候,曾经说过除非是至亲至爱之人,不可轻易施展这种心法替其疗伤,为什么师门诸位前辈留下的手记,凡是涉及到这门心法的,都是语焉不详,若非有孤注一掷的决心,绝不会有这样的妙处,可是世间有几人能够为了他人不惜牺牲自己苦心练就的真元呢?与其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如不去考虑增强修为的可能,想必这就是无人提及这门疗伤心法的妙用的缘故吧。
低头探视林志恒的情况,只觉这少年不仅内伤好转大半,而且经历过《日月同寿》类似伐经洗髓的过程,今后修炼起武功来将有事半功倍的好处,杨宁不由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不再看这已经陷入最深的沉眠的少年一眼,走向舷窗,透过半开半阖的窗子向外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