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沉寂了片刻,淡淡道:“不行,世子殿下文臣武将静公子影响信都的局势,所以吴某才会冒昧提出和颜仙子合作对付子静公子,青萍小姐却不同,她是清绝先生的弟子,若论出身,本算得上是幽冀的人,而且琴绝绿绮小姐又在世子殿下府上做客,殿下待之如贵宾,如果青萍小姐有所损伤,世子殿下追究起来,个中情形只怕难以瞒过殿下,吴某不能答应。”
颜紫霜眼中闪过凌厉的神采,语气变得有些淡漠,冷冷道:“吴先生,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以大局为重,当舍则舍,不能有妇人之仁,你我既然有相同的目标,就不应该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尹青萍虽然聪明灵慧,文武双全,但是紫霜也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若非子静公子对她一往情深,紫霜也不会为难她。坦白说,紫霜并不认为子静公子这一次可以从我师姐手上逃月兑,之所以想要留下青萍小姐,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武道宗绝学深不可测,如果子静公子存心逃生,平师姐也未必能够追上他,等到平师姐和子静公子的交战有了结果之后,青萍小姐对大局再无影响,到时候紫霜自然会将她释放,绝不会用她来要挟吴先生和罗世子,还可以保证不损及青萍小姐一丝毫发。”
吴澄嗤笑道:“颜仙子未免太自信了,如果子静当真没有生还的希望,颜仙子何必要挟持弱女。吴某又何必和你们合作呢?昔日在洞庭湖,初出茅庐地子静就可以和平仙子拼个两败俱伤,这些日子以来,子静又是屡遭强敌,武功颇有精进,机缘巧合之下,就连无色庵主都死在他剑下,而平仙子手伤初愈,不免有些顾忌。此消彼长,子静纵然不胜,想必保住性命也非难事吧。更何况平仙子师出无色庵主门下,平月寒乃是翠湖中罕见的巾帼英雄。孤傲凌云,淡漠生死,胸襟广阔之处,更是不让须眉。试问这样的无双人物,她的心爱弟子,又怎会是不问是非黑白,只顾冤冤相报的无知之辈呢?这一次双方交手。或者会分出胜负,但是未必会生死相见,颜仙子若非已经看到这一点。为何会违背对平仙子的承诺。对青萍小姐虎视眈眈呢?”
颜紫霜心中微震。这自然是她心中的隐忧,平烟在得知平月寒的死讯后。虽然表现的伤心欲绝,可是却没有主动和自己合作向子静报复,这令她心中颇为不安,唯恐平烟已经得知了平月寒当日留下地遗言,才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唯恐日长梦多,才会不顾引起平烟的不满的可能笼络居重,通过居重催促于她。但是她此刻心中已经笃定九分,一旦平烟出了手,那么就绝不会再手下留情,这是平烟承袭平月寒地骄傲性情所导致的结果,并不会因为见到杨宁之后得知真相而改变。想到此处,颜紫霜微微一笑道:“紫霜并非是毫无理由的自信,平师姐心如皓月,全无世俗恩怨之念,若是紫霜死在别人手上,平师姐绝不会动一下眉头,可是事情总有例外,平师姐自幼被平师伯收养,不仅赐予姓氏,还将师姐荐入翠湖,此恩此德,就是生身之母也不过如此,平师姐也是将师伯当做亲生母亲一般看待的。虽然平师姐对子静公子颇有惺惺相惜之情,可是绝不会因此淡漠杀母之仇,子静公子也是心知肚明,方才救醒吴先生,不就是为了托付身后之事么?在紫霜看来,这一场恶战,除非分出生死,否则平师姐是不会罢手地,子静公子纵然可以月兑身而走,但是也未必能够逃过师姐的追杀。紫霜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才希望暂时将青萍小姐押起来当作人质,等到子静公子落败之后,也可以逼迫他暂时?地隐修,而不是凶性大发,肆虐江湖,酿成乌江柳林一般的血案,到了那时候,以吴先生的身分,想必也不便胁迫子静公子吧,倒是我翠湖,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子静公子不得参与天下纷争,所以青萍小姐留在紫霜手上,才是最有用地棋子,吴先生以为呢?”颜紫霜侃侃而谈,全未留意吴澄在听到“乌江柳林”四字的时候,唇边不经意地漏出一缕冷笑。
虽然颜紫霜是在强词夺理,但是吴澄心中千回百转,仍是有些意动,他自然知道颜紫霜所说的话不错,青萍落到颜紫霜手上,地确更适合用来胁迫子静,至于子静能否在平烟手下逃生,这一点他并不担心,如果没有这个把握,他又何必和颜紫霜同流合污呢?只是因为心中一桩隐秘,他才不愿青萍落到颜紫霜手中,为了大局着想,自己是否要放弃某些坚持呢?吴澄一边想着,一边冷言冷语地道:“颜仙子,你方才答应了平仙子什么,吴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如果如你所料,平仙子取胜返回,到时候你又如何向她交待呢?”
从吴澄语气地变化中感觉到他地心态已经动摇,颜紫霜从容笑道:“这个就不用吴先生担忧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了青萍小姐,谁能证明我当真挟持了她呢?莫非是吴先生你么?就是事情泄露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能够四海清平,别说是被逐出师门,就是为天下人诟病,视作不守信诺的小人,紫霜也是甘之如饴,绝不反悔。”说到此处,颜紫霜脸上闪现出毅然神采,语气庄重非常,竟是情真意切,显然并非是违心之言。
吴澄脸上掠过一缕怒气,长叹一声道:“好一个甘之如饴,颜仙子不愧是翠湖岳宗主地心爱弟子,当年岳宗主可以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和郡主的姐妹之情,颜仙子今日更是青出于蓝,就连师门恩义和一生名节都可以弃之不顾。罢了,罢了,吴某是心服口服了。”
话音未落,吴澄身形一闪,已经掠到了颜紫霜身前,右手一翻,已经多了一柄霜雪一般的短匕,径自向颜紫霜面目
虽然他目不能视。可是动作丝毫不差,好像是千锤且在他身形微动之初,清脆悦耳地银铃响声已经在空中传扬开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腰间多了一对银铃,随着他身躯的移动叮当作响,若有旋律。原本柔弱无骨一般倚在长案上的颜紫霜身形蓦然跃起。几乎是间不容发地躲开了吴澄的匕首,纤纤玉指在吴澄腕脉上轻轻一拂,吴澄手腕巨震,匕首落地。颜紫霜并没有趁势进攻,只是轻轻一纵,掠到了青萍身畔。吴澄脸色铁青。他想不到颜紫霜已经恢复了气机。漠然地抚模着失去了知觉手腕。吴澄冷然不语,腰间的银铃却是声声震动。清越的铃声却隐隐有几分凄婉,令人闻之断肠。
立在青萍身侧,颜紫霜志得意满地道:“吴先生,紫霜素来知道阁下胸藏锦绣,智深勇沉,平日最擅后发制人、笑里藏刀的手段,但是若论武功,阁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高手,紫霜不愿和阁下为敌,以免惹得燕王世子震怒,阁下却也不要得寸进尺,我们一拍两散如何,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也不为难你。”
吴澄转过身来,黯淡的眸子紧紧“盯”着颜紫霜,脸色已经平静如昔,冷冷道:“吴某怎是多管闲事,清绝先生是郡主旧部,绿绮小姐是世子殿下地嘉宾,吴某不能坐视青萍小姐落入颜仙子之手。”
颜紫霜微微蹙眉,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耳中轰然一声巨响,琴室的房门顿时四分五裂,一个魁梧的黑色身影在烟尘中从容踱入,虽然这人步履从容,但是一股凛冽残忍的杀气却扑面而来,手中一双银钩,钩尖雪亮,却隐隐透着一抹血光,他地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凝注在昏迷不醒的杨钧身上,颜紫霜瞳孔微微收缩,身形一闪,已经落在了杨钧身侧,伸手按剑,警惕地注视来人。
邱生凶狠地瞪视着颜紫霜,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才移到吴澄身上,语气漠然地道:“属下救援来迟,请先生恕罪。”
吴澄负手而立,神色越发的冷静从容,黯淡地眸子看向颜紫霜站立的方向,语气落寞地道:“颜仙子,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你的武功虽然比我们两人高强,可是凭你一人之力,却不可能带走两个人,你们翠湖一向是遵奉朝廷正统地,你若聪明的话,就带着豫王殿下离开此地吧,江宁是唐家的天下,我们无需争执,免得蚌相争,渔翁得利。”
颜紫霜明眸闪过复杂地情绪,她自然明白眼前地局势,想要挟持青萍,就等于将豫王杨钧地安危置之不理,可是吴澄的随身护卫,笑面阎罗邱生是怎样发觉琴室生变地呢,在她的预料中,现在宛转阁上下恐怕都已经被箫音和声震慑得昏迷不醒了,否则早有人发觉上面的不对了,邱生没有昏迷,想必离得很远,才会月兑离箫音声的控制,可是如果离得这么远,他又是怎么发觉楼上的剧变的呢?
正在这时,一个清越如冰玉相击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道:“颜仙子不用疑惑了,小妹久闻信都郡主府有两对银铃,称作‘同心铃’,十分精巧神妙,距离千丈之内,只要一对银铃振动,另外一对银铃也会同时作响,吴先生腰间的银铃想必就是那副‘同心铃’吧。”话音未落,一个雪衣女子已经翩翩起身,挑起帘走了出来。
吴澄眉头一皱,他目不能视,所以耳力极其灵敏,以他的耳力,竟没有察觉到帘内有人已经清醒,可见这女子不是擅长某种隐匿真气内力的心法,就是武功高深莫测,已经远远胜过了自己,心念一转,他已经退到青萍身边,和邱生隐隐形成犄角之势,才扬声道:“想不到沉香阁的素娥小姐武功竟然如此高明,若是世人知道定会瞠目结舌吧?不知道小姐真实的身份是什么?这‘同心铃’之秘,世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不知道小姐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颜紫霜眸中闪过一缕异样的神采,退后了半步,将杨钧护得更紧,有意无意地将掌控局势的主动让给了那雪衣女子。那雪衣女子恍若未觉,只是发出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她的笑声听起来便令人心旌动摇,只是隐隐透着难以形容的高傲,减损了几分诱人的魅力,平添了几分高贵的风华。这雪衣女子明眸顾盼,行到窗前,信手折了一朵兰花,漫声轻唱道:“梅花雪白柳叶黄,云雾四起月苍苍。箭水泠泠刻漏长。挥玉指,拂罗裳,为君一奏楚明光。(注1)”,歌声婉转摇曳,一声声宛若珠落玉盘,歌声入耳,宛若醇酒入喉,令人神驰神往,不能自己。
她这般浅吟低唱,越发显得风姿如仙,不过邱生却是一皱眉,眼中闪过警惕之色,足下微动,已经隐隐将吴澄护住,显然是唯恐这女子乍然出手,吴澄却是神色冷如冰雪,黯淡的眸子闪过幽光,凛然道:“好一曲《明月歌》,若是吴某猜得不错,小姐就是三大杀手之一的明月小姐,小姐琴艺通神,想不到歌声也是如此动人,若是世人知道,想必定会惋惜未能一聆仙音吧。”
明月嫣然一笑,虽然面容被轻纱遮住,但是那种绽放的光华仍然是耀眼无比,向前行了几步,敛衽为礼道:“明月拜见凤台阁主吴先生,阁主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沉香阁素娥乃是小女子的化身,素日以琴音娱宾,若是做歌,便是要杀人了,从前听闻这一曲的人都已经转世重生了。吴阁主自然是不同的,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是有人想阻碍小女子的生意,说不得就只好翻脸了,不知道吴先生肯不肯行个方便,让我带走这位青萍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