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聂影的警告之后,杨宁和青萍再无心停留,杨宁以一叶轻舟溯流而上,船速快逾奔马,比那些顺流而下的快艇斗舰还要快上几分,江水上大小船只往来如梭,无意中瞥见这艘奇特轻舟的船夫无不瞠目结舌。并非杨宁和青萍有心惊世骇俗,实在是两人都心知肚明,既然有人出动了江夏城中的守军围攻黄鹤楼,那么难免不会出动江夏水军围追堵截,与其小心翼翼防备江夏水军,还不如速速离境的好,料想那些蒙冲斗舰的速度也追不上两人的轻舟。果然,江夏水军还未出营,两人已经溯流而上了三十里水程,黄果然请动了水军随后追杀,却连杨宁那艘小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能悻悻而归。一路上偶然遇到巡江的船只,拦截的命令也早已通过军中秘法传下,但是魔帝的赫赫声名早已传遍江南,只消看到杨宁的身影,那些巡江船便已踯躅不前,杨宁根本不需出手,便可扬长而去,一路平安无事,饶是如此,杨宁也担心水军从后掩杀,当下日夜兼程,第二天午时未到,便已经隐隐看见了赤壁的影子。
过了赤壁,便是王吴衡的辖地,不管是江夏的水军还是唐家的势力,都只能徒呼奈何,绝不敢轻易出兵挑衅,擅入王境内,按理说杨宁应该放下心来,只是一丝忧虑却浮上心头,久久不能消散,一入王境内,虽然追兵不能尾随而来。却也难免要面对另外的危机。当日在巴陵郡,王吴衡待杨宁十分亲厚,明明是阶下之囚地身份,却有着座上嘉宾一般的礼遇,不仅亲手替他疗伤,更是与他演武论刀,即便是世交子侄也不过如此,只可惜为了和幽冀的盟约,吴衡最后仍然将杨宁交给了西门凛。若非西门凛不敢明目张胆地杀害杨宁,只怕杨宁武功再高也已经没命了,即使如此,赤壁一战。杨宁也是险些丧命,追根究底,王吴衡也是难辞其咎。事过境迁,当日的仇怨或者已经淡去。双方的芥蒂却不会消散,金陵相逢,雷剑云固然极力示好,但是吴衡真正的心月复。荆南将军段越却在新亭参与了对杨宁的围攻,直到今日,杨宁也不知道王吴衡对自己的态度。如今他和青萍的行踪已露。自赤壁至江陵。水路绵延何止千里,若是王存心和两人为难。只怕是举步维艰。
想到此处,杨宁忍不住松开船舵,放下船锚,将小船停在江心,然后走到船头,伸手推开舱门,向内望去,明亮地阳光从舱门斜射进去,将那一道分割前后舱的布帘映射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青萍侧身而卧的窈窕身影,耳中传来青萍略显微弱,却还算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她这一夜睡得倒还安稳。杨宁心中稍安,却忍不住望着布帘出神起来,到江陵祭拜亡故地双亲,这是青萍最后一个心愿,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帮她完成,虽然自己从来没有习惯向人低头,但若真的遇见王属下挡路,宁可暂时示弱,也不能和他们再起冲突,自己的功力虽然早已恢复,但是天南刀尊岂是易与之辈,比起刀王杨远也不过稍逊一筹,若惹出吴衡出手,自己终究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吴衡还是手握重权地藩王,手下精兵强将数不胜数,在身有牵绊之时,还真是不宜树敌。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杨宁若有所思的目光,青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感觉到温暖的阳光透过布帘照射到身上脸上,那种和煦的感觉令人仿佛回到了春天,浑身上下一阵舒畅,或许是昨天临睡前服下地那粒“长相思”起了作用。虽然已经清醒过来,青萍却懒洋洋地不肯起身,只透过布帘望向舱门那个孤傲凌云的身影,只觉杨宁清瘦了许多,这些日子当真苦了他,自离开马当之后,杨宁一路上不眠不休,驾船赶路的时候自不必说,就是停下来地时候,也要忙着照料自己,不论衣食住行,都是无微不至。这位出身尊贵无比地少年殿下,虽然幼时受尽了生母冷落,生活上却仍是养尊处优,除了流浪江湖地那段时日,只要在自己姐妹身边,就是头发都是自己帮忙梳理,哪里会料理这些琐事,只可恨自己中毒之后,虽然偶有精神焕发,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欲睡,竟然不能亲手照料自己的情郎,想到此处,青萍不由一声长叹。
听到青萍地叹息声,杨宁顿时清醒过来,忍不住露出笑
开帘子走了进去,含笑道:“姐姐,前面就是赤壁了姐姐在这里大破敌军,当日的英风豪气,我至今记忆犹新,今天外面风和日丽,要不要故地重游一番。”
青萍坐起身来,嫣然道:“那算什么大破敌军啊,些许水寇,不过是些土鸡瓦狗,锦帆会上下几乎都是我爹爹当年亲手训练出来的,虽然没有跟我爹爹上过战场,这些年来称雄江水,也是天下无敌,就是没有我指挥作战,也能破围而出。”她刚刚起身,钗横鬓乱,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着红晕,当真是娇艳欲滴,杨宁心中一荡,不知不觉中已经伸手将青萍抱住,两人虽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却毕竟时间还短,青萍下意识地便要挣扎,怎奈,刚刚睡醒,血脉不畅,手足有些发软,哪里能够挣月兑,杨宁只见心爱之人星目微阖,樱唇半启,顿觉意乱情迷,不禁低头吻下。
不知过了多久,难舍难分的两人才渐渐分开,青萍有些羞恼,转过身去不理会杨宁,自对了铜镜整理鬓发,两人在江边崖洞逗留的时日,难免有画眉之乐,杨宁自己的头发总是整理不好,学着替青萍梳头却是进境神速,信手拿起梳妆盒里面的象牙发梳,替青萍梳理如云长发,刚刚梳了几下,数根秀发便月兑落下来,杨宁伸手接住,只见那几根头发的发根已经有些枯黄,心中不禁一痛,手中真气外放,将那几根秀发毁尸灭迹,不留任何痕迹。
两人相依相偎了片刻,青萍才终于奋起雌威,将杨宁赶了出去,目光在那日从成衣铺里买下的另外几件衣衫上流连了半晌,才拿起一袭浅红色的女装换上,这是寻常小家碧玉的衣衫,并不华贵娇艳,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种清新的意味,流瀑一般的长发只用两根簪子挽住,清丽中更添了几分妩媚,在铜镜里上下打量了许久,青萍才满意地走出舱外,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不外如是。
杨宁立在船头,他也换了一身朴素无华的青衣,虽不华丽,却胜在做工精细,也是寻常少年常穿的衣衫,听到青萍的足音,他含笑转过头来,拉住青萍的纤手,引她走到船头,两人并肩而立,像极了一对寻常人家的少年情侣,若是有人现在看到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对少年男女,正是将整个江南都差点掀翻过来的罪魁祸首。
一阵江风吹来,青萍体弱气虚,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虽然阳光和煦,却毕竟已是冬天,杨宁想也不想地便真气外放,将两人笼罩其中,只见江浪滚滚,两人的衣衫却纹丝不动,这等景象若是落入他人眼中,必定惊讶非常。
杨宁将内力自足下透出,催动轻舟在湍流中缓缓而行,不多时已经到了赤壁之下,青萍转头望去,只见峻拔高耸的峭壁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满山的黄叶却已经落尽,就连那原本鲜红的“赤壁”二字都已经晦暗不清,崖下的乱石之间仍有船只的残骸和断裂生锈的刀剑,在江水之中载沉载浮,令人想起当日那一战的惨烈,故地重游,无奈却已物是人非,想到此处,青萍不禁放声唱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期。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注1)”
青萍中毒之后虽然中气不足,但是歌声抑扬顿挫,行珠走玉,却也足以令人百转回肠。杨宁对词中之意一知半解,却听得出青萍心中的感慨,和青萍相握的那只手不禁一紧,感觉到杨宁的紧张,青萍淡淡一笑,将螓首倚在杨宁肩头,虽是一言不发,但是眉宇间的释然却让杨宁放下心来,正在两情依依之际,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一副如珠如玉的歌喉,当真令人倾倒,道路相逢,子静和青萍何不到岸上一叙。”
杨宁和青萍闻声都是一惊,虽然两人行踪已经泄露,却也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不禁面面相觑,杨宁到底心无所惧,略一沉吟,已经想起了那颇为熟悉的语声属于何人,只是猜到那人身份之后,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冷冷道:“吴先生中道相阻,可是觉得新亭那一战未尽全力,故而心中遗憾,若是如此,本尊欣然候教,阁下有什么手段,都尽管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