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虽然心存希望,但是听到廖水清斩钉截铁的回答,疑,也顾不得是否会得罪廖水清,忍不住追问道:“此话当真,可是小女子方才也亲自检视过舍妹,的确是气息全无,脉象断绝,先生为何说舍妹尚有生机,是小女子与子静过于疏忽,竟未能察知舍妹生死,还是先生竟有起死回生之能?”
廖水清瞥了一眼神情各异的众人,含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令妹身中相思绝毒,若是未曾服过那延缓毒性的药物,即便日日徘徊于生死之间,三年五载之间,却也不会当真有生命之险,却偏偏她服用了‘长相思’,而后又断了解药,这才陷入必死绝境。幸而苍天庇佑,令妹福缘深厚,恰好在这段时日之内身怀有孕,相思之毒通过血脉侵入胎儿体内,反而缓解了她体内的剧毒,只是相思绝毒发作之势猛烈非常,仍然让令妹陷入假死状态,表面上看去呼吸断绝,脉息全无,实则心脉未绝,只是脉象微弱,几不可察,就是寻常医者,也未必能够发觉异样,更何况你与子静关心则乱,这才忽略了这些征兆,其实如果令妹当真已经死了,她的身躯早应该已经僵冷,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柔软。”
绿绮听到此处,只觉浑身发软,心中一阵狂喜,颤抖着伸手便要向青萍腕脉探去,不料还未触到青萍的肌肤,另外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就已经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搭在了青萍右手地脉门。这人自然是杨宁。同样听到了廖水清的说话,杨宁心中的震撼不比绿绮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的他一脸的惊慌失措,完全没有半分魔帝的威严和冷凝,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青萍,他秉住了气息,心中暗暗计数,直过了十七八数,指尖才传来微弱到几乎难以辨识的一下脉动。又过了二十数,第二次脉动迤逦而来,直到此刻,杨宁才完全相信了廖水清的说辞。青萍果然还活着,强烈的喜悦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焕然地光彩从他的眉梢眼角洋溢出来,清秀冰冷的容貌突然变得生动起来。轻轻环抱着青萍的娇躯,丝毫不敢用上力道,唯恐触及鸠尾穴上地那根骨针,杨宁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艰难地问道:“廖先生,青萍当真还有救么?鸠尾穴用针。是否过于凶险。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廖水清微微一笑。矮形,轻轻拨开杨宁的手臂。按在青萍的腕脉上,淡淡道:“鸠尾穴用针的确凶险无比,只是尊夫人所中之毒厉害无比,此刻虽然是假死,如若延宕时辰,只怕假死也成了真死,为了多一分希望,廖某也就只有冒险出手,不过子静你可以放心,廖某所用地乃是《灵枢九针》上的秘技,再配合我这根千年寒犀精制的骨针,实有莫大的功效,廖某不敢自夸能够起死回生,但是七八成地把握还是有的,只要能够唤醒这丫头的生机,廖某便有十足把握,可以保住尊夫人母子平安。”
廖水清话音未落,最靠近青萍地五人都是神色微动,一声微弱地心跳突兀地响起,绿绮几乎是第一个发觉,禁不住一声轻呼,廖水清反映极其迅速,一声轻喝道:“无关人等速速退开,不得干扰廖某用针。”说罢信手一推,杨宁一个踉跄,差点被她推落水中,却也不敢反抗,只怕惊扰了廖水清施救,借势飞掠,身如飘羽,轻轻落到不远处一艘快艇上,双目却是紧紧盯着廖水清和青萍不放。王吴衡和绿绮都是闻声而退,这种时候,谁也不敢留在船上,唯恐稍有动作,便会危及青萍地性命,绿绮强运内力,落到另外一艘船上的时候却只觉眼前一黑,差点跌倒,也不知被谁轻轻搀扶了一把,这才站稳脚步,顾不上回头道谢,便将目光凝注在廖水清身上,满怀希望却也忧心忡忡。
只有老古早已习惯了相助廖水清施针,掠到青萍身后,单膝跪下,将青萍地上身扶起,让她倚在自己膝上,一手固定住她的身体,避免快艇的起伏影响用针,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绝伦的紫檀针盒,打开盒盖,只见一片金光闪烁,雪白的缎绒上放置着三十二枚形状各异的金针。廖水清神色肃然,右手在青萍胸前凌空虚按,那只余半分针尾的骨针竟然自行缓缓拔起,与此同时,廖水清的左手宛若惊风密雨一般,一连将十余根金针刺入各处重穴,如此双管齐下,不到一拄香的时间,青萍的心跳便渐渐强劲起来,口鼻之间的呼吸也开始恢复正常,虽然依旧是昏迷不醒,但是生命的光彩却已经回到了她的身上,苍白如雪的俏脸之上也开始浮现出血色。
一直屏气凝神的杨宁终于听到了那缓慢微弱,却是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直入耳中,恍若春雷阵阵,一时间只觉悲喜交加,满腔情绪难以宣泄,直欲大哭一场,只是他生性孤傲冷漠,心如死灰之际也还罢了,此刻理智渐渐恢复,哪里还肯在人前显出一丝软弱,只是满腔喜悦重难自抑,唯恐别人发觉潸然而落的泪水,杨宁一边别过脸去纵目远眺,一边催动真气,将刚刚沾湿面颊的泪珠化成丝丝缕缕的水汽。
恰在此时,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层层阴云,洒落在茫无际涯的洞庭湖上,杨宁放眼望去,只觉原本晦暗的天地突然间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色泽,枯黄的残芦,凝烟的衰草,晶莹澄透的寒露,碧波粼粼的湖水,不管是有无生命,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就连阳光下才能瞥见的微尘,也仿佛拥有了崭新的生命,随风轻舞。
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杨宁正想回过头来继续看廖水清施针,目光一闪。无意中瞧见一艘快艇上站卧着三个人,其中竟有两张熟悉的面孔,若是片刻之前,所有人地面容在杨宁眼中都是模糊一片,即使瞧见了这三人也是难
,此时却是一目了然,一眼便看出其中两人正是褚老云,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粗壮少年缩在褚老大身后,不时地向自己偷觑。却原来杨宁没有自戕。褚老大便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神色苍白,倒在甲板上有气无力的申吟,雷剑云见他无恙。又发觉绿绮到来,一颗心早已经不属于自己,怔怔望着心上人,呆若木鸡。浑然忘我,祁庭武功浅薄,方才给杨宁的杀气震慑,便躲到了自己感觉最安全的地方。
杨宁瞧见褚老大。不觉眉梢微皱,他虽然心思单纯,却也不是蠢人。雷剑云也还罢了。褚老大突然出现在这里。目的不问可知,当日在马当丢下褚老大。杨宁便将这个人全然抛在脑后,不久之前他决意殉情,也完全没有想到会连累褚老大,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杨宁才为时已晚地想到了还有人死鼎灭这回事。其实历代武道宗主,从来无人将练功的鼎炉放在心上,故而殊少记载,就连博览宗内藏书的杨宁,也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否则当日分手之时,他可能就会解开褚老大身上的诛心锁,只是现在想到已经迟了,见褚老大如此模样,诛心锁想必已经发作了一回,差点夺去了褚老大半条性命,即便是以杨宁地冷酷无情,也不觉生出一点歉意。
杨宁本就是性子直率之人,歉意既生,便是心中一动,飞身向褚雷二人所在的快艇掠去,褚、雷二人虽然失魂落魄,岳阳剑派的弟子却都在小心戒备,饶是如此,他们只觉眼前一花,少主身前便已经多了一个人影,有几个武功稍嫌粗浅的弟子,手中地长剑控制不住刺了出去,却都落在空处,若非被其他人拉住,多半会失足落水,一想到自己竟然对着魔帝出手,面上都浮现恐惧的神色。
雷剑云只觉视线被阻,不觉心中恼怒,正要开口斥责,一抬头却看见了杨宁,心中不禁一震,硬生生将几欲月兑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深深一揖,语气有些僵硬地道:“青萍小姐得遇廖神医施救,想必性命可以无恙,真是可喜可贺,又闻帝尊与青萍小姐已经结为夫妇,雷某在此恭祝两位白首偕老,佳偶天成。”
杨宁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虽然廖水清现在救醒了青萍,但是到底能不能解救相思绝毒,他心中仍是没有把握,只是雷剑云出言恭贺,他仍是心中欢喜,正要答话,褚老大却已经挣扎着坐起来身来,呵呵笑道:“公子爷,原来您和青萍小姐真的成婚了,可惜老子没有亲眼看到,刚才那位廖先生说青萍小姐已经有了小公子,到时候可别忘了让老子抱一抱,老子也不知道什么隐疾发作了,这一次差点没有丢掉性命,若是不及时抱抱小公子,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褚老大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还没有人告诉他是因为什么缘故以至如此,看到杨宁之后只觉欢喜,将心中所思所想一口气说了出来,他这里百无禁忌,话落在别人耳中,却生出异样地心情。
雷剑云等人自不必提,眼中都闪过同情之色,却也不敢当着杨宁之面表露出来,唯恐这位少年魔帝杀性发作,将自己也牵扯进去。杨宁闻言却是微微一怔,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廖水清方才说过的话,原本他只记得廖水清说青萍还有生机,现在才想起来这一线生机从何而来,一颗心不禁怦怦直跳,青萍有了身孕了,青萍有了自己的孩子来,这世上将有一个与自己真正骨血相连地亲人了,越想越觉得兴奋,不禁转过头去看向青萍。只见廖水清正肃容下针,额头汗水涔涔,不敢有丝毫松懈,心中一紧的同时,却又瞥见了绿绮奇异的目光,褚老大声音如雷,绿绮一定是听得清清楚楚,直到这时,杨宁才突然发觉了不妥,他与青萍刚刚成亲,就被人发觉青萍已经怀有身孕,消息传扬出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自己和青萍在成婚之前就有了肌肤之亲。杨宁虽然不甚懂得礼法,但是跟在双绝身边两载,粗知世情,却也隐约知道对于女子来说,这样地名声十分难听,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以听而不闻,若是青萍因此气恼羞愤,岂不是糟糕之极,越想越觉得不安,越想越觉得羞愧,杨宁一张清秀地面容通红如火,血色浓得几乎可以滴落下来。
再不敢去看众人地神色眼光,杨宁信手一挥,一道真气分毫不差地击中了褚老大丹田,然后便飞身掠到吴衡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廖水清施针,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冷漠如冰,只是双耳依旧一片火红,流露出心底的不安尴尬。
褚老大只觉千万道如丝如缕地真气侵入丹田,仿佛针刺火烧一般,不禁身躯蜷缩起来,申吟出声,雷剑云只道杨宁惩罚褚老大多嘴,见好友如此痛楚,不禁大怒,张嘴就要大骂杨宁无情无义,狠辣残毒,不料绿绮听见这边情况有异,唯恐惊扰了廖水清施针,转头望来,两人恰恰四目相对,一望见那双黑亮透彻,隐隐透出无限寂寞的眸子,雷剑云便觉浑身一震。
绿绮认得雷剑云的相貌,想起往事,这人虽然没有全始全终,却也是难能可贵,再想到今日他不惜舍身犯险,为了寻找杨宁和青萍两人勇闯噬人礁,更觉有些感激,不禁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她的相貌本已是清秀绝俗,这一笑更是宛若白莲绽放,越发显得风姿楚楚,雷剑云只觉神魂颠倒,哪里还能说出半个字来,更顾不得为好友打抱不平了。
正在这时,廖水清已经长身而起,朗声道:“大功告成,相思绝毒已经暂时压制,此地阴湿,不便久留,绿丫头,带着子静和令妹到我的别院歇息,廖某还需对症下药,一刻也不能耽误,相思乃是天下绝毒,急切难救,还需缓缓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