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既已达成,不管是廖水清还是杨宁,都觉得松了一收敛了心底的挣扎,再度问道:“前辈,不知道青萍身上的相思绝毒应该如何才能解除,还请前辈明示。
廖水清闻言黛眉微蹙,沉吟半晌方道:“子静,我也不瞒你,相思绝毒名不虚传,便如入骨情丝,挥之不却,斩之不断,能够研制出可以延缓压抑毒性的解药长相思,我已经竭尽所能,如果你不愿意冒险的话,我可以不间断地提供长相思的解药,在我过世之前,还可以将药方相赠,此举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是足以保证青丫头享尽天年,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杨宁心中微颤,忍不住握紧了衣袖之中的剑刃,冰冷的寒意透过柔韧的皮囊侵入指尖,十指连心,杨宁只觉得就连心灵似乎也变得一片冰冷,早应该有所预料,不是么,自始至终,廖水清都只是说可以保住青萍和月复中孩儿的性命,可以压制剧毒,她很谨慎地说可以救治青萍,却从未说过一定可以解除青萍身上的相思绝毒,这就是绿绮欲言又止的缘故吧,无论是怎样的挣扎求生,无论怎样热切希望,青萍都不可能恢复成原本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想到此处,几乎是不受他的控制,凛冽刺骨的剑气破体而出,仿佛要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化成齑粉,首当其冲的廖水清只觉胸前一阵刺痛,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一张面孔更是变得苍白如纸,微微漏出一缕苦笑,廖水清在潮涌而至的威压和杀气下勉强道:“傻孩子,我若是完全没有法子,又何必坦诚不讳地告诉你真相,只是这一条路对你和青丫头来说,实则是最简单容易地一条。”
杨宁心中一动,渐渐收敛了周身杀气,凝声问道:“前辈。果然还有法子么?”
廖水清的胸口恢复了平静,不再急促地起伏,摇头苦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法子自然是有的。我也知道你和青丫头都不是肯受制于人的性子,只是那法子的凶险酷厉,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怕比受制于我的解药更加惨重。”
虽然廖水清的言语看似有些不合常理。可是他却能够感受到那人心中的真诚和恳切,只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萍一生缠绵病榻,杨宁沉吟了片刻。一字一句地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知道彻底解除相思绝毒地办法,还请前辈赐教。”
廖水清目中闪过悲戚之色。柔声道:“子静。说起来你们夫妻也都还是孩子。如今青丫头已经有了身孕,过上个月。就可以给你生下一儿半女,你可觉得开心?”
杨宁心中剧震,自从在噬人礁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赧,只是他毕竟年轻,对生儿育女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少认知,兴奋激动过后,又时时烦恼青萍的毒伤,将这件事情早已经置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直到廖水清此刻提起,他才为时已晚地想起了廖水清当日说过的话,面容上终于难以维系冷漠的神色,他紧张不安地问道:“前辈,你说过青萍能够侥幸保住性命,是因为相思剧毒借由血脉渗入到了胎儿体内,那,那,如果这样下去,孩子会不会有事?”
廖水清微微苦笑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些么,不错,母子骨血相连,若是青丫头身上的相思绝毒不能解开,必会连累到月复中胎儿,不过若是有我在一旁小心照拂,日日用药施针,待婴儿落地之时再及时医治,虽然这孩子将来难免体弱多病,却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杨宁只觉身躯摇摇欲坠,即便是他已经有了宗师级数的修为,在得知这样的噩耗之后,也无法心如止水,努力维系着心头一线清明,不肯让自己再度做出迁怒于人地举动,他艰难地问道:“若是用前辈所说的凶险法子,可否彻底清除青萍身上的剧毒,能不能保住我那孩儿的性命?”
廖水清微微低头,不让杨宁瞧见自己地神色,缓缓道:“子静,孩子,我原本虽然没有绝对把握消除青丫头身上的相思绝毒,但是却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去青丫头身上大部分的毒性,甚至可以让青丫头如常人一般生活起居,只是那种解毒方法现在已经很难施展了,青丫头身怀有孕,虽然这一点让她暂时保住了性命,只是无论我
手解毒,都会伤及月复中地胎儿。”
杨宁怔忡了半晌才道:“若是先等青萍生下孩儿,再着手解毒,可还来得及么?”问出这句话,他地语气已经有些迟疑,即使是对医术并无了解地他,也能够隐隐感觉到时间的重要。
果然,廖水清一声长叹,缓缓道:“这不可能,子静,相思绝毒最可怕之处就是能够深入骨髓,融入气血,难舍难分,中毒地时间越长,解毒的希望越是渺茫,如果青丫头只是中了少许毒素,我还可以用尽手段,暂时压制毒性,在她生下孩儿之前不让毒素侵入她的骨血,可是我那逆女手段太过狠毒,她在下毒之时用了辅助的药方,在最短的时间就让相思绝毒渗入到青丫头的骨髓经脉,若非如此,青丫头的毒伤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就变得如此严重,孩子,我不瞒你,若是再拖上一年半载,就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治愈青丫头,我能够保证让她安享天年,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杨宁听到此处,终于是忍无可忍,抬手一掌向廖水清劈去,廖水清早已料到这样的情形,竟是不躲不闪,眉宇间甚至露出一抹释然神色,仿佛在这世间早已活得疲惫不堪,对生死全不挂心一般。杨宁心中千回百转,终于在掌风堪堪触到廖水清的身躯之前,强行改变了方向,廖水清只觉狂风拂体而过,却是毫无损伤,抬眼看去,杨宁已经负手而立,神色冷漠至极,寒声道:“前辈若是在片刻之前就说出了这番话,我是绝对不会应允那个承诺的,若是前辈不能给晚辈夫妻一个交代,即便是不杀令嫒,晚辈也有无数手段,让前辈一生后悔。”
听得出杨宁话语中森冷的杀气,廖水清心中轻叹,终于说出了最让自己的为难的一番话:“子静,我若没有把握,又怎会说出所有真相,法子我的确有,只是过程十分凶险,代价也十分惨重,而且因着青萍身怀有孕的缘故,甚至可能彻底清除这丫头身上的相思绝毒,只是你们少年夫妻,又是恩爱逾恒,用了这个法子救治,只怕一生一世都不能忘却所遭受的惨痛,你当真有这样的勇气和决断么?”
杨宁听得头发丝都竖了起来,半晌才咬牙道:“前辈屡次提及凶险。又说及我们未出世的孩儿,莫非前辈的意思,竟是要牺牲青萍月复中的胎儿,换取彻底解除相思绝毒的可能么?”
廖水清目中闪过沉痛之色,颔首道:“不错,正是如此,这是我在发觉毒素已经侵入胎儿体内之后想出的法子,母子连心,骨血相融,我可以用药物和针灸,将相思绝毒全部逼到胎儿身上,这个过程虽然漫长痛苦,但是以那丫头的坚忍顽强,一定可以承受下来,待到十月怀胎,婴儿出生之际,再用一帖猛药,斩草除根,我有九成把握,可以令这丫头恢复如初,只是如此一来,那婴儿却是必死无疑,而且青丫头受此重创,只怕日后再难有子嗣,这法子的凶险惨绝,你应该已经明了,是否牺牲自己的骨肉,换取青丫头的生机,你可能做出决定?”
虽然早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听到这里,杨宁仍然觉得心痛如绞,几番张口欲言,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妻儿孰轻孰重,这是多少贤哲都没有答案的问题,更何况是一个初解世事的少年,耳边隐约听见廖水清继续说道:“子静,我还是要说那句话,若是你肯委屈一些,继续让青丫头服用长相思,我可以保证她们母子平安,日后我再想法子调理医治,纵然不能让她们两人如常人一般,至少也能让她们安度余生。”
差点要立刻答应廖水清的提议,可是话语梗在咽喉,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杨宁心中狂呼道,不能,不能这样,青萍是那样骄傲的人,她怎么肯一生一世病榻缠绵,她又怎么肯接受仇敌母亲的解药,她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儿女一生下来便病魔缠身,眼前一片朦胧,浮现红衣如火,霜剑如雪的舞姿,牙关紧咬,面上闪过决绝无情的酷厉神色,杨宁低头看去,只觉双手皆是血腥,强忍心痛欲裂的苦楚,杨宁漠然道:“前辈,若使用你说的法子,一定能够解除青萍身上的绝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