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纱?
阴月扬想起那个年纪与自己相仿,却面带神圣气息的美人胚子,不由道:“听她这么说来,似乎是已经与皇极照会和了,看上去似是知道了我已是假冒,估计很快就会追来。”
文溪灵黛眉轻蹙道:“这还不算糟糕,最糟糕的是浣若纱已经布下了月女门的月女吸灵阵,此阵一旦布下,在出阵的边缘部分便无法使用真灵,到时候我们就得任人鱼肉了。”
顾一全道:“两位快跑!此处由我来拖延!”
阴月扬低头将顾一全抱起道:“你能拖延什么?我们走!”
顾一全挣扎道:“公子!小人死不足惜,岂能拖延公子步伐!”
阴月扬道:“我力气过人,你不算累赘!”
顾一全猛地掏出金色小弩对准自己喉咙吼道:“公子若不将我放下,顾一全就死在这里!”
阴月扬一愣,只得慢慢放下顾一全道:“你这是何故?”
顾一全嘿嘿笑道:“小人贱命一条,生亦何欢死亦何悲?只求公子练就邪皇武学,有朝一日让我邪派重新崛起,顾一全在天之灵也可安笑!”
阴月扬深深的看着顾一全道:“你……是认真的?”
顾一全道:“公子难道此时此刻还不信任与我吗?”
阴月扬摇摇头,接过顾一全手中的锦盒交给文溪灵,随即抱拳躬身对顾一全道:“顾先生大义,阴月扬万分敬佩!”
旁边的文溪灵也是面带感动的轻轻一揖。
“公子名为阴月扬吗?”顾一全喃喃的把名字念了几遍,忽然大笑:“哈哈哈!阴月扬,如我邪派之月,将我邪派光扬!好名字!公子请便,我必将拖住他们!”
阴月扬用力点点头,刚要走,忽然回头问道:“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喜欢别人给你下跪?”
“好人吗……”顾一全面带回忆之色,旋即摇头笑道:“没什么,个人喜好而已,公子请行!”
阴月扬将文溪灵负于背上,瞬间消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顾一全眼眶微湿:“邪派……邪派……”
……
三十五年前,扬城正邪双派激战,致使扬城大乱,无数百姓惨遭战乱,流离失所。
其中,一群流民一路流浪到天海城港口,这才在码头找到一些工作,结束了流亡生涯。
天海城同样由一正一邪两个高级门派执掌,故而码头也分为两伙势力,双方各不往来。
流民中,大多拖家带口之人,因为这一批人大多来自正派归属,所以其中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纷纷加入到正派的码头工人中,养家糊口,而其中也有一些孤零老幼,在这乱世之中,就只能自生自灭。
其中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瞎掉了一只眼,又身体瘦弱,每日只能孤零零的坐在码头旁乞讨,讨来一些残羹剩饭以度日。
某日,一壮硕男子经过正派港口,见男孩正舌忝舐着碗里的一点剩粥,好奇道:“小子,你明明有手有脚,干嘛不去码头干活?”
男孩指着自己的独目道:“他们嫌我瞎眼,丢了正派的人。”
壮硕男子哈哈大笑,随即道:“小子,愿意跟我走吗?给我干活,给你一口吃的。”
男孩认真地打量着这个面容刚硬的男子,点点头。
于是壮硕男子将男孩带到了邪派的码头处,随手抓过一个扛包袱的汉子道:“去给这小子弄身合体衣服,再给他喂饱了。”
那汉子见男孩可怜,心生怜悯,将男孩领到大家居住之地,洗漱,更衣,送食。
男孩也是通过这个汉子才知道,那壮硕男子名为许大刚,乃是邪派在这码头的负责人。
日暮,码头工人们归来,妻子女儿父母纷纷迎上,整个聚集地一片热闹,大锅饭吃到正热,许大刚将男孩带到众人前道:“告诉大家你的名字。”
男孩道:“顾一全。”
许大刚耻笑道:“顾一全?什么他妈狗屁名字,告诉你,正派的名字在我们这里不好使,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王八了,知道吗?”
男孩脸上带着屈辱的表情,不过为了生存,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含泪点点头。
许大刚道:“以后每天你要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休息,每天早晨跟我们一起上码头干活!”
旁边妇女道:“许老大,她还是个孩子,要不然让他跟我们一起洗衣做饭吧!”
许大刚绷下脸来:“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众人都不敢言。
一夜过去,男孩跟着许大刚来到码头,他发现尽管许大刚表面威严,实际上教给自己干的却也只是极轻的活计。
就这样,一月过去,男孩虽然日子过得劳累,却也成长的极快,而且已经能够做一些简单的木匠活。
月底发薪金,男孩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也获得了一串铜钱!
要知道,他吃住都是大家提供,原本以为干活是为了偿还大家恩情,却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能拿到钱。
看着手中和别人一样的钱,男孩眼中斟满泪水。
许大刚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揉男孩的头发道:“小王八,跟我去喝酒。”
男孩道:“我不会。”
许大刚道:“你自己赚到钱,便已经是男人,男人没有不会之事!走!”
这些天来,男孩已经知道,王八这个词,在海边的意思是坚强,顽固之意,并非内陆的贬义词,所以他早已接受了这个称呼。
酒过三巡,许大刚忽然对男孩道:“小王八,你可怪我让你上码头干活,而不是跟着那些妇人一起干女人家的活计?”
男孩摇头。
许大刚道:“这就对了,要记住,你虽瞎了一只眼,依旧有手有脚,能够凭借双手让自己在这乱世中生活下去!再说,瞎眼又怎么样?瞎子会影响正派形象那是狗屁!记住,你既然跟我混,就是邪派!邪派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讲究,我们只懂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们只懂得生命是值得珍惜的!至于信念,这东西对你来说或许还太早一些,老子就不说了。”
男孩道:“老大,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许大刚面带喜色,一副憧憬的样子:“我的信念……就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邪派会压过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总有一天,我们这些依附于邪派之中的民众不会在被人歧视!”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但是其实,我们只要自己不歧视自己,别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还是很期待我邪派重新奋起的那一天!”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这番话记在心里。
时光飞逝,眨眼就过了十年,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虽然依旧并不强壮,但已经拥有一手十分精妙的木匠水平,总是突发奇想做出一些让大家能够变的轻松的东西,而许大刚,依旧是那副壮硕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正派七君之一的天龙君驾临码头,所有人无论正邪都要过去迎接,接到通知的许大刚带领自己的人民们也来到正派码头。
龙舟抵岸,几名天龙门弟子下船喝道:“天龙君驾临,所有人跪迎!”
正派方推金山倒玉柱跪下一片,男孩也欲下跪,却被许大刚拉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天龙君弟子见这一排无人下跪,施展轻身灵武下来怒道:“尔等为何不跪?”
许大刚一梗脖道:“我等邪派民众,自然不跪正派之君。”
天龙君弟子冷哼道:“我数三个数,不跪的,死!”
许大刚冷笑一声,连头也没回,话也没多说一句,身躯挺直。
三数数过,天龙君弟子勃然大怒,长剑一指,剑光过处许大刚身后之人死伤大片:“跪也不跪?”
许大刚血灌瞳仁:“不跪!”
天龙君弟子再次挥剑,又一排男子死去:“跪也不跪!?”
“不跪!”
天龙君弟子第三次挥剑,壮丁几乎全部倒下,剩下的只有一群老弱妇孺和那个男孩:“跪也不跪!?”
男孩吓得几乎哭出来,但他的膝盖却如同被钉上钢钉,立的笔直。
而那群老弱妇孺,见到自己丈夫孩子死去,虽泪流满面,但满脸亦有坚毅之色,竟是无一下跪屈服!
天龙君弟子大怒,一剑刺死许大刚,喝道:“现在主事人已死,跪着不死!”
一老妇喝道:“我等宁死不跪正派!”
一群妇孺大喊:“我等宁死不跪正派!”
天龙君弟子冷然挥剑,除男孩之外所有人全部死亡,他看向男孩:“就剩你自己,我给你留条活路,下跪,还是自断双腿,你自己选择!”
这些一直照顾自己,比家人还亲的人们死亡,让男孩泪水流干,现在他眼中流下的只剩鲜血,他冷笑一声,捡起旁边柴刀:“我选择……不跪!”
一刀,两刀,三刀……男孩直把双腿砍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大笑:“正派!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在我面前下跪!”
天龙君弟子无视一地尸体道:“这小子疯了,和所有尸体一起扔下海去,清理码头,准备迎接主君!”
意识模糊中,男孩被丢下大海。
然而,人的意志和信念,绝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些东西而改变,反而会因此变得更加强大。
……
望着奔来的一个面容神圣让人不敢亵渎的少女和那位龙武君弟子皇极照,顾一全冷笑着按动手中一个小机关:“正派,总有一天你们会对邪皇大人,屈膝下跪!”
轰!
森林之中,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