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往复,夏冬交替。
距离流觞离去,已经过了六年。
六年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男孩成长为少年,也足以让一个辛劳的母亲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鬓角生出白发。
这时的应岳阳,虽然身高不过一米五几,但却也让他有了一身精悍的肌肉。
六年的时间,这个少年已经完成了独自在珞珈山后山使用石碾开出一条道路的壮举,而他的工作,也从独自碾路,变成了修路工人的一份子。
六年的磨砺,使他身体中的真灵力成长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即便是应水门掌门应裘,也未必拥有他这般日夜修炼后极为精纯和浓厚的真灵力。
六年的等待,应岳阳却没有等到流觞的再次到来,或许真的像后者所说,当他有足够的力量颠覆整个应水门时,那个亦师亦父的男人才会以战友的身份到来吧?
不过这几年间,外界的事也逐渐的从村里人的口中落入应岳阳的耳中,然而这些消息对于应岳阳来说,却没有一个好消息。
振邪组织在最近今年不断受到沉重的打击,组织中的精英已经有不少命丧正派之人手中;他们谋划的对正派高端战力的刺杀无一成功,反而被敌人杀死数十人;已经结成联盟的多家邪派面对正派的不断进攻,已经开始节节后退,十几家顶级邪派被灭……
这些传递来的消息不断的提醒应岳阳,流觞已经危在旦夕。他曾多次想过带母亲逃出应水门,然而母亲对他那个身为二公子的爹似还有情,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这让应岳阳感到无比的丧气。
这一日午时,应岳阳从后山归来,在走到村口处便发现的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个位于珞珈山脚下的小村庄,正在忙着张灯结彩,每家每户的门窗上都系上了红色的布条。
做出这种事,那只能证明,应水门中又将有喜事发生了。
应岳阳拦住了匆匆行过的张小二道:“小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张小二原本的笑脸看到应岳阳后立刻苦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应逸品……二公子,要和金鞭帮掌门的女儿喜结连理了,今日山上大办婚宴。”
应岳阳头嗡的一声,旋即放开了拉住张小二的手。
应逸品,应家五虎的老二,掌门应裘的儿子。
然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应岳阳的亲生父亲,罗玲琳的丈夫!
让应岳阳感到难过的,并不是因为这个有名无实的父亲即将大婚,而在于他想到若是真发生这种事,那还一直对那个男人抱有期望的母亲会怎么样。
心中焦急,应岳阳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突兀的在村口消失,大概两个呼吸之间,他便出现在了自己的小木屋中,然而进到屋来,应岳阳却没有直接进卧室,而是停在了门外。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娘亲,不知道娘亲知道这种事后会发生什么。
踌躇之间,他的耳朵灵敏的听到屋中娘亲的呼吸声虽然微弱,却十分平稳,想必应该是不知为何早早睡下了——进来娘亲的体质越来越不好,他也在方圆百里的珞珈山中抓了一些肉很有滋补营养的野味,但奈何心病难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日渐衰弱。
犹豫半天,少年还是决定进屋,这种事是瞒不住的,与其拖延,不如直接告诉娘亲,正好有可能借着娘亲对应逸品失望之际带她离开。
想着,应岳阳掀帘而入,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母亲罗玲琳竟然晕倒在地!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难怪娘亲的呼吸略有虚弱……少年慌忙的跪在地上抱起母亲,用体温给她取暖。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拥有的是光系、水系或者木系这种攻击力较低的真灵力,至少这几种真灵能够舒缓人的身体并采取治愈!
半盏茶后,罗玲琳幽幽的醒来,大眼睛无神的看着应岳阳。
“娘,您没事吧?”
罗玲琳眨眨眼,无神的眼中一股清流流淌下来,这种无声的哭泣让应岳阳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他紧紧地抱着母亲道:“娘,哭吧,哭出来就好受点!”
罗玲琳泪如雨下,喃喃的道:“你爹……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以为,我以为只要风头过去,他就会重新将我们母子接回去,为什么……呜……”
见到母亲如此痛苦,应岳阳的眼角也被沾湿,他轻声道:“娘,事已至此,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了,不如您,跟着儿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不……我一定要问问他!我一定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扔下我们母子!”
罗玲琳忽然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大声尖叫。
“就你那副贱样子还想见二公子?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你配见二公子吗?”
二管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罗玲琳抬头看去,双眼中露出迷茫:“是啊,我现在这副样子……早已不复当年美好,怎么见他……”
二管家奸笑道:“没错,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若是不想吃苦,不如陪老子睡几觉,到时候你和你家小杂种……”
应岳阳冰冷的声音传来:“滚。”
二管家一愣,一对黄豆眼竖起:“小杂种你说什么!?”
应岳阳将罗琳玲抱到床上,慢慢的转过身来,双目之中早已被血丝充满,声音如万年寒冰:“我让你滚,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
二管家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大的孩子,暗道自己怎么被他吓到,立刻抽出长鞭抽向应岳阳:“小杂种!敢这么和老子说话,老子抽死你!”
啪!
鞭子落在一只有力的手中,整条长鞭被拉得笔直。任由二管家再怎么拉扯也无法抽动。
应岳阳双目渐渐被暗系真灵力覆盖:“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还未完全落到二管家耳中,人已经来到二管家身前,这男孩手掌完全被浓黑色真灵覆盖,所过之处一片鸣音,恍如林中惊鸟,瞬间印在了二管家的胸口!
“惊鸟击……”
二管家直愣愣的吐出三个字,随即后背的衣服和皮肉轰然炸开,连脊椎骨都飞出去几根,背后已经出现了一个满是血肉和破碎内脏的大洞!
他脸色僵硬,颤抖着想将自己的手按在这个一直被自己欺辱的少年身上,但紧接着应岳阳手中爆发出来的后续力量,将这个丑陋的家伙整个击飞,轰然撞碎了木屋的墙壁之后又飞出了二十多米,碾压了一排鸡舍之后才倒在一个猪圈中,七窍流血而死。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身形单薄的孩子竟然能一瞬间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应岳阳神色冰冷的拽下门帘将手掌擦拭干净,从容的动作竟丝毫不像一个刚刚杀了人的十二岁孩童!
他慢慢转身走到一脸惊慌的罗玲琳身前,轻轻说道:“娘,你不是要问问应逸品为什么这么狠心吗?且等待孩儿一会儿,孩儿这就上山将应逸品给您带来!”
罗玲琳用冰冷的手一把抓住应岳阳,慌张道:“孩子!你刚刚杀了人!你快点跑吧!”
应岳阳一笑,手指轻柔的按在罗玲琳后颈处的缠脉上,顿时这个女人便面带慈祥的昏睡了过去。
应岳阳目光凛冽的起身,慢慢步出房间。
此刻小村庄已被惊动,外面围了一大群居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武力超群”的二管家会忽然被人毙命。
应岳阳走出木屋,抱拳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岳阳和母亲罗氏,这些年承蒙各位乡亲照顾,我在这里向各位道谢!”
说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即抬头道:“今天之事,乃是我亲手所为,和各位乡亲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不想受我牵连,还请各位回家吧!现在,我就要上山去讨个说法,若有不怕牵连的乡亲,请帮我照顾一下娘亲,若此次我应岳阳能活着回来,必会重谢!”
村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有胆小的悄悄离开,剩下的三十多个居民都是这些年来和罗玲琳相处的十分融洽的,听应岳阳这么说,邻居杨嫂率先说道:“孩子,去吧!你这些年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什么高人教了你武功,但你都要小心!”
杀猪铺王大爷道:“是啊,孩子。你这么孝顺,可千万别丢下母亲独自离开人世,万事要量力而行!”
张小二笑道:“我就说岳阳出息了吧你们都不信,看他竟然能将作恶多端的二管家杀掉就知道他现在功夫不凡!岳阳加油,争取夺得掌门之位,也好提拔一下你小二哥。”
隔壁刘氏走到应岳阳身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孩子,去吧!我们这些人虽然渺小,和那些武者相比不值一提,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感情,我们也并不是工具,你要帮我们证明这一点!安心的上山,你娘我们会照顾。”
应岳阳感激地点点头,再次躬身道:“感谢诸位乡亲,若我活着回来,乡亲们共享富贵!”
说罢,这个少年后退半步,身形已经化作闪电高高跃起,拖着一道黑色尾晕冲向珞珈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