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宁神汤端上来,吴紫燕忙上前接过,服侍大太太吃药,哪知大太太一回身,不小心撞到她手肘上,汤药洒出来溅到大太太葫芦色缠枝纹蜀锦褙子上头,大太太立时变色,“你是官家千金,怎敢让你服侍我这个婆婆,旁边站着罢。”完全不给吴紫燕留情面,叫了珍珠上来伺候。
吴紫燕身子微颤,也并未辩解,复又低头站回原来位置,只是目中已含了泪。
在旁边瞧见的萧行霆心头难受又怜惜,可根据过往,他知晓此时要帮着妻子说话,大太太必然更会不高兴,说不定还要讥讽敲打几句,只得安抚的朝吴紫燕看了看。
察觉到丈夫疼惜,吴紫燕涩然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夫妻两人一直待到三更,见大太太的确没事,才一起离开。
犹在路上,萧行霆便携了吴紫燕的手道:“委屈你了。”
“伺候婆婆,是我的本分,何来委屈。”吴紫燕盈然说了一句,复又郁郁低头道:“婆婆厌我本是应该,我嫁到萧家已是六年,还未曾给萧家开枝散叶,我……”话至此处,已是说不下去。
身为女子,嫁做人妻。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可自己嫁到萧家六年,别说儿子,就说女儿也未曾添一个。饶是如此,夫君还撑着没有纳妾,连通房都不曾有一个,已是体贴至极。稍许婆婆刁难又算的什么。
吴紫燕如此安慰着自己,到底还是掩不住深处恹恹。
萧行霆叹息一声,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说起来,娘和祖母都不喜欢自己这个妻子。可却不仅仅是因妻子六年不曾生养,更多的只怕是因妻子并非她们选定的人。
当年祖母和娘一心想让自己再娶一个曾家女儿进门,但祖父那样精明的人,怎肯让内宅全被曾家女把持,便给自己订下了姑祖母的嫡孙女。说起来,岳父乃是正四品杨州司仓,手握实权,紫燕本该在萧家抬头挺胸做人。奈何当年……往事真是不提也罢。
再想到今日大太太发作归根结底的缘由,萧行霆不由也生出一股豪气,承诺道:“别说胡话,李道长不也给你瞧过,说你半分事情都没有。只是常年郁结,小日子里头都不曾调养好才会如此。待明年我得了进士,就想法子疏通个外放的缺,到时带你去任上,你好好自在些,一定能给我生个活泼机灵的儿子。”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吴紫燕也觉得安慰,夫妻两人携手回了自家院子。
十一月初十,萧行烨终于从淮州回来,一时上门往萧家拜访的人更多,人人都想见见这个南樵先生关门弟子,新晋解元郎。
这日大早,萧云溪就梳妆打扮好,去缀锦院正房陪三太太见陆家来的人。
当年陆家本给三太太订好一桩婚事,乃是三太太远房表兄,从小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哪知三老爷病重,萧家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三太太生辰八字和三老爷相合,就要陆家将女儿嫁进来冲喜。陆家也是盐商,家底却差了萧家一半不止,每年盐引还得指望萧家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照应。万般无奈下只得屈服退掉原来的婚事,给了三太太丰厚的陪嫁嫁到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