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快走吧。”赵初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无力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
夏初晴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力的笑，“这一切的罪孽就让我陪你一起偿还吧……妈……妈……”
缓缓闭上眼，两行眼泪无声滚落。悌
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如果今天是她生命的终点，就让她在结束前喊一声“妈妈”。悌
赵初婉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还以为她叫“妈妈”是因为她是她的“儿媳”，虽然不解为什么夏初晴会舍身来救她，危难时刻，却也没有想太多。
为之震颤的，反而是湛浩远。
眼前的她紧闭着眼，冷漠而平静，显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早想过当这一天到来时这个女人会有多绝望，却万没料到，自己的心也为之刺的生疼。谀
明明是赵初婉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将她害的这样惨，他明明是在理直气壮的报仇，为什么此情此景却令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恃强凌弱的恶霸——
而赵初婉和夏初晴则是被欺负的对象。
“呵呵呵呵……”他微微闭上眼，不停的笑，无奈而凄楚。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看着湛浩远这个样子，林寒沉重的摇摇头，沉重叹息一声。
周围其他几个保镖也暗自担忧，湛浩远虽然对待敌人手段毒辣，但对自己人却很好，就连他的保镖也都很尊敬他。谀
许久许久以后，他笑声终于停止，“你真的甘愿为这个女人而死吗？”
依旧保持着静默，夏初晴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变动，此时她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她死水般的心已惊不起一丝波澜。
而这亦是她所给他的最明确的答案。
哀莫大于心死！
湛浩远双目如被刀割，深深蹙眉，他仿佛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给你三秒钟的考虑时间，如果你后悔就点点头，如果……如果过了三秒你还没有任何反应，我就开枪！”
“一……”湛浩远声音坚定，紧盯她的脸。
“二……”这一声更加沉重，然而，眼前的她竟是如此坚定不移。
他深深呼一口气，“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中像有一根根弦在这一刻声声崩断，湛浩远仰头长笑，高昂的笑声如兽嗥、如悲鸣。
“砰！砰！砰！砰！砰……”连贯的枪声震耳欲聋，他将手枪高举到头顶，朝上方不停的开枪，子弹打在房顶上、打在那个水晶吊灯上，玻璃碎片、石灰、石屑纷飞。
子弹迅速打完了，他还发泄性的不停扣动着扳机。
精心筹划了这么久的复仇计划，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被这个仇人的女儿阻止，他湛浩远究竟又是因何无法下手？！
就因为对这个弱女人的怜悯？怜悯到连杀母大仇都可以抛下！
双手无力的松开，手枪铿然落地，湛浩远仿佛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狼狈转身，颓然背离夏初晴向门外走。
赵初婉惊慌不安的目光在还闭眼站在原地的夏初晴和渐渐走远的湛浩远身上来回游移，狐疑而意外，现在她是越来越弄不清夏初晴为何会舍命救她，而湛浩远又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枪声就响在耳边，却没有预期的疼痛，他哀凉的笑声亦是那般清晰，夏初晴闭着眼更能听出这笑声中有多少不甘、多少无奈与凄凉。
她还以为这个为报仇费尽心机的男人会先开枪打死她，然后再杀掉妈妈，这样的结果超出了她的预料。
“少爷，你去哪里？赵初婉怎么处置？”一名保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高大而没落的背影依稀停滞了一下，湛浩远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迈开步子，继续向外走。
“哐！”的一声巨响忽然在身后传来，随之是玻璃摔碎的声音，其中依稀可以听到一声轻微的嘤叫……
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湛浩远蓦然转身，只见夏初晴正倒在一片水晶玻璃碎片中，鲜血已在乌黑的发间氤氲流淌。
原来房顶那个水晶吊灯的玻璃被子弹打破摇晃不止，刚刚一大片玻璃掉落下来，正砸在还闭眼站在原地的夏初晴的头上。
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已死寂的湛浩远瞬间回过了神，几大步跑过去，横抱起夏初晴便向楼上跑去。
“林寒，叫医生，快叫医生。”他边跑边惶恐的喊，自始至终再也没看赵初婉一眼。
错愕的看着湛浩远消失在楼梯上的身影，赵初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
沉重的眨眨眼，她试图睁开眼，强烈的光线却刺痛眼眸，头部的痛感也在意识清醒的这一刻变的真实。
“夫人，你可醒了。”是林寒的声音。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少爷可担心死了。”
夏初晴现在才看清坐在床边的林寒，微微蹙了一下眉，淡淡的说，“他在哪里？”
“夫人，你先吃点东西吧。”就算内心关切，她的声音和表情也一样很冷淡。
“他在哪里？”夏初晴撑着在坐起来，目光因为刚刚转醒而憔悴，那种坚持与执着却不容忽视。
今天她一定要见到他，跟他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林寒无奈的暗叹一声，淡淡的说，“在书房。”
夏初晴支撑着下床，刚站稳，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瘦小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向后就倒。
“夫人……”林寒一把将夏初晴扶住，心疼的看着她煞白的脸，“你身子骨还太弱，有什么事养几天再说吧。”
深深皱着眉，夏初晴努力保持着清醒，轻轻把林寒推开，“林寒，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别跟来。”说完，踏着无力的步子向门外走去。
经历过一次次身心的沉重打击后，她原本纤瘦的身子板更加孱弱了，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将她吹倒，然而，她却如此倔傲与固执，令林寒又觉可怜又觉无奈。
“吱……”夏初晴推开那扇门，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湛浩远正静坐在书桌前，闻声回头，望见这柔弱的人，凤眸中依稀划过一丝痛彻。
缓缓站起来，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纤秀的右手不禁搭在她肩头，“你现在该安心休息。”
和弦的声音里深藏一丝的怜。
这个声音仿佛醇美的乐律，曾无数次的拨乱她心弦。
这邪肆却疼怜的眼神，亦曾不止一次的令她心烦意乱，甚至令她傻傻的觉得他真的关心过她、疼怜过她。
无力的牵起唇角，她漠视这张完美的脸，“湛浩远，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明明是死水般的声音，她的心也明明该是死寂的，可为何她的背脊在深深颤动。
湛浩远愕然怔住，看着她疏离的眼睛说不出话。
“你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卸下你的伪装？湛浩远，难道你还没玩够吗？”用力的一把推开湛浩远搭在她肩头的手，这一刻，她眼中巨浪滔天。
因为太激动，失血过多的她又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仿佛巨浪中的小船，剧烈摇晃。
他忙伸手，拦腰将她抱住。
“别碰我！”她忽然大吼一声，双手用尽力气推在他胸膛上，湛浩远没料到她眩晕之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竟被她推的后退一步，而她则因为巨大的后撞力砰然蹲坐在地上。
心猛的一痛，眼眸里像被硬生生刺进两根毒针，他痛的睁不开眼。
这个女人总能令他感情失控，一次又一次。他大步向前，俯身想抱她起来，而她却抵触的伸右手决绝的将他阻挡。
“请别再碰我了。”无力的声音里透着祈求、甚至是恐惧，防备的瞪着他，她蜷曲着身子向后一点点挪动，就仿佛眼前的他是个要吃人的恶魔。
在她眼中，他就是个恶魔，她恨他、惧他，不愿让他再碰一下。
呵呵呵……湛浩远内心深处黯然冷笑。
“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请放我离开.”夏初晴声音虽不大，却如此坚定。
坚定的如一把利刃般刺痛他心。
是，他找上她，只因她是赵初婉的女儿，她只是他复仇计划中一颗棋子；他要她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就是为了折磨她；他要她留在浩瀚集团，也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捉弄她……这才是他所有的初衷。
可是，为什么却有一些难言的情感在这其间月兑离了预定的轨迹、失了控、完全背离了当初的预想。
现在，他虽没有亲手杀掉赵初婉，却已将她交由了司法机关，恩怨似乎到此画上了一个句号，为何他反而心里怅然若失？
“还没有！”他冷声声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