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只余我和他,感觉他的目光盯在我身上,空气凝滞,除了偶尔自帐外传来的马嘶声,帐内只余自己的心跳声,怦怦震响。
“若曦……”他的声音柔的迷醉,我不自觉的抬眼望向他:一袭墨黑狐裘大氅裹着他略显瘦削的身形,长身玉立在我前面不远处,满身征尘,满面疲惫,满眼期冀,一瞬间我想扑进他的怀里,一瞬间我想转身飞奔逃开,可脚步却是纹丝未动,只眼含雾气凝望着他……
“若曦……”他凄然轻唤着向我走来,在他指尖触到我手的一刹那,我慌乱的退后一步,见他一脸的愣怔凄苦,我心乱如麻,垂目恭身一礼:“若曦去为皇上备些膳食。”说完,不等他言语,转身逃出,面上泪水已滑落。
远远的逃开,逃到看不到营帐,倚靠着一株大树,缓缓滑下,蜷坐于地上,泪水已奔涌:想过千万遍的别后重逢,如今却依然无法面对,面对这个千里奔波,身心俱疲的男人,满心疼惜,却又止不住心底的抗拒,因他的孽缘致孩儿惨死,我可以原谅,因我知那本是孩儿的宿命,我与孩儿的母子情分上天只给三个月,早告诉自己那又何妨,我每一日给孩儿一年的疼爱,让他一直生活在天堂,虽事到临头仍是心痛难忍,终随时间的流逝,心已接受,因我知他也是无心伤害,孩儿的离去,他亦是满心伤痛,我不能恨他,我原谅他。可是他心底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他真的没有把我当作别人的影子么?他真的在乎我的原谅吗?还是都是我为自己的爱恋找的借口,自欺欺人的借口?早已坚定的自信此时竟又动摇,早已确定的爱恋此时亦已迟疑……“避源于怕,不怕何需避?”静云师太的话浮响于脑中,是的,我怕,真的怕,我怕自己的一腔痴情被人嘲笑践踏,所以当日才会收拾起自己仅余的自尊,如刺猬般先发刺人,我怕自己付出的魂魄日日被人讥讽蹂躏,所以才会恨自己已片片碎裂的心还会因那人的苦痛而痛,因为怕,我才会逃,藏起自己的心,倔强的不承认自己心底的不舍爱恋,可经时光打磨,恨意渐平,被层层恨意包裹的爱恋如璞玉见天日,越发折射璀灿光华,我自己的心已明了,可他的心?我真的怕……
“姑姑,怎么了?”是冷剑关切的语声,见我仰起的脸上泪水奔涌,不禁愣住,与他结伴这一年多来,也曾悲泣,可自华山下来,我虽偶有凄苦,却从未如此发泄悲伤。
“刚见姑姑一日日开朗开怀,怎今日见了主子却是如此模样?”冷剑以朋友的语气关切询问。
我侧头拭干泪水,回过头来,强扯笑容:“有事么?”
“哦,”他似是猛想起“我来找姑姑是想请姑姑尽快去给主子准备些膳食,李大人刚对我说,主子这五六日来千里奔波,几乎是粒米未尽,李大人嘱姑姑做些清淡的。”他腼腆一笑“其时不用嘱咐,姑姑对主子饮食最是明白不过了。”
我早已站起,心里微惊:五六日从京城奔到这里?岂不是星夜兼程,哪还有时间休息进食?一瞬间,心里的疼惜忧急掩过了所有的惧怕犹疑,急步向营帐走去,身后冷剑扬眉一笑,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洒在他微挑的剑眉上,染上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