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绿低声轻唤了一声:“乐慎!”
双目相对,乐慎手上一停,眼睛看到她脚上鼓起来的伤处,轻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墨溪绿在她跟前坐下,手指覆在琴弦上拨动了两下,道:“公子倒是惬意,深更半夜的抚琴,也不怕扰人清梦。”
“我以为,墨小姐是疼的睡不着才来找在下晦气。”乐慎微微一笑,可惜笑不达眼,眸子里尽是一片凉意。
既然他有读过《异物志》,必然对易容术不会陌生。只是,他还未见她就已经探到她的身份,着实让墨溪绿心里一惊。乐慎此人,实在深不可测呐,若他是墨家的敌人,那……
不再深究自己如何被他识破,墨溪绿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流连在那个酒壶上。“听说酒能镇痛,不知……”
“这酒一年就一瓮。”乐慎将墨溪绿抚在琴弦上的手按住,“我只拿来招待朋友。”说罢,他取过一盏白玉杯,斟上一满杯,平推到墨溪绿跟前。
朋友?眉毛一挑,墨溪绿好笑的看着他。他帮雅安王算计墨相之子墨思怀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怎么这会儿他倒和她称朋道友起来。
“世间没有长久的朋友,亦没有绝对的敌人。所以……”他清冷的声音又起,“我与你们墨家,未必不是朋友。”
“乐公子此言,莫不是来投诚的?”墨溪绿闻言,唇边轻轻荡开一抹笑纹,略有嘲讽的看了看他墨中带金的眸子。“还是……徐岳他们,并不信你?”
乐慎淡淡瞥了她一眼,兀自喝了一口小酒:“信任这个东西本就比纸还薄,这一点墨小姐不应深有体会吗?”
墨溪绿脸色微变,脑子里晃过香白那颗干净的头颅,心里一阵恶心。
看着她霎时变白的脸,墨慎又道:“小姐觉得慎说的可对?”
“想必墨公子的体会比小女子来得惨烈!”
乐慎没有想到,墨溪绿竟然笑得更加耀眼,一张秀美的瓜子脸在宫灯的照耀下越发灿烂夺目。她说得漫不经心,似是无意却不失准度的刺中他内心的痛楚,引得他微微皱眉失神。
他垂目又喝上一口,才缓缓道:“墨小姐倒是可以听慎一言。”
“愿闻其详。”墨溪绿柳眉一挑,手一抬,反将乐慎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
“若是姑娘有过背叛的体会,切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墨家家主。”
墨溪绿一怔,低声笑开,道:“怎么,公子这是要策反不成?”
“墨小姐,若你不是墨家人,于我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说来说去,还是墨家的身份珍贵。”墨溪绿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任莲花的清香与竹子的香气混合弥漫在唇齿间。
“恐怕不止。墨小姐不过是个旁系,有什么本事让墨家家主偷偷潜入和都?她又为何处心积虑,帮你重返墨家?想必墨小姐,也和慎这般疑问重重吧。”
乐慎淡淡一笑,抬首眺望天边的那一轮银月,淡淡的银光笼罩在他身上。他静默无语,只有指下琴声悠扬,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