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了春日,兰芽的心底便也生出莫名的惆怅。就仿佛窗子外水岸边的杨树散出的杨花,飘飘散散铺满了半边湖水。虽然也叫花儿,却着实无法让人觉着美。
珠帘外传来小太监冯宝甜脆的嗓音,“兰公子,豹坊有请。”
冯宝是照料兰芽起居的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性子便宛如这天下所有的小太监一般,极善察言观色。兰芽身畔没有女伴,便也将这嗓音甜润的小太监当成小姐妹一般地待,五年下来,倒也让冯宝对她颇为亲厚。
兰芽听闻“豹坊”,不由得秀眉隐蹙。
自打前朝,京城里豢养飞禽走兽便成了达官显贵们的爱好,大抵也全是因了前朝皇室本是来自草原,他们便也将草原上的习俗都也带进了中原来吧。宫里各个豢养飞禽走兽的园囿便都以那东西做名:象苑、鹰坊、虎园……这豹坊便是养着豹子的园子。
或许也因豹子凶猛,一般人不敢擅自靠近,于是豹坊便成了极好的隐秘之地。
“谢公公。”兰芽谢过打帘子的太监,独自走进空无一人的画室。窗外几杆修竹将清影印入房中来,应和着香案上正袅袅燃着的一炉香。
兰芽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由得想起那日冰块身上闯入她鼻息的旃檀之香。
兰芽径自坐下,展开纸张作画。
说也纳罕,被圈禁园子里的少年各自都有习艺,偏她的与众不同:她被令画画儿。而且五年来,画来画去,被要求画的,永远都只是一个内容。
紫府要求她画的,是除了她之外的那几个少年。初时她心生抗拒,画的总是草草,及至后来便也渐渐入了心。反正画来画去就那几个人,她何苦要将他们画得面目全非?便小心了去描画他们的眉眼,到后来就连一条衣褶、一缕神色,都画到惟妙惟肖。
这些全赖爹爹当年教导。爹除了政誉清正,也是当朝一代丹青圣手。爹画的葡萄,曾经让访客家的顽童当成真的,蹦跳了非要摘来吃。想及当年趣事,兰芽不由得轻叹。爹工葡萄,却最嘱她画兰。兰花看似简单,几笔勾勒出叶片便是,只有真的画了才知道,那却最是费神。因为简单,便无法取巧;每一个勾抹都必须是最真实的情态,否则只是一纸的墨痕,全无半点兰花清姿。
兰芽再叹了口气,将冰块的唇角略向上挑了挑。那家伙这一两年来越发桀骜,对着她的时候,唇角几乎都是这般的。
“嗯,画得果然细致。”
却倏地,背后传来婉转寒凉的一声!
兰芽惊得几乎跳起来。她竟这样出神,竟然不知身后何时多了个人;她更无法忽略的是——他那诡异妖冶的嗓音!
-
《美人图》出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