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淡淡夜风。
女子面容清丽,眉宇间散发着一股狂放不羁的洒月兑气质,很迷人也很危险。
不断飞舞的指尖,如此大气的弦律,再配以女子特别的嗓音,亦刚亦柔,洒月兑直白中又多了丝百转千回缠绵悱恻,摄人般的旖旎与炫美极具侵略地、妖冶地搅乱了人们的心。
身后纱绸迎风飘舞。拉起一抹惊艳四方的画面。
骨子里散发着迷人的感和原始的狂野,慷慨豪迈,大气磅礴,气吞山河,何所不容;滚滚黄沙,气场威慑;滔滔江水,沧海为霜。
而她身边,绝世男子一袭华丽红袍,斜坐在侧。墨发轻舞,妖冶无双的面容上,半眯着的狭长的眸子噙着无尽的宠溺含笑的看着女子,嘴角上扬,勾勒起的魅惑如斯的弧线。
女子同样柔情似水的看着男子,如画容颜展开了妩媚的笑。
刹是美的摄人心魄。
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沉浸在这一幕惊艳之中不能自已。
那大气缠绵的歌声,就像一股来自塞外草原的风,霎时间吹进了每个人的心……
皇后心思百转,平落在双腿上的一双手早已抓紧了衣摆,却仍然抑制不住的颤抖,头微微的偏了偏,一双早已被岁月打磨的波澜不惊的双眸,此刻在望着那个男人的时候,竟如石缀波心,激起阵阵涟漪。
慕容天,这个曾经如天神一般存在在自己心中的男子,这个她耗尽十年心力甚至陪了自己一个孩儿的命来辅助登基的一国之君,如今也是一脸倦色,似再找不到曾经的意气风发。
眸中似有酸涩划过。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的无处藏。
似乎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天下第一世家莫家除了财力势力之外,还有两宝名扬天下,大女儿莫连清艳若海棠,二女儿莫连婉雅致如兰。
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日子,园子里飘满了花香,她领着妹妹花丛间扑着蝴蝶。
爹带来了一位公子,俊朗不凡,尊贵逼人。
爹说,这是北国太子慕容天。
莫连清巧笑嫣然的手撵一朵海棠花,俏皮可爱的走到他跟前,笑颜如花:慕容公子。
而莫连婉则红着脸一旁娇憨的笑着。
阳光如斯,却敌不过慕容天面上绽放的笑:莫姑娘。
那一刻,莫连清心头狠狠一跳,娇羞的垂下了眸去。
却忘了,当时在场的可是有两个莫姑娘。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那些年,她为他不计生死,甚至不惜倾尽莫家财力势力。
只为她将他的宏愿当成了自己的。
虽然那时他贵为太子,可是天下人皆知,太子乃皇后所生,并不得宠,况皇后早逝,他身边更没个帮衬的人,算的上一个空衔太子而已。
再加上二王爷手握兵权,五王爷乃宠妃杨妃所生,后面还有杨相一家的势力。
慕容天这个冷宫太子,实在是当的窝囊,每天战战兢兢地等着有人将他从那个位置上给赶下来。
可是,即便这样的处境,他仍然不卑不亢,神情磊落,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呵,爱便是那个初见的日子便在她心底滋生了。
那一日,阳光明媚,却也是她堕入万劫不复的开始。
十年的悉心相伴,她是拿着自己的心和命在爱着这个男人,在成全着这个男人。
然而,一朝为君,他兑现了承诺,许她后位。
可是,结果呢。
他身旁多了妹妹依旧美丽如花般的身姿,看着莫连婉宛若少女般纯真的笑容,看着他怀里那个长的跟他如出一辙的孩童时。
她,只觉得被丢进了地狱。
心,碎了一片一片,却也不知道痛。
十年了,她以为妹妹早已嫁作他人妇,却不料那个他人竟是她自己的夫君。
十年来,妹妹依旧娇艳如花,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丝被世俗侵染的痕迹。
而她,却早已身心憔悴,花容不再,曾经的纯真烂漫早已被谋、暗算、夺位等男人之间的斗争消灭的一干二净。
后来的每个时候,当看到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她不禁会想,曾有一段日子,五王爷狗急跳墙,买了江湖上的顶级杀手要直接取了慕容天的人头,那时,她每每担心的夜不能寐,可慕容天真就凭空消失一般,任他将北国几乎翻了遍也没找到。
孰料,三个月后,他竟然自己回来了。
而那时,她为他大病了一场,差点死去,可是看他平安归来,似乎心情不错,也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也许,那个时候,他有了和莫连婉的孩子吧。
呵,和莫连婉的孩子?
他可记得,为了陷害五王爷,她的孩子没了,没了……
一时间,天崩地裂、世界坍塌了。
曾经她有多爱,后来,她就有多恨!
感觉到莫连清的目光,慕容天本能的凝了下眉,不用看,他也知道她的目光里满是恨。
可是,即便是恨,那又怎样?
那一日,满园花香,如花美眷,他一眼便瞧见了那蔷薇花下红着脸默默含羞的女孩。
莫连清,莫连婉……
当年园子里,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美好干净。
岁月的痴缠,各种纠葛,到头来,谁负了谁?谁又对不起谁?
莫连婉死了,莫连清恨了,而他……是悔是恨?不得而知,不过孤独的饮着那一杯浸了毒汁的苦酒罢了。
——
夜风拂过,吹来阵阵花香,月华如练,挂在中天。
遥望着那观月楼上的一对璧人,慕容景轩眸色深红,唇边的酒液顺着嘴角缓缓滑落,握着杯子的手狠狠的捏着那碎成几块精美的琉璃杯,一抹殷红的液体顺着他指缝间溢了出来。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呵,傻女人,你可知道,你为了那个男人能做到的,小六子也能为你做啊。
只是,那如花美眷恣意高歌,是否注意到角落里小六子的心,好难过。
——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不看众人,只看他。
“喜欢吗?”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喜欢,可是,舒荷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漆黑眼底晶莹闪烁,似乎是笑出了泪花,“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低低的嗓音,非常的好听,宛如夜下琼花,带着一丝让人心动的娇嗔。
舒荷心被狠狠一撞,竟不自觉点点头。
“舒姑娘的礼物果然不同寻常啊,呵,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生生世世海枯石烂,果然是情真意切,一片赤诚,本王要不要先祝你们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突然,一道凌厉的戏谑的声音划破半空,打破沉寂。
舒荷心下一窒,扭头,就见那一处回廊下,慕容景轩在看着她。
宫灯摇曳,光晕荧荧,略带了橘红的光影笼着他全身,波光里映出他清俊的眉目,孤单的身影。
他身形一动,似站立不稳,一手勉强撑在了桌子上,不规则跳动的光影在他的面上摇曳晃动,却散不去他寂寞面容上无尽的忧伤。
“小六子。”舒荷心一紧。
慕容景墨幽深凤眸也看了过去,“六哥,喝醉了。”
真的—醉了吗?
“老六,还不快坐下。”旁边,慕容景逸拉了拉慕容景轩。
慕容景轩一甩手,将他推开,反倒将他桌前的酒杯执了起来,“来,让我们为八弟和舒姑娘的好事将近干一杯。”
说着,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有人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就连皇上皇后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六弟,你醉了。”慕容景澜伸手,强行将慕容景轩给按了下来。
纵然,心中滚过万千思绪,可是,他不会像慕容景轩这般大庭广众下失了礼数。
女人,他若喜欢,可以去夺,绝不会做此等傻事。
“醉?我没醉。”慕容景轩火了,如果不是宇文清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真想掀了这桌子,找个人好好打一架。
心口,他妈的像火烧了似的,难受死了。
“我去看看。”舒荷觉得不妥,慌忙起身。
“我陪你。”慕容景墨利落起身。
舒荷看看他,有些为难,“你还是别去了。”
听慕容景轩刚才的话,只怕是因为慕容景墨的缘故。
汗,这小子是在吃醋耶。
可是,她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不是他女朋友也不是老婆,他吃哪门子的飞醋?
“哎哟。”可就在舒荷蹬蹬蹬的一路小跑着下楼梯时,观月楼上一阵重物落地之声,紧接着慕容景墨一声痛呼。
紧接着就听太监宫女们一片惊呼,“八殿下,您要不要紧?”
想着有伺候的人,不要紧,舒荷便没打算去管,可是,谁料她刚才咬牙迈了一步,那痛呼声竟又传了过来,娇滴滴的喘,软糯糯的哼,似乎是隐忍着痛楚而咬着唇一般。
该死,怎么了?摔着了吗?
舒荷嗖然又跑了上去,就见长凳倾倒,古琴坠地,一旁还有慕容景墨跌坐在地咬唇痛苦的样子,看她回来,漂亮的眼睛陡然一亮,但瞬间氤氲成雾,泫然欲滴。
“姐姐,你回来做什么?”他一动不动,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
“怎么了?”她忙上去扶他,一面狠狠瞪了眼跟前伺候的人,都没长眼吗?他们主子摔了,都不知道扶一下吗?
那些太监宫女们顿时委屈的垂下了头,实在是八殿下自己撞到了琴上不慎摔倒的。
他们上前扶来着,可是,八殿下一个杀人般的眼神递过来,谁敢伸手?
只能配合着咋呼咋呼,引来救世主呀。
“唔……”慕容景墨秀眉一紧,还没站起来,整个人就吃痛不住的瘫倒在了舒荷的身上。
“额,墨儿,很痛吗?”舒荷忙扶他坐稳,神色紧张,“让我看看摔哪里了?”
一面对围观的太监宫女们吼了一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找太医来。”
“是。”太监宫女们答应着,眼睛却都看向慕容景墨,听候他的差遣。
慕容景墨悄然对随侍点点头,一面粉唇一撅,手却推着她,“姐姐,我没事,你去看六哥吧,他醉的不清。”
舒荷白他一眼,“你这样我能走吗?伤到哪儿了?”真是没一个省心的,那边要打起来,这边又扭了脚。
慕容景墨瞳孔一缩,咬着唇,别过脸去,“不用你管。”
舒荷没好气,“我不管谁管?”
他凄凄的看着她,哼了声,“脚踝。”
“这只吗?”她低着头,执起他的左脚。
“嗯。”他点头。
她看了他一眼,过后,轻轻月兑了他的靴袜,再将裤腿往上卷了些,露出他白净光洁的脚。
他的脚很漂亮,真的很漂亮,皮肤白白的,雪一样的白,精致的出奇,比女子的还要娇女敕。
也因此,脚踝处的那一抹红显得触目惊心。
舒荷眉头微皱,指月复不由在他脚踝处轻轻的揉了揉。
“别。”慕容景墨忙想抽回脚,却被她摁住,“舒服一点吗?太医来之前,我先帮你揉揉,不然肿了怎么办。”
“太医来了,你就走吗?”他咬着唇,眸光点点的望着她,声音似乎有赌气的味道。
舒荷一怔,“怎么了?”这小祖宗好像是在生气呢。
“姐姐还是去六哥那边把。”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黯然的放下了裤腿,想要重新套上鞋袜,却不料,又碰到了痛处,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肤色如雪,额头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舒荷忙自觉的要帮忙。
“姐姐,还是去看六哥吧。”他低垂眉眼,轻轻将她推开,过后,鞋袜也不穿了,就那样赤着一只脚,双手抱膝,靠在凳子边,头垂的低低的,就像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孩子,浑身被孤单笼罩。
舒荷真觉得疯了,这一个个都怎么了,都跟大爷似的,难伺候。
“墨儿。”她好脾气的碰碰他。
他身子一扭,索背过了身去。
不动,不理。
“墨儿,你在生气?”舒荷怨念啊,这小祖宗敢情也是属天气预报的呀。
再朝下面看去,太医怎么还没来?
可回廊那边巨大的响动却让她呆了,慕容景轩不知何时竟然和宇文清打了起来,慕容景逸和几个侍卫拉着架,皇上和皇后也气的直哆嗦,命侍卫们定要将六王爷这个逆子抓起来。
四王爷慕容景澜忙带众人求情。
汗,怎么这么一会,就闹成了这样?
正心焦呢,冷不防注意到慕容景墨不知何时仰着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深井似幽黯的黑钻眸子氤氲着伤痛。
“墨儿。”舒荷莫名一慌。
他低下头去,“六哥,才是姐姐在乎的吧?”
“墨儿。”舒荷想要笑,但嘴角扯出来的笑意真的很苦很勉强。
她蹲在他跟前,“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是吗?”他不看她,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是。”舒荷几乎是吼了出来,今晚……他妈的,今晚,她心情也不好好不好?
似乎是被她的怒气震住,他猛然抬头,眸中的一丝晶莹闪烁。
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舒荷俯首,定定的望着他,“墨儿,你这样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喜欢我,是在吃醋吗?”
额,他双瞳一紧,喜欢,吃醋?
还未回答,她温软的唇瓣便印上了他光洁的额头,带着夜的凉意,让他瞬间僵住,还未回应,她便已经离开。
“听着。”她神情难得认真,“墨儿,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在吃醋,那么,我很开心。我也很喜欢你,真的,你是我到这个世上第一个觉得亲的人,很亲很亲的人。但是,小六子,他是我的好哥们儿,他是因为我才心情不好跟人打架,所以我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我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吗?”
慕容景墨哪里还听得到她说什么,此刻,他犹沉浸在她刚才那清浅无痕的吻中。
点点头,他唇角含笑,笑容倾城。
舒荷心一动,忙摇头收回心神。
“等我回来。”
说着,大踏步朝楼下奔去。
这边,慕容景轩宇文清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慕容景逸和几个侍卫一开始还拉架,后来看两人是卯足了劲疯了似的,也懒的理了,打吧打吧,打死了有皇上皇后兜着呢。
“住手。”舒荷一路小跑着,顺便抄起哪张桌子上的一个果盘,抓起两苹果,就朝那两人身上砸去。
苹果倒是没砸着人,但她那一声狮子吼却让所有人立刻闪到了一旁。
可不,救星来了,就更没人管了。
慕容景轩一愣,脸上陡然挨了宇文清一拳,正要还手,舒荷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宇文清,怒指着,“打人不打脸,何况我家小六子这么帅气的脸,你也真的下的去手,打坏了你赔呀。”
宇文清的拳头举在半空中,看舒荷狰狞的样子,哼了声,放下了拳头。
但眼里到底不服,他打他脸,那小子还踢他下盘呢。
慕容景轩因为舒荷过来帮他,顿时咧嘴笑了起来,然而,笑容还未达眼底,舒荷一转身,满脸鄙视的瞪着他,“小六子,你丫的就不能出息点?攻人下盘猴子偷桃,这么下流的招式你也用?啧啧……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
这下轮到宇文清偷笑了。
“小妖精,你……”慕容景轩不干了,拽着舒荷,气道,“你还倒打一耙了?要不是你跟那小子勾肩搭背的,我会跟人打架吗?”
“打架就是打架,那是你自制力不行,别妄图找借口。”舒荷义正言辞道,“还有,我跟人勾肩搭背,那是我乐意,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呀。”
“你。”慕容景轩受伤了,“你真的不在乎?”
“小六子。”今晚真的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候呀,但是,舒荷摇头轻叹,“小六子,你是我舒荷的好朋友,心眼不算太坏,人也够仗义。”
“就这些?”他瞪大了眼睛。
非得逼着她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他难堪吗?
“小六子,以后再说,今晚是墨儿的生日,你们在这里闹场,未免太小家子气,何况,他是你弟弟,不是吗?”
慕容景轩忽地笑了,那笑声回荡在这个清冷的夜里,竟显得那么虚弱,似乎随时就要破碎一般。
看他眸中闪烁的晶莹,舒荷只觉一阵揪心,大家都好好的不好吗?干嘛闹成这样?
“好,你去吧,去陪你的墨儿过生日吧,八月十五,呵,生日……”
“呀,桂花节不也是轩王爷的生日吗?”忽地,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
舒荷听的出,那是舒柔的声音。
什么?她一惊,八月十五也是慕容景轩的生日。
和舒荷一样,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就连皇上皇后也一样。
“六弟,别闹了,等宴会结束,五哥回府再帮你过,戏台子都搭了,五哥请的可是天下有名的菖蒲楼的名伶呢。”慕容景逸上前拍了拍慕容景轩的肩,冷冽的眸子里竟是一片疼惜。
其实,天下人甚少知道,他与慕容景轩实乃一母同胞。
只是他们的母亲只是身份卑微地位低下,当年不过是皇上夜醉之后闹出的丑事。
他们出身后,因为母位低下,没有资格抚养,便分别被当时的李妃和梅妃抚养。
因为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更别提父爱,所以,对着这个唯一的亲弟弟,慕容景逸总比别的兄弟多了一份疼惜。
就如,弟弟的生日,没人记得过,没人过问过,也就是他每年不辞麻烦的去操办,尽管那小子每年都摇头说他办的糟透了,可是,每年的八月十五,宫中筵席过后,那小子还不是第一时间溜到他府里,伸手要礼物。
今晚,他也准备了。
可是,没想到整了这出。
此刻,看着慕容景轩那受伤的眸子,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就跟细针扎的似的。
“小六子……”舒荷此刻真的无言了,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不停的往下沉着。
她有些不懂,却又好似懂了。
他闹脾气,他打架,他怪她……
似乎。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所有人恭贺八殿下生辰快乐,福寿安康。
那震天的祝福声中,却有一人落寞的像地上的尘埃。
可是,别的人,他不在乎,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
可是,从小妖精出现的那一刻,他这么多年的伪装终于撑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不在乎?
他也是个人。
人前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人后,他不过是个没人关心没人疼的可怜虫,就连娘亲去世,他们也是偷偷去看的。
呵,小时候,他不懂,同样为皇上的儿子,为什么,四哥和八弟就那么受宠?
五哥一直劝他不要多想。
可是,轮不到他不多想呀。
他常常暗地里学着他们,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也好想父皇能夸他一句,能像抱着四哥一样,抱他一下。
可是,当他做的很好,甚至比四哥还要优秀的时候,换来的不是父皇的夸赞与拥抱。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俾睨的鄙夷的嘲讽的,甚至是厌恶的,似乎是他肮脏下贱的蛆虫,根本不配与四哥那样的人物相提并论。
从那时起,他就转了。
风流不羁,游戏人生,眠花卧柳,沉醉温柔乡。
不想醒。
“哦,本宫倒是忘了,桂花节也是六殿下的生日呢。”皇后忙笑道,“可是近来忙的糊涂了,这一改成了中秋节,倒忘了这一出了。皇上,您看,要怎么给六殿下过呢?”
皇上看了慕容景轩一眼,“今晚,他闹的这样,还想怎样?不成器的东西。”
其他人立刻噤声,皇上生气了。
舒荷看了眼皇上,再看慕容景轩,只见他唇角绽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小六子。”舒荷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慕容景轩一顿,想要甩开。
舒荷却又加了只手,握的更紧。
“小六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晚是你的生日。”
慕容景轩眼圈一热,别开脸去,生硬的抽回了手,没有说话。
他不要怜悯,更不要施舍。
舒荷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都出乎她的预料,她的心里酸酸的,难受不已。
“皇上,您就别生气了,六殿下不过多喝了两杯酒,何况,也没出多大事啊。这样吧,来人,将本宫房里的碧玺如意拿来给六殿下作为生辰之贺,至于其他的,明天一早理出单子,再送往轩王府。”
皇后话一出,众人忙附和着说甚好甚好,一边忙向慕容景轩恭贺生辰快乐。
舒荷暗自咬唇,心口处就好像被细细的绵绵的针尖儿扎了下。
这些人……不是在伤口上撒盐么。
这如同施舍一般的祝福无疑是给了慕容景轩一记羞辱的耳光。
果然,慕容景轩变了脸色,神色黯然,忧伤,脚步甚至有些不稳。
似乎,真的醉的不清。
慕容景逸知道这种时刻,弟弟会更难过,但是,身在皇室,亦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慕容景轩不屑,但是,他必须帮他善后,违心的与一众人一一道谢。
看着慕容景逸强颜欢笑的样子,慕容景轩觉得刺眼极了,落寞转身,只想离开这虚伪的地方。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姐姐。”突然,慕容景墨的声音响在耳畔,舒荷一颤,扭头就见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侧。
“六哥他……很可怜。”望着慕容景轩步履蹒跚的背影,他神色不清。
舒荷一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墨儿,你等我。”
说着,朝慕容景轩追了上去。
“小六子。”从身后,她扯住了他的胳膊。
又追上来做什么?看他可怜,看他狼狈?还是,她也像他们一样,看他的笑话?
奋力的将她甩开,他继续往前走,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舒荷爬起身来,盯着他倔强的背影,突然,一伸手,摘了片树叶,放在了唇边。
一首《生日快乐》就这么轻快的从唇边溢出。
慕容景轩身形一顿。
就听身后传来低低的轻轻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六子生日快乐!
……
节奏简单欢快,配着她柔柔的嗓音,就像一缕暖阳将他包裹,充满了温暖。
她唱着:祝小六子生日快乐。
过后,又是一阵清脆的悠扬的草哨吹起的《生日快乐》。
慕容景轩嗖然回头,宫灯摇曳下,清美的面上模糊一片。
“好啦好啦,”舒荷得好就卖乖,忙几步奔上前去,摇着他的胳膊,却故意忽视他眼底的泪,讨好卖娇道,“别生小妖精的气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今天你生日呀,你又没说。不过,真的好巧耶,你竟然跟墨儿同一天生日,呵呵,这样的话,以后买礼物可就省心了。一样的东西,两份不就得了。”
“不许。”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来却格外的惹人疼惜。
“小六子的东西,不许跟别人一样。”
“干嘛?你玉皇大帝还是天王老子?姐才懒的花心思巴结你呢。”舒荷狠狠白了他一眼,手指在他手心狠狠掐了一把,“得瑟吧你,本小姐送你礼物,还没冲你要银子呢。”
“那礼物呢?”他忽地笑了。
“礼物?”她扬眉,知他情绪收拾的差不多了,方狡黠一笑,“想要?”
“没有就算。”他不屑的哼哼。
“好,是你说的哦。”她放开他的手,径直走开。
手中一空,心也跟着一空,慕容景轩没做多想,便几步追上了她。
“小妖精,今天是我生日,你休想省银子不送礼物。”
“送,我送你个棒槌哦。”舒荷笑着就朝他肩膀上捶了下,在他刚要反击时,又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跟我来。”
舒荷将他带到了慕容景墨跟前。
看着淡定而坐的慕容景墨,慕容景轩心头就有火,转身就要走。
“干嘛?”舒荷一把拽过他,将他按倒在位置上。
“墨儿,多个人吃饭热闹。”舒荷讨好的说,一边忙给慕容景墨夹了菜。
慕容景墨却一直面上含笑的,很是乖巧的挪到了舒荷的身侧,依偎着她,“姐姐说好就好。”
看慕容景墨的小样儿,舒荷心里真是舒坦哪,忍不住感叹,真是可怜见儿的,这样的男人怎么怪人不多疼些个呢。
慕容景轩脸色一黑,别过头去,却把空盘子往前一递,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丝不屑。
舒荷那个汗呐,想让人夹菜就说,摆什么谱?小孩子。
慕容景墨也是笑,竟不自觉的将头靠在她了肩头,一面,伸出如葱细指,指了指一盘面相不错的菜,“姐姐,这个笋好吃,让六哥尝尝。”
“哦?”舒荷一乐,朝慕容景墨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看吧,明明她家墨儿年岁还小些,可是,比小六子懂事的多呢。
舒荷果真夹了块笋过去,谁料慕容景轩却猛然转过头来,将盘子一抽,不屑道,“我不喜欢,我要吃肉。”
舒荷满头黑线,瞧他那眼神,她还以为要吃人肉呢。
慕容景墨却碰碰她,娇滴滴的道,“六哥不喜欢,墨儿喜欢吃。”
说着,张口就含下她筷子上的笋。
“姐姐,真好吃。”眼睛却是看向慕容景轩的,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得意的笑。
“嗯。”还是墨儿心疼她呀。
慕容景轩当即脸色更黑了,这小子险。
“我要吃肉。”他恨恨的咬牙。
“额,什么肉?”舒荷忙问,好吧,今晚受委屈的小六子最大,她忍,她忍着,等哪天,她不爽了,定要将这小祖宗折磨死,丫的。
“鱼肉。”慕容景轩道。
“哦。”舒荷挑了块鱼背上的肉递到他唇边,岂料,他一皱眉,“上面有刺。”
头顶乌鸦呱呱呱而过呀。
尼玛的,刺你不能用舌头挑开吐掉呀。
“你到底吃不吃?”舒荷准备发飙了。
慕容景轩却一口吃下了,然后,白了她一眼,“伺候人都不会。”
舒荷那个气呀,可是她就是伺候人的么?
慕容景轩将那盘鱼直接拿了过来,放到舒荷手边,还指着鱼肚子的地方,“这边的鱼肉鲜女敕,而且没有刺。”
然后呢?
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
舒荷眨巴了下眼睛。
鱼肉鲜女敕,没有刺?然后看着她,那意思还要让她喂?
“姐姐,六哥说的没错呢,这边的肉是很好吃,墨儿也想吃了呢。”慕容景墨却在她耳边舌忝了下嘴唇,惹的她顿时全身一阵狂躁。
丫的,两个小祖宗,今天晚上是存心欺负死她。
舒荷索将筷子一放,“好吃,你们就吃好了,嘴巴长在你们身上,都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代劳?”
不过,她不喜欢吃鱼肉,她喜欢啃鸡腿。
舒荷伸手拿起两根鸡腿,一手一只,坐在两人中间,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
哼,别以为她就不会吃?
慕容景墨和慕容景轩同时一愣,视线不由相交,却又很快不屑的瞪了一眼,再错开。
“那墨儿喂姐姐好吗?”慕容景墨更紧的贴着她。
舒荷一愣,被他一碰,一只油乎乎的鸡腿戳到了鼻子上。
慕容景轩不甘示弱,猛然靠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叫道,“小妖精想吃什么,我喂。”
还吃个屁呀!
两只鸡腿,一只戳到鼻子上,一只擦到腮帮子上然后又顺着她的衣服滚落到了地上。
舒荷愤然将剩下的半只鸡腿扔到桌子上,“你们两个,一人坐一边去,要么好好吃饭,要么看着我吃饭,要么…。”
“我喂。”
“喂我。”
舒荷看了两人一眼,“要么,姐将你们从这扔出去。”
一句愤愤的恐吓立时让两个作怪别扭的小子闭了嘴。
看两人乖巧的挪开,舒荷满意的笑了笑,“这才乖,姐姐疼哈。”
可是,她这边刚满意,那边,不知为何,所有人又将目光看了来。
汗,能不能不要她在哪都要被猴子似的围观呀。
你们要有那个空儿,喝酒赏月不是很好,再不然,拍拍皇上的马匹,美女帅哥们好好趁着月色联络联络感情,不更好?
只是,皇后幽幽的话传来,却让她顿时觉得不对。
“舒姑娘,李小姐说的倒是提醒了本宫,你怎么没穿本宫赐的衣服?难道是不满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李小姐谁呀?怎么以前没听过?
万众瞩目下,舒荷不得不起身,抹了把油光光的小嘴,汗哒哒的道,“回皇后娘娘,娘娘厚爱,小女子受宠若惊,怎么会不满意?”
“那为何不见穿戴?”皇后幽幽的望着她,勾上了墨儿,又勾了轩儿,哼,这些水杨花的女子,怪不得澜王爷要退婚,可是,连慕容景澜都不屑要的女人,想招惹她的墨儿,那是在找死。
慕容景墨听出皇后口中刁难的意思,不禁冷笑,“宫装繁复累赘,有什么好。本王就喜欢姐姐现在的样子。”
皇后被噎,一时脸变。
舒荷忙用脚踢了踢慕容景墨,让他别多嘴。
一边又回道,“舒荷无德无能,蒙皇后娘娘如此垂爱,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将娘娘亲赐的衣服首饰好好收藏,每日早晚膜拜感念娘娘之恩。”
这谎话说的也太假了吧?谁得了赏赐不急着炫耀的,还藏在家里,天天看着天天供着的,又不是牌匾。
可尽管是假的,也没人敢说不是呀。
众人连连夸奖舒姑娘有心了。
皇后点点头,却话锋一转,“舒姑娘有这份心意,本宫甚是欣慰。但衣服首饰只有穿戴在身上方能体现它的价值,你若一直供在房中,不但辜负了那佳衣美饰,也拂了本宫的心意呀。本宫赐你衣服首饰,可是想看你漂漂亮亮的穿到本宫跟前的呢。”
“哼。”底下,舒柔冷冷一笑,舒荷呀舒荷,今晚风光了一晚上,这回倒霉了吧,看你从哪弄衣服首饰来?
其他人,有的替她捏了把冷汗,有的却幸灾乐祸,指着看舒荷倒霉。
慕容景轩准备起身帮她说话,慕容景墨却给了他一个眼色,看舒荷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有她自己的打算,那么,瞧等着瞧瞧。
总之,这小女人,他不会让她受屈就是了。
舒荷微微一笑,“娘娘圣明,舒荷愚钝了,竟辜负了娘娘一番美意。”
“无妨,今晚良辰美景,本宫想着,若舒姑娘能穿那一身衣服,定然会美若天仙。”皇后娘娘突然一笑,“这样吧,本宫派人去相府取去,虽然本宫宫中美衣繁多,可那一件可是当年南羽国进贡的呢,只此一件,多少人想跟本宫要,本宫还舍不得给呢。”
南羽国进贡的金丝彩衣吗?皇后娘娘竟然赐给了舒荷?
这舒荷究竟何等人物?
不少人显然有些看不清这个传说中名声很不好的女人了。
众人不禁又是一阵羡慕嫉妒呀,唯有舒柔冷笑涟涟,竟不知道是那件有名的金丝彩衣?呵,这下,舒荷的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了呢。
“是,”舒荷竟愉悦的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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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何,写这章的时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