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微微低下头去,绞着手指小声道,“没有什么旧情……就是以前见过一次,我当时失手做了些小事,结果谁知道他心眼儿那么小,一直记恨到现在……”
“记恨?我看不尽然罢,应该是念念不忘才对。”云沧澜轻哼一声,身子微微向后靠去几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未离开,是什么时候见到了他的?且看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头一次见到你人形模样了,真是好一副亲近样子。先是东方宇漓,如今又是轩辕北溟,你究竟要勾多少人才算甘休?”
霜霜脸上红扑扑的,又羞又急,连声辩驳道:“你说什么呀,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我又不是有心瞒你,只是那会儿我不能说话,等能说话了,你又没问过,我也就忘了……”
“哦,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云沧澜微微挑了挑下巴,“既然如此,眼下咱们有了工夫,你仔仔细细的说罢,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了你。”
干嘛哦……一副逼供的模样,霜霜扁了扁嘴,轻声道,“当时……我跟你上前线去,不是被人给拐走了么?就是这个轩辕北溟派人来抓的我,那个人很厉害,本领了得,精通遁地之术,我被他抓着遁地逃走。一路上天旋地转的,我……我就晕过去了,一醒来就已经在轩辕北溟的寝室里了。”
云沧澜听到此处,竟不禁笑了一声,“平时看你一副凶恶模样,怎么连遁地都支持不住,不会是被土呛晕的罢?”
霜霜被他打趣的更是羞恼,跺了跺脚道:“你还要不要听了,再打岔,我就不说了!”
“随意逗逗你罢了,真是不经逗的东西,好了,我不打岔,你继续说罢。”他说罢之后,又给了她一个笑意,让人难以抗拒。
她不悦的瞪了云沧澜一眼,而后又想了想方才说到了哪儿,片刻后才不情不愿的道:“然后那个人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出去外头了,留我一人在寝室里。我当时模不准那是哪里,只想着抓我来的人一定是个坏蛋,虽然逃不出去,但也要让他知道,抓我回来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我就想在他的屋里捣乱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密东西,撕了或扔了,总要让他也着急一番才行。结果没找到那些,却翻出来了个这么大的灵芝——”
霜霜边说,边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本来她身量就小,这样一比动作更是笨拙,十分可爱,“我一瞧,心想那东西肯定是个宝贝,若是这个不见了,那人就算不急,也总要心痛一下的罢。于是,我就把那个灵芝给吃了。”
“吃了?”云沧澜脸色微微一边,蹙起眉头斥道,“你怎么这样大意,不知是谁的东西,也敢随意去吃?万一他是守株待兔呢,万一那灵芝上头喂了毒呢?”
霜霜被他这连珠炮似的逼问弄得一时语塞,他说的这些,确实都是她未曾考虑过的事情,谁让她当时一心只想着要搞些破坏了呢?可是……他这样急切的语气,也正是显出了对自己关心啊。她一想到这儿,便不由自主的弯起眉眼,笑着点头道:“是是是,你教训的是,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嘛。我当时也是一时着急,才没有多想的,再说了,他都把我抓去了,哪里还需要对我用什么毒药,这毒药也是费银子买的呀。”
云沧澜本来皱着眉头,却被她的话语逗得有些动容,唇角浮起一个极浅的笑意来,“你倒会寻托词,当初送你那‘色懒馋肥’的四个字,当真是字字应验。罢了,今后得了教训便好,吃下那灵芝之后,又出了何事?”
肥?都到现在了,他怎么还说自己肥。霜霜有些质疑的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蛋,而后又发现云沧澜正好笑的瞧着自己,连忙将手挪了开来,清清嗓子道:“以前师父一直教导我,灵芝这一类灵力卓绝的东西,不可擅自服食。我自身便是修灵之体,若是体内灵力一下突飞猛进,对我而言只是有害无益。可当时,我却没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稀里糊涂的吞了那灵芝。然后我就觉得身上有些不对,渐渐就昏了过去……”她见云沧澜脸色不虞,连忙又道,“但是不一会儿就醒过来了,然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大约是因为灵芝导致灵力突涨,所以才提前化了形。”
云沧澜的目光在她身上审视一般瞧了半晌,语气又沉了下来,“你在他的寝室中变成了人形,那你的身上,可是不着寸缕的?”
完了完了,这语气这神色,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霜霜咬了咬下唇,小心的瞧着云沧澜道:“开始是没有穿……但是也没有谁瞧见了啊,他一进来,我就用床单裹得严严实实的,才不会被他占了便宜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说完这一句后,云沧澜的脸色比方才好了少许,他嗯了一声,手臂侧撑着面颊,靠在圈椅之中,沉声道:“他进屋之后,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他又不是自己进屋的,身边还跟了个随从呢。他一直问我白虎的去向,还问我是从哪儿来的,我自然不能告诉他了,便扯谎说我是山下农户的女儿,让他赶紧放我下山。谁知道他不仅不肯放了我,还威胁我,我当时一生气,便跳起来随手抓了一把。没想到就把他的面具给抓掉了,然后……然后他旁边的那个随从,就开始说什么有个国师说过,谁摘了他的面具,谁就要嫁给他。哈,真是好笑,那要是个男人摘得,难不成他还要娶个男人么?”霜霜说起此事便觉得十分气恼,愤愤道,“我说我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他,然后就有人说你到了玄铮,后来他出门之后,我就藏在侍女的浣衣篮里逃了出来。再后来那灵芝的效力褪去,我便又变回了老虎,之后的其他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云沧澜听罢之后,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眼眸中的深意透露出他此刻正在思忖些什么事情,“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没想到你们会在今日重逢,至于他现在执意还要娶你,想必也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来日他若登基为王,有灵苍郡主为妃,便可彼此做个挟制,让灵苍与玄铮,得以安稳数年。”
霜霜一听这话顿时着急,快步跑到他跟前问道:“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嫁给他吧?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就算你用王爷的身份命令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云沧澜眼中有些意外,他伸手将霜霜抱了起来,放在膝上,看着她因着急而涨红的脸颊,不禁哂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嫁给他了?方才不过是分析他的想法而已,否则你这样一个六、七岁的女童,他对你能够有什么别的企图?除了你的身份之外,重启量也就是觉得你这丫头还算有趣,再不然就是疑心你和白虎有些关系。你说你不愿嫁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会随随便便将你送到别的男人手中去的人么?”
霜霜抿了抿嘴唇,也觉得自己有些多心,却仍然忍不住低低道:“可是你也说了,如果我嫁给他,可以彼此挟制,还能让两国太平……”
“和亲一法,是我最不屑用的法子,也最不赞同。倘若真是两处般配,那还可另当别论,但大多和亲,都是送羊入虎口,一生尽毁。泱泱大国,浩浩将领,男儿尚且苟活,岂可用一女子来图求安稳太平?”他嗤笑一声,又捏了捏霜霜的脸蛋道,“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呢?我曾说过,普天之下,以你为重。本王做下的许诺,可从来没有一个字是诓骗之言。”
霜霜心头一动,情不自禁的向前扑去,伸手抱住云沧澜的腰肢,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轻轻蹭了几下。
这是她头一次这般依偎在他怀里撒娇,只是因为动作之时未曾思索,故而也没觉得有什么害羞不妥。他的胸口温热,虽不算厚实,却让人极为心安。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足为惧。
先前他问过她,日后想要以一个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此时便有了个朦胧的答案,在她脑中飘然浮现。
其实不拘什么身份,只要能让她长久留在他身旁,不会因为任何变故而分开的身份,于她而言便足矣了。
呼……
自从那日见完了盐商之后,云沧澜便比先前忙碌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他有意安排,日后就算她再随行出门,也没再遇到过轩辕北溟。
不遇到还正好呢,免得他又说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惹得云沧澜心里也不痛快,回去了又要刁难自己。
江南的冬日来的缓缓而迟,可不知是否因为日子安逸闲适的缘故,时辰过得似乎也极快。来时还是秋叶落尽,如今就已经临近年关了。快到节下的时候,盐商也要忙着置办年货,云沧澜出去的日子便少了许多。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待在宅院里,教霜霜读书写字,偶尔还会教导霜霜绘画下棋,抚琴吹箫。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为什么她身旁的男子,都是一等一的人间才俊呢?师父就是万物皆通,无所不知,而云沧澜竟可与师父不相上下。无论是文韬武略,似乎就没有能为难住他的东西,随便说个什么,他不仅知晓,而且还十分精通。
这人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霜霜实在想不明白,皱着眉头盯着云沧澜直瞧,而云沧澜竟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一般,笑着说道:“勤能补拙,你若是肯多下些功夫,迟早也能样样精通。看看你这字,呵,往后若再有人说字如其人,你大可以拿出这字来反驳了。”
这个大坏蛋,又开始损她,写字还不是他逼她写的!
“不过也算不错,起码已经会写了许多。”云沧澜又安抚她道,“慢慢来,凡事不必着急,如今年光将近,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放在练字上头,不如放你几日清闲。”
霜霜闻言眼眸一亮,方才的抑郁之情一扫而空,只差没跳起身来,“真的么?真的不必练字了?太好了,莫兰说想和这儿的侍女一起,剪些窗花贴在窗子上,我可不可以学着跟她们一起做?”
“随你,当心别让剪子戳了手就好,说起来年关将至,压岁钱我是自然不会给你,反正给了你也没有用处。”云沧澜微微一笑,起身牵了她的手道,“我为你另外备了一件礼物,放在寝室中了,你先自己过去瞧瞧。等我看完了文案,便去陪你用膳。”
霜霜听到礼物二字,心里更是雀跃,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一路欢欢喜喜的回了寝室。谁知一进屋,莫兰便笑着迎上前来,手中还捧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小姐瞧瞧,这是裁缝刚刚送过来的,说是爷前些日子在那儿定下的。这颜色和身量,都正合小姐穿,实在是难为了爷的心细,没让小姐去量身,也能将尺寸说的如此妥当。”
莫兰手中捧着的雪白狐裘,似是一块狐狸的整皮,上身之后,颈边的柔软狐毛可随着呼吸轻轻拂动,宛如一朵又轻又软的云彩,萦绕在周身,添了几分飘然若仙的韵味。
她轻轻抚模着狐裘上的锦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道:“真漂亮,这上头还绣了雪花呢。”
“这是最好的苏绣,单这锦缎的价值便不可估量,再加上这白狐近些年来更是越发罕见了。”莫兰笑着轻抚狐裘,又小心的替霜霜月兑下收好,“爷是怕小姐受冻,一到江南就吩咐人去做了,好在这会儿送来了,除夕之夜便可换上了。”
霜霜眼眸望着那狐裘,嘴角便止不住的一直笑着,身上和心里都暖的不行。他对自己这样上心,送了如此的一份厚礼,那……自己等到除夕之日,也要回赠他一份礼物才行!
唔……应该送些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