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畜生!——”撕心裂肺的叫声到后来已是沙哑,哀哀的哭声宛如被砂砾揉着,无法形容的凄惨。
夜色深浓,怜香院的红灯氤成一团红雾。不过这红雾只是漂浮在夜色之上,根本照不亮黑暗。就如同那惨叫声初听惊人心魄,不过渐渐就也被院子里的丝竹笑语声淹没。
横波立在窗前,侧耳听着窗外,冷冷一笑。
“真是可怜……”巧儿端了盥洗盆进来,面上犹有悸色。
“哪个清倌儿开苞的时候不是哭得要死要活?隔日便也照旧活下来。”横波掩了窗棂,“这就是青楼女的命。越挣,就越疼。”
“开苞?”巧儿闻声面色就是一变,“奴婢之前从凤凰台前过,正见着有个契丹人在里头大吵大闹,指名要清笛。妈妈都劝不住,直险险将整座楼都拆了。难不成,那喊声竟然是……!”
“又有什么奇怪!”横波以玫瑰花露按摩着指甲,“她如今艳名在外,都知道她是阁老要梳拢的清倌儿,日日有人慕名而来点她吹笛佐酒。纵不敢抢了阁老的先,却也为解解心痒。”
“今晚来的可是契丹国舅的四公子,在契丹就是个不好招惹的;宋人怕阁老,那契丹人却不怕。说不定真就给契丹人抢了个鲜儿!”上回来的那个契丹人,不就是指名要找安公子的相好?难保那人就不是今日此人。
“哎哟,听那叫声惨的呀……”巧儿瞄着主子的神色,嘴角已是隐秘笑开。
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那惨叫反倒令她二人喜笑颜开.
弃舟登岸,已是夜色深浓;纵然天狗吃月,天堂杭州却灯影如锦。凤熙环望周遭,恍如隔世。
已近端午,西子湖上映着灯影已有龙舟在操练;岸上柳荫里,映着月色,女子们嬉笑讨论端午当日应佩何样的艾虎、豆娘。
北方此时强敌环伺,形势倏忽万变;江南却依旧歌舞升平。凤熙心底一晃,有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催马紧走,待入敬国侯府邸门前御街,所有的预感都落到了实处!
远观侯府,朱漆大门前红灯高挂,进进出出的家人面上俱带喜色,哪里有半点哀戚?倘若祖母真的病危,阖府上下焉敢如此!
“呀,小侯爷回来了!”门上当值的家人见了凤熙,连忙从门阶上飞奔下来牵马坠镫,“太夫人念叨多日了,天天扳着指头算着小侯爷回来的日子。”
凤熙眯了眼睛俯望那家人,“如此说来,太夫人一向都好?”
家人含笑回话,“好着!太夫人凤体康健,只是挂念小侯爷。”
“你是说,太夫人‘一向’都好?”凤熙长眸眯紧。
“呃,好,好啊……”家人被问懵了。
“滚!”凤熙咬牙,伸脚将家人踹开,扔了马鞭便奔入大门去。
后头跟着凤熙同归的随从跟上来,低声呵责,“没眼色的东西,胡嚼舌头!”
“我……”门房迷糊了,低声念叨,“太夫人本就好好的,还在张罗喜事!怎地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