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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军少校赫尔;特德伍德今年将满24岁。他三年前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毕业,并成为同辈之中升迁最快的人。
他在整个自由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担任副官,并有幸成为南方排名前10的情报网之一的负责人。
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当中,值得纪念的日子有很多――但最值得纪念的,还是这一天。
“诸神保佑自由!”
在1665年12月7日晚上7点,他站在议会厅的中央,接受那些代表联省人民的议员的鲜花和赞美。
“让我们为自由的捍卫者欢呼!”
在1665年12月7日晚上7点,他拯救了联合议会和共和国政府。
“拯救联省的英雄万岁!”
在1665年12月7日晚上7点,他拯救了他的祖国。作为一名军人,没有比这个更荣耀的时刻了。
“各位,请稍微平静一下。”赫尔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战斗尚未结束,敌军还没有完全被击败,政变的策划者也还没有落网。在政变结束之前,请各位容许我把这里作为临时的指挥部。”
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反对这个合情合理的提议。“没问题,将军!去做吧!”
“抱歉,我只是少校,还不是……”
“但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将军的,年轻人。”那个年长的议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成为将军的。”
“抱、抱歉,我要出去监督战况的进行。”
少校被这里热情的政治家们的赞誉搞得有些头晕;以注意形势为借口,他谦虚地道歉着退出了议事厅。
“这并非你的功劳……你只是个执行人而已啊。清醒吧,赫尔;特德伍德!这些计划和推进方案都是由洛佩斯将军直接部署的,你并没有什么功劳!”
他在心中大声呐喊着。站在七十二级台阶的顶端,让自己的身影映照在议会大楼辉煌的火光中,听着远处的隆隆炮声,感受着拂面的寒风,赫尔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一点。还不能被喜悦冲昏头脑,战斗尚未结束。
“长官,现在部队已经转入追击,一切顺利。”见他从议会大楼中走出,等候已久的情报官们急忙上前回报战况。
“一切就照计划执行,要将损失控制在最小限度。”他看着地图,冷静地调动着部队,“如果对方向东方急撤的话,就让中央三个连队加快速度,务必阻止对方掠夺和放火。北区的两个连派出人去侦察,争取和将军的部队构成包围圈,歼灭北区的所有溃兵……”
不过,被人称做将军,确实是很好的感觉;冷静地在死亡边缘调兵遣将,也确实是很好的感觉,赫尔想。
“真希望能够让她看到自己成为“拯救自由的英雄”啊……虽然应该还不够被称为‘值得用非常手段渗透的目标’,但看起来也该帅一点吧?”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猛地看到了一个浅蓝色头发的妖艳身影飘然走上“通向自由的七十二级台阶”。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眼睛的错觉。
“……芭璐丝;唯?!”赫尔;特德伍德失声叫了出来。
“呦,晚安,少校阁下。”以“女性半吸血鬼芭璐丝;唯”身份出现的邦妮;塞菲尔抓了抓头,微笑着回答。――微笑是为了掩饰她没能想起他的名字这个不礼貌的事实。
“那个,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确定我们已经收复了议会大楼?”不愧是顶级女间谍,情报还真是灵敏……赫尔在心中这么揣度着。
“不完全是。”邦妮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她回过头,示意凯兹米带着他的人赶上来;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随从立刻冲上台阶――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破包围网的。
“长官,这……”卫兵们有些惊讶地征求赫尔的意见。
“静观其变吧。”不知为什么,少校一点也不想阻止这个女子的行动。
议会大楼的正厅里面,仍然保持着热烈的气氛,议员们拿出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酒,正在庆祝胜利;然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场盛大的庆祝会。
“所有人站住!不要动,留在你们自己的位置上!反抗者或不听指挥者,杀无赦!”女人的声音清澈而响亮。
绝大多数的议员都将愕然的目光投向大门处,几乎没有人按照那号令行动。
“这是个玩笑吗?”
“女人……?这余兴节目不错,谁叫来的?”
见没有人理会她的话,邦妮在嘴角挂起冷笑,快步走上主席台。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吸血鬼杀手,芭璐丝;唯。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伸张正义。”
她右手的玉指在空中轻轻一弹,一柄装祯华丽的纯银手枪出现在她的手心。全密封式的结构,拥有惊人的破坏力,还能够穿透几乎所有魔法结界的手枪。
“只是借来的。”她轻声低语着,手一甩,没有瞄准,立刻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响立刻压倒了一切的声音,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看起来最大义凛然的,往往是动机最令人不齿的……”
附有强大神力的子弹飞翔,径直射向台下的国家正义党主席。满脸正气的议员的脸色当即大变。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从指尖弹出一面血盾,试图阻挡那枚子弹。
“看起来最老实可靠的,往往是心机最深沉的……”
子弹准确地命中在血盾上,微微滞了一下――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穿透了过去。六芒星的破魔阵微微一闪――闪现着后世科技进展两百五十年的骄傲成就。
“赞誉之辞说得最响亮的,往往是思想最黑暗的……”
子弹旋转着,旋转着,击入那议员的心脏,就像一枚能够将他钉死的木桩。身份崇高、代表一万五千名南方公民权利的议员惨叫一声,化作了雪白的飞灰,被弹风吹散在空中。能够在日光照耀下勉强活动,并取得了阳光下荣耀身份的吸血鬼长老,就这样悄然化作灰烬。
“尘归尘,土归土。以外表和身份取人,从来就都是错误的。”
邦妮吹散了枪口的硝烟,用凌厉而美艳的眼神重新扫视了一遍全场。再也没有哪怕一个人笑得出。
“我要指控。”她面色严肃地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我指控国家正义党主席贝拉;卢戈西阴谋发动政变,并企图通过双簧戏控制政变失败后的新议会。以《不死生物对策法案》和《神性和信仰的本质》之名,我处决身为吸血鬼的贝拉;卢戈西,以及他所有的仆从。”
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箱子,翻开,里面装着满满的小圣水樽:“请各位一一接受考验吧。奢望无尽的生命,放弃了尊严和人格的败类们,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赫尔;特德伍德的眼睛圆睁着,看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切。他感到自己所知的、所捍卫的、所相信的一切正在崩塌。
曾经拍过他肩膀、并加以鼓励的老议员,竟疯了似地掏出佩剑杀上前去,然后被芭璐丝身边的凶悍护卫一刀两断。
刚才还在跟同僚笑脸碰杯的议员,竟然会挟持同伴作为盾牌――却还是逃不过子弹的追击。
这场戏剧的女主角将手边的箱子向空中一抛,让那箱子随她的手势炸成碎片。
箱内装的圣水樽化作无数束状水柱,自其中依次激射而出,在空中穿梭;溅起的水滴悬浮在空中,在灯光映照下就如点点繁星。
带来超度和安息的圣洁之雨。望着那些身上被圣水灼起白斑、还在狂嚎着的议员,赫尔感到一阵恶心。他毅然抽出佩剑,加入了战团之中。
“我……到底拯救了什么?拯救了人民的仆人,还是吸血鬼的仆人?”
在1665年12月7日日晚上7点30分,赫尔明白自己什么也没能拯救。成为英雄的美梦才持续了半个小时,就转化成了令人痛苦的现实。赫尔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或许那该叫做“哭笑不得”。
比历史上晚了一个半小时后,联合议会因死亡成员超过总人数的二十分之一而被强制解散。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云层遮住了月光。
零星的火头依次燃起,映照在云层上,显出幽幽的绯红色,看起来就好像晚霞还在自由之城内留恋不去。暴力制造的残酷美丽,只可惜并没有白鸽作陪衬。
卫戍军的主力已经完全崩溃了,溃兵已经开始了对城市的洗劫和掠夺。为了降低维持成本,自由国家的卫戍军很大一部分都是佣兵;和大多数政府一样,伦尼地方政府也拖欠这些佣兵的工资,现在他们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拿回“应得的报酬”。
“把钱和贵重物品都拿出来,否则就杀掉你们!”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用各种方式快速取得了掠夺品之后,来自各地的职业佣兵们毫不犹豫地杀戮着目击者。他们点着了火头,试图用烈焰阻止追兵的前进。木制结构的房屋,在干燥的冬季,很容易就会一栋接着一栋燃烧起来。
“好了,点着火头就走,赶紧往东门撤退!三分钟之内去下一条街,不要管这里了!”经验丰富的佣兵士官对平民的哭喊声充耳不闻,娴熟地指挥着抢掠和杀戮。“那边那个,还带着女人?你还真有闲情逸致,以为带着女人还能逃命吗?!杀掉……不,还是放掉吧。”
“女人?我没有啊,谁带的?”被点到名的佣兵诧异地扭过头,目光就再也挪不动。
吸引住所有男子目光的,是有着灿烂耀眼笑容的美少女。她所放射出的魅力,甚至让那位士官都感到难以下手。
“抱歉,我是自己来的呢。只有这么几处地方烧起来,赶路还真是累啊。”安妮;塞菲尔手里拿着地图,端详了一下,露齿微笑道:“各位,到此为止吧,你们不应该继续作恶下去了。”
今晚,她特意穿着能够衬出完美身材的紧身皮甲,还上了淡妆;吸引异性的小小魔法,让她的性感魅力更加夺目,看起来完全不像16岁,而像20岁。在周围建筑物燃烧的火光映照之下,她的披肩金发呈现为耀眼夺目的金红色。与其说是要来拯救世界的女英雄,不如说是要去约会的女高中生。
佣兵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围了上来,露出饿狼般的目光:“为什么不能再往前了呢?”
“因为……你们将会全部在这里被俘虏啊。”安妮轻笑着,左手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捆不起眼的粗麻绳,丢在地下。“活化!自由活动的绳索,将面前所有的敌人都捆起来吧!”
这个命令被那些魔法绳索非常忠实地执行了。魔法绳索飞快的缠绕着,把所有刚才参与掠夺的佣兵都捆了起来。安妮没再多管这些注定要成为俘虏的雇佣兵,加快了脚步,向着燃烧中的房屋跑去。
在哪里……在哪里呢?那个人,究竟在不在这座城市里面呢?
熊熊燃烧的烈焰,只碰到她指尖溢出的灭火魔法的微风,就“唰”地一下全部熄灭了。安妮飞快地在燃烧的房屋之间奔跑着,一处又一处的火灾在她的手中被扑灭,一瓶又一瓶的治疗药水自她的魔法袋中散发出去。
“谢、谢谢!我们该怎么感谢这救命之恩啊?请您一定要留下姓名,我们会竭尽全力报答您……”濒死的人们,隆重而诚挚地感谢着她。
“啊,不必报答,叫我救世主就好了。顺便问一下,你们家有没有冷静又潇洒的英俊少年啊?”对每个人,安妮都问出了准备已久的问题。
可惜,大多数时候,她都只能得到令人遗憾的答案。
偶尔也有几家会声称“犬子冷静潇洒又英俊”,但结果却都令少女十分失望:那大多是身高只够她的鼻尖的“真纯洁型美少年”,或者身高虽不错,但却脸色发白瘦弱不堪的“好纤丽型美少年”。
“启蒙时代的饮食结构和审美观,真是成问题呢。是不是该引进点新农作物啊?”
来自后世的少女一边抱怨着,一边留意远处云端下的绯色霞光。
“好像又起火了?那个方向,是佛蒂拉大教堂附近吧?好远,希望赶得及……”
虽然不停受到打击,但充满自信心、好胜心和正义感的救世主还是努力的飞快向前跑去。
她从东向西奔跑,寻找着爱情、梦想和希望,毫不停留。
换上了便于潜藏身形的黑色披风后,外表平凡的少年从藏身的小巷中探出了头。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一方的士兵后,索莱顿安心地走了出来。
“哼……真是卑劣啊。”他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家已经被烧成白地的店铺面前停下感叹。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是因为他留意到有一名被砍伤的绅士正躺在附近的地上抽搐。
“先生,需要治疗吗?”少年友善地问道;听到这句话,那个中年绅士忙不迭的点头。
索莱顿更加友善地一笑:“请支付治疗费。500金币,支票或者现金均可。”
那绅士又忙不迭地点头:“好,好的!只要治好我,一定给你签支票!”
“多谢回顾。”索莱顿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吟唱咒文。“……愈合吧,伤口!curelighds(小治疗术)!”
那名绅士手臂上的伤口随即开始愈合。他感觉到已经不疼了,便站起身来。
索莱顿笑容可掬德望着他:“请付钱吧。既然你知道我是法师,那么不付钱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片刻后,少年满意地模了模钱袋,继续上路。
“很好……又是500金币的支票。今天晚上真是好赚……暂时先不回去也挺好。多亏我也有学习治疗子系的魔法,不像其他法师那样迂腐,今天才有这些钱赚。这条街道上能救治的人都救治完了……下面去哪里呢?”
“臭小子……别挡路!”有一名溃兵从西面冲了过来。“小心我们宰了你!……该死!这条路又已经被掠夺过了。”
“这位大哥,赚的很多吧?”索莱顿用不易觉察的动作举起了手。“想不想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富翁的住处呢?”
“啊……?你说什么?富翁?在哪里?……”
那个士兵的问题只问到了一半就中断了――因为索莱顿的咒语已经出手了:“……让我们来做好朋友吧,charmperson(迷惑)!”
迷惑这个魔法对付其他魔法师一般都毫无作用,因为那些人的精神和意志过于坚定;可如果用来对付这些已经士气崩溃、只会逃命和掠夺的雇佣兵,就绝不会有一丝失手的可能。
“以我们两个的关系……该不该见面分一半呢?”索莱顿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亲热地说。
那个溃兵愣住了,考虑了一下,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把首饰和金币。“说的对,兄弟!给你!”
少年接过金币,偷笑着转身离开:“谢啦,我最亲爱的朋友,再见了!”
待那溃兵走远后,他才继续向前而去。街道燃烧着,尸体在路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即便是早熟的少年,对这种残酷的景象也并没有抵抗力。
“人们应该都逃到最近的教堂去了。离这里最近的教堂应该是……佛蒂拉大教堂吧?”少年模了模腰间的枪,自言自语着,“魔法已经不多了……今天因为心里不安才带了它出来,希望不会用到吧。”
用“赚钱”这个理由麻痹着自己,强压着胸口的不适,索莱顿慢慢地向着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他从西向东漫步,跨过了利益、现实和死亡,走走停停。
议会大楼顶端的四色十字旗悄悄降下,象征着又一届联合议会的解散。
大地罩上了名为黑夜的外衣,阳光已经离弃了这座城市。在黑暗的掩蔽之下,发生着无数的对话和独白。
有些很近……
“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对这个福利院发动攻击啊?弟兄们都着急了。”
“再等等吧,按计划应该是8点的。不用着急,反正福利院又不会跑掉。”
……而有些很远。
“控制南方议会的计划,失败了。戈瓦尔随时都可能败亡。”
“如果不能控制的话,就让他们混乱好了。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吧,黑夜是属于我们的。”
有些充满热情……
“芭璐丝小姐,接着你要去哪里?麻烦留一下步好吗?”
“现在好像还不是开始欢庆胜利的时候吧。”
……也有些十分寂寥。
“可能要下雪了吧?索莱顿这家伙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回来?”
命运和命运相遇,计划和计划互相干扰,历史的天平不停颤抖。
蝴蝶翅膀扇动,接着暴风雨降临在日暮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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