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肯格勒通向伏特卡格勒的中央高原大道是条二级驿道,它弯弯曲曲地在高原的山丘间穿梭着。这条丘陵道状况不像从肯格勒到伦尼的皇家大道那么良好,路边的村镇也很少。离开肯格勒周围的农耕区后,就是弯曲盘旋的山道,能看到的除了山坡就是山谷。从一个驿站到下一个驿站,往往需要纵马奔驰一个小时甚至更久。
自由军中央方面军的司令部和主力部队第二“英特雷”师总计一万八千人七个满额战斗团就沿着这条道路上的兵站展开,部署在一百五十公里方圆的庞大地域内――这是为了方便补给。毕竟,在农作物每年只能成熟一次的中央高原,要在早春时分就地筹措哪怕一个团的补给也需要很大范围的农地。以后勤为借口,英特雷师前卫团的驻地就设立在距肯格勒只有五十公里的小镇上。如果肯格勒有变的话,这个团一天即可到达肯格勒城下,全师到达也只需要五天。相对的,距离肯格勒最近的帝国援军则在五百公里外的新堡,全速行军也需要两周以上才能加入战斗――这还没有计算安波拉斯和斯蒂尔堡两万多自由军将士的干扰。只要中央军参谋部得到肯格勒的消息,就算帝**消灭了战戟师也不可能在那座位于敌军月复地的城市滞留下去。
“这一路上都没有受到阻挠,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在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的午夜时分,仍然用着“布鲁托”身份的邦妮正在马背上眺望着四五公里外山谷尽头的星点光芒。倘若她没算错的话,从这第四个镇子起应该就是中央军的势力范围了。前三个镇子每个都驻扎有帝**人一个排加上督政府军一个连,还有人增援,但出人意料地她没受到任何阻截。但现在她没太多时间犹豫:只要英特雷师早出动一个小时,战戟师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证。
想到这里,邦妮用了个魔法加快坐骑的速度,飞奔向谷道的尽头。很快地,她就见到了镇口的自由军卫兵,和由红底蓝色波浪线构成的师旗“赤海”。她的马速把两个身着红色大衣的哨兵吓了一跳,他们急忙拦在了关卡前面。
“停下,什么人?!为什么深夜赶路?”
“肯格勒大选有变,帝**武力干涉了,战戟师溃败!”邦妮喘着气,大声对他们喊道,“我是联邦党的副主席布鲁托;卢瑟,和自由军残部一同从城里逃出来的!我们急需援军!”
这喊声惊动了附近所有的哨兵,整个警卫班的人都凑了过来。有个人认出了他,惊呼道:“确实是布鲁托;卢瑟!我在伏特卡格勒的辅选会上见过他!快去通知长官!”
长官很快就赶到了,这是一个上士排长。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将那匹很疲倦的马牵去马厩,自己则毕恭毕敬地将卢瑟带到了他们的连部。连部设立在不远处的一座两层小楼里面,这深夜时分几乎没人,只有两个正打着瞌睡的哨兵和两间由昏黄油灯照亮的值班室。她跟着那排长爬上二楼,此时耳畔传来她姐姐的秘密通讯。
“――已击退帝**――击毙红衣主教一名――未来情势不明――whiterose。”
听到这个消息,邦妮险些轻笑出声。“红衣主教?这也太华丽了吧?”
正考虑着击毙红衣主教可能带来的后果,办公室就已经到了。
“到了,卢瑟阁下。”
上士替她打开了门,邦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名戴眼镜、看起来很精干的青年军官,正微笑着盯着她。他的笑容相当吸引人,而且有些眼熟――
就像突然有一满针管的毒品进入了血管,难以名状的兴奋和麻痹沿着神经末梢冲向大脑。她脸上的理性消失无踪,目光变得呆滞,甚至连“事情有问题”都反应不过来。门口的士官满脸微笑地盯着这一切,那微笑看起来就像没有神智一样。最完美的陷阱都设在目标放松戒备之后。
那名戴眼镜的青年拉了张椅子过来,轻轻一推卢瑟的肩膀,他便顺从地坐下。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等了整个晚上了。我本以为联邦党的智囊、新教唯一的高级教士会很难对付呢。早知如此,也就不用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对付马基雅维里了。”
今天白天以政治家秘书身份出现的男子收起了眼镜,带上了门。他的话语很有节奏――一秒钟两个音节。不多,不少。
“现在,联邦党的副主席,先告诉我些情报吧。之后,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痛苦的挣扎。在脑海中强调着清醒。
还剩下的一丝神智判断出了面前人的身份。卢瑟口齿不清地吐出了那个带着恐怖气息的名字:“希……希德……”
“居然还能试图挣扎?不愧是高级牧师。”
帝国安全大臣又打了个响指。在一旁的黑暗中,一团火焰轻轻闪动了一下,更强力的精神控制打在布鲁托身上。他全身颤抖了一下,头低了下去,停止了一切抵抗。
“能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么?”希德;纳瑟竖起一根手指,在俘虏的眼前晃动着。
在临时审讯室昏黄的油灯下,化装成男性布鲁托;卢瑟的邦妮;塞菲尔呆坐在一张椅子上,笨笨地笑着点了点头。
油灯的火焰映照在她的瞳孔里面,摇摆不定。说这是审讯有些不太确切――因为受审者已经完全没有心理防线,只能机械地回答审问者的问题。她失去的不仅是**的自由,还有心灵的自由。在伟大的马基雅维里之后,残忍的刑讯逼供已经成为了历史书上的陈迹。
他脑海中清醒的部分只剩下服从,和一点点对面前敌人的遥远记忆。那记忆只是一点模糊的影子,就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弑君首相”希德;冯;索玛。身为平民却通过安全系统爬上了帝国最高点的男人。但他为什么会用精神魔法呢……?
即便是这一点模糊的思考,也随即消失在兴奋感的洪流之中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服从面前那双眼睛主人的意愿。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神,就是一切。而现在,神要发问了。
“姓名?”“布鲁托;卢瑟。”
“年龄?”“二十七。”
“职业?”“革新会教士,银行家。”
审问者希德满意地翘起了嘴角。这些最基础的信息和他掌握的情报吻合,不可能出错。
面前这个自称作布鲁托;卢瑟的人,是他遇到的敌人中背景最神秘的。突然出现的银行家、高阶新教牧师,还拥有过人的政治能力。作为柯曼帝国秘密战线的领袖,他习惯于以阴谋论的观点来揣测一切行动。根据经验来看,这种人不可能凭空冒出来,肯定有一个庞大的集团藏在他的身后。好不容易布设下陷阱抓到这个活口,他必须分外小心谨慎。
“是谁派你到这里来的,卢瑟先生?”
希德将油灯移近卢瑟的脸,稍稍加强了一点压力。他首先要确定的是,这个人还剩下几分自我意识。布鲁托那张俊美犹如女子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似乎在与自己感受到的幻觉和快感作战。
“……自由军的指挥官。”
安全大臣一愣;他没想到这真正的第一个问题被巧妙地绕了过去。他托着下巴绕着俘虏踱了两步,明白了自己用的这个魔法的作用方式。在“心灵支配术”的作用下,对方不能违抗他的问题,却可以用各种手段曲解他的问题。他重新构思了一下问题,开始从侧面接近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
“帝**进攻我们……我们的人击退了他们。我们击毙了一名红衣主教,急需增援。”
“红衣主教?”希德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脸上表情仍然丝毫不变。“那么,是谁让你到肯格勒来参与选举的?”
“我自己。因为,不能让肯格勒投向帝国。”布鲁托嘴唇颤抖着,吐出这句回答。这回答仍然是句废话,什么也没透露。
“看来这样是问不出来的,换个问题。”希德自言自语着,走到布鲁托的背后。“在革新会里,像你一样或者比你更强的牧师有多少?他们都是谁?”
这次的回答,大大出乎希德的预料之外。
“一个也没有。”卢瑟喃喃自语,“现在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难道说,你就是最强的?这怎么可能……”
希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皱起眉头,停住脚步,从椅子背后猛地按住卢瑟的肩。
“卢瑟先生,不要再演戏了。其实你并没有受到支配术的影响,对吧?如果你真的不和我们合作的话,我手里的魔法可就要放出来了。我一点都不想用刑。”
听到希德这些诓骗的话,布鲁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瞳孔也放大了,全身微微发抖。希德警觉起来,毫不犹豫地透过双手将拷问用的刑讯魔法加在俘虏身上,以防对方真的是伪装出来的。
难以形容的折磨划过全身神经的末梢。联邦党的副主席惨叫着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在地下缩成一团。
门口守卫的士官带着受到控制的笑容往室内看了两眼,又重新扭过头去。希德退到墙角,仔细观察着在地上挣扎的布鲁托。
惨叫慢慢变成申吟,申吟慢慢变成喘息。布鲁托全身大汗淋漓,表情恢复了之前那麻木的笑容。在挣扎中,他的衣服粘满了尘土,袖子也被他自己扯掉了,就像一块破布一样卷在他的手腕上。
这些衣服都是高级品,但安全大臣丝毫不觉得可惜。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知道面前这个人肯定还是在他的支配术作用下。对一个精神受到控制的人用刚才那一段绝佳的表演,简直就像对食人魔讲解十四行诗,没有任何意义。
他没再管在地上挣扎的人,而是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块翻盖式怀表。他用大拇指弹开表盖,突然开始对着怀表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问不出来?这支配术哪里有错吗?回答我。”
听到这个问题,布鲁托条件反射性地爬近他身旁,用迷茫的眼神望着控制自己心智的人。“我没听过。那是什么?”
希德没有理会他,而是用命令的口吻继续对着那怀表道:“告诉我,支配术是不是绝对不会得到假话?是不是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干扰而解除?”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当然’。受到支配的人最多也只能不回答,但只要他回答了就一定是真话。”
从怀表中传出了一个冷艳高傲的女声。听到这个声音,匍匐在地上的布鲁托突然一僵,就像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精神打击。倘若尼古拉在场,他就能认出这个声音――那是已经失踪了三个月的玛姬雅;维里的声音。
“怎么?问不出来了?要不要我帮你问一下?这个魔法会极大降低目标的实际智力,要很有技巧地询问才行。”这个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和不屑,“或者,你可以换个魔法。直接和他心灵相通,这样虽然有潜在的危险性,但却一定有效。”
“我选择第二种。你来用。”希德无视了她的态度。
女声收敛了一些,悻悻地说:“让我靠近他,你要一直盯住他的眼睛。”
“明白了。”希德随手合上怀表,念了段让自己的心灵变成一片空白的咒语。完成了保护后,他用另一只手抓起僵住的布鲁托的衣领,将他重新安放在椅子上,盯住他的眼睛后重新翻开怀表。
“让心灵通过它的窗口互相连接,让言语无法传达的记忆融合……mindlink!”
玛姬雅用高亢的声音吟出完整的咒语。瞳孔和瞳孔互相映照,就像两面对放的镜子,彼此映出无数多的影子。无数多的影子就如桥梁一般,连接了双方的理智和记忆。
周围的真实世界只剩下虚影,布鲁托;卢瑟的记忆世界逐渐浮现。玛姬雅;维里只是漂浮在这个心灵世界角落中的一抹鬼火――为了防止她干出意外的事情,希德把她的心智也拉了一角进来。希德的意识散布开来,在自己俘虏的记忆中找寻着他想要的东西。
那看起来是个平平无奇的过去。故乡是饱经战火的废墟城市,在被父母抛弃的家庭长大,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贫困的少年时代里跟随着一群奇装异服也不知道身份的人学习魔法学和神学。他的姐姐碰到了一个混账男人而沦落风尘,这让布鲁托;卢瑟立下了大志向,要建立一个即便是贫穷到一无所有的女性也拥有尊严和权利的,一个人们不会遭到战争威胁的社会。于是他发奋学习政治学和经济学,成为商人、银行家,并在南方面临这次政治危机的时候抓住机遇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治力量……
希德;纳瑟的心灵同时阅览着几千段的记忆,里面每一幕都生动无比,有些简直催人泪下。但是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似乎就连卢瑟也不知道他的老师们都是些什么人。安全大臣焦急起来,更加努力地搜索着对方的记忆,让更多的记忆出现在他的感官中,淹没了周围的真实世界。
“简直是南方平民派政治家的标准宣传简历。难道他也是别人设计的傀儡?”玛姬雅的意识似乎在啧啧赞叹着。
同样的念头一直在安全大臣本身的意识中盘旋着。有些地方不对劲。很不对劲。是什么?
这让他的搜寻速度降低了。他肯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城市。那座城市!哪座城市会同时有德兰的尖顶风格和南方的恢宏风格?哪座大规模的城市在上次战争中被毁灭得如此彻底以至于要十多年来恢复?!他究竟是在哪里长大的?”
一道灵光闪过,希德抓住了让他觉得不对劲的东西,立刻集中了精神,只剩下那座城市的印象。
他死死盯着这座城市,试图在城市中找到任何标记这里地点的徽记,却没有找到。没有集市、没有议会、没有总督府,城市内没有任何能说明这里名字的建筑物,只有一些“la”和“necrosoft”之类没听过的商铺开在城市各地。
“这是哪里?告诉我!”
安全大臣盯着面前的人。周围重新恢复成了现实世界的虚影,面前现实世界的卢瑟和这段记忆中的卢瑟重叠在了一起。
“我也不知道。”卢瑟“咯咯”地傻笑着回答。
无意间,希德透过对方的领口看到了在现实世界中本不可能看到的东西:黑色的束胸内衣,和那下面就算束紧了也仍然隐隐若现的胸部。这和他掌握的一切情报都有所出入。
“这不可能,他是……女的?”安全大臣的意志松动了,身体反射性地抓住对方衣领,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的心智迅速回撤,想解开心灵连接收起怀表,但已经晚了。
还没等他再度加强对方身上的精神压力,“布鲁托”已经矫捷地一跃而起,甩开了缠绕在右手上掩饰用的破烂衣袖。
在衣袖下面,是不知何时悄悄成型的寒冰之刃!
无色透明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线条,还带着森森的白气,很难想象一贯冷静如寒冰的邦妮能用出如此迅捷的剑招。
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她杰出地扮演了“受到控制的布鲁托;卢瑟”这一角色,完全瞒过了希德;纳瑟这个疑心很重的对手,一直等到他拿出那块怀表才出手。如果不是希德心细发现了她的性别,她这第一击就有信心让安全大臣兼未来的首相从这个历史上消失。
准确、迅速、有力的这记突袭准确地斩中了希德拿着怀表的左手腕。
希德身上的触发魔法“石皮术”启动了,他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石灰岩,却不足以拦住这凌厉的一击。冰刃的斩击砍入了石灰岩的深处,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邦妮过人的力量和速度威胁下,这些石灰岩就像女乃酪一样柔软!
他的手腕被冰刃砍断了,掉在地下。主动脉没有流血,因为血被花岗岩外皮止住了。
怀表受到这一击的冲击,月兑手飞出,狠狠地砸在他背后的墙上。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将目标转换到了怀表上。希德伸手去抓,但邦妮的魔法发动比他本能的反应更快。
估测距离,集中魔力,少女左手三指并拢,有无形的丝线自她指缝中射出。
“telekinesis(隔空取物)!”
那股无形的力量凌空攫取住那块怀表,邦妮左手向后一抽,将那块怀表向着自己的方向拉来。她右手的冰刃仍然步步紧逼,试图不让希德干扰她的行动。
“切!”安全大臣低吼一声,原本去抓怀表的独手伸到腰间拔出剑来。他的剑术水准很高,曾经在帝国大学夺得过自由剑斗赛的亚军。
“帝国已经缺人手缺到连大臣都要亲自投入到暗杀行动中来了吗?”心灵的连接仍在,邦妮正试图干扰希德的心智。
“彼此彼此吧。”希德从一片空白的心灵中挤出一句反驳,用护身短剑及时拨开了邦妮那柄致命的冰刃。
这场斗剑非常诡异:女方用的是大开大阖的蛮力打法,在力量上完全压倒了男性的对手;男方却用着巧妙的花招和拨挡,靠着技巧和对面只有外表柔弱的美少女拼了个势均力敌。
“看来我猜对了。那个就是‘钟’了吧?”
“她的目标竟然是‘钟’?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难道连我会在这里拦截,都落入了她们的计算里面?!”
想到面前女人背后可能的庞大组织,希德;纳瑟边招架她的剑招边思考着对策。他背后也有庞大的力量,但现在这些力量都帮不上忙。他瞬间就给所有事情排出了优先级:现在最优先是绝不能让对方拿到“钟”!
左臂是第一坐标,右臂是第二坐标。他对着目标地点弹出食指,那个位置是精心计算过的。两线交界之处,通向异界的裂缝应声而开。
“……planebreach(位面裂缝)!”
听到这句咒语,邦妮脸上变色,猛地后跃两步。
她知道这是前工业时代最危险的魔法之一,能够将范围内的一切拖入施法者指定的某已知异世界。对于她这样成长在位面屏障下的现代法师而言,一切牵涉到位面的魔法都是极度危险的――除少数如她姐姐那样专门研究位面的人外,剩下的人甚至都没有能力返回这个世界。
就在她退后的那一刻,希德的咒语完成了。空间裂缝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打开,透出里面无尽的深黯,一闪即逝。她辨识不出那是哪个位面,但想必是一个希德可以控制的世界。她虽然躲开,但这条裂缝恰巧挡在“钟”的飞行路线上,眼看就要掉进去了!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rayimplosion(内爆射线)!”
她的左手中指和食指遥指怀表,最强破坏魔法的作用线毫不犹豫地击中了“钟”――
在进入裂缝前的一刹那,怀表裂成了千万碎屑。
希德的脸色变成了死灰色。他只能拥有一个钟,而要重新制作这个钟至少需要一份珍贵的授权和三个月的时间。在现在这种微妙时刻,他不可能浪费三个月重制这块怀表!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布鲁托?很高明。”安全大臣冷冷地道,“今天是我输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但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本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比玛姬雅小姐更强的女性,现在我收回这个判断。”
“要说大话,到另一个世界去说吧。我可没有陪敌人聊天的兴趣。”邦妮索性换上了女性的声线。
“同感。……planebreach(位面裂缝)!”
见对方又用出了一发次元裂缝,邦妮也感到一阵本能的恐惧。她这次判断不出应该往哪里躲避:以希德之能,会不会已经考虑到了她能够逃离的范围?她不得不选取最稳妥的方案。
“dimensionalanchor(次元锚)!”
她手中发出黄色的锚线,紧紧钉在墙壁上,以保证自己被拉入异界后还能回到这个房间里。
空间被撕裂了,第二次发出刺耳的真空爆响。对方的咒语已经完成了,会在哪里展开?
她紧张地搜索着无光的裂缝,准备承受被抛过世界裂缝的冲击。
直接视野里面没有出现任何裂缝,周围一切安静。
她紧张地等了十秒,才反应过来:这个裂缝并不是用来攻击她的――那是用来撤退的。
追击已经来不及了。十秒钟足够再用两个魔法,就算只用次元裂缝都可以逃出几百米远;如果用更强大的精确传送或者次元门,可以移动几十甚至几百公里。
只有心灵连接仍然在。不知为什么,希德没有撤掉这个魔法,还继续着对话。
“你确实是个很杰出的人,居然给自己造了一个男性的身份投入到政治世界,比玛姬雅还要大胆。说实话,我真的想请你和我一起共事。”
邦妮完全没有切断这个连接的意思。她偷笑起来,开始准备追踪心灵位置的魔法。“就像玛姬雅那样‘共事’吗?我可不想。”
“我是认真的。之前你看到玛姬雅那个样子是她自愿选择的,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自然可以保持独立的身份。”
“条件真‘优厚’呢。再说,你已经是安全大臣了,想成为首相也不是难事,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多人手?”
回应她的是片刻的沉默。“你不想用自己的意志来改变世界吗?你的记忆都是伪造的,但那个理想恐怕不是吧。和我合作,你的理想才可能实现,它在南方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那里有发言权的男性远比女性多。因为你们的公民是一团团的散沙。我敢打赌,就算再过一百年,南方也不会出现一个人民选出的女元首。你只能在背后操控这一切,但最终将是一无所获。”
“你就是用这些说服玛姬雅的吗?但它们说服不了我。”邦妮笑起来,“我相信你的赌注,但我不在意。再说,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案?你要当皇帝吗?”
“皇帝?”邦妮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念头相当大不敬,“我会建立一张由许多人构成、互相影响的网,它能有效率地执行一切,以最大的力量改变社会。它不是可笑的封建金字塔,也不是你们那种臃肿的官僚机构;它可以建立在无用的皇帝之下,可以散开在已经退化的贵族当中,当然也可以建立在你们的民主之下。它依靠平等的魔法使用者们互相的制约来保证效率和安全。毕竟,无论是怎样的国家,权力事实上都掌握在一小撮人手里――我所要做的,就是把那一小撮人集合起来。只有网状结构才是最有效、最平等的权力结构。”
“但是,只要抓住蜘蛛网的角落一卷,就能让他变成一团糟。我的世界里没有这张网的存在余地。”邦妮微笑起来,专心导引着追踪魔法。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她很快就能看到对方的真实心灵了……
“你的世界是怎样的?”
“我的世界是……”邦妮应付着,进入了对方之前用空白掩蔽的记忆世界。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绿树成荫,但能看到辉煌的古典风格宫殿,以及比例巨大的建筑物。她同样认不出对方的故乡。就在这时,心灵连接突然被切断了。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她的全身。邦妮;塞菲尔靠着墙慢慢地滑倒,坐在地下大笑起来。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希德?我决不会忽视你的。”
“长官,发生了什么事情?”门口的士官听到她的笑声,忙冲进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受到控制的笑容了。见到“布鲁托”那张陌生的脸孔,他本能地警戒起来。“你是谁?长官人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
见面前的士官对过去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邦妮咳嗽了两声,换回男性嗓音,扶着墙站起来。
“很遗憾,值班长官恐怕今天请假了。我再自我介绍一遍:我是联邦党的副主席布鲁托;卢瑟,和自由军残部一同从肯格勒逃出来的。我们急需援军。好了,带我去找你的长官吧。”
邦妮不打算把希德的事情说出去,某些事情应当永远沉在台面下。她有预感,自己和那人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光对光,影对影,很公平。起码,未来三个月内你不可能干扰我们的行动了吧?那时战争应该已经结束了。”她舌忝着虎牙轻声自言自语着,“该来的,总归会来。抱歉,玛姬雅,我会为你报仇的。请再忍耐一下。”
不知不觉间,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滋生,成长,逐渐不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