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以后,常子才才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家在梨花镇什么地方吗?”
廖学兵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点概念也没有。还以为常子才要立即带自己去故居,结果他并没有起身,看来没有那个意向。
常子才喝了一口茶,道:“小兵,你记得你坐的是那趟飞机失事的吗?这可能关系十分重大。”
廖学兵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记不得了,后来我查了那段时间的飞机失事报道,竟然没有相关报道,直到现在我还很纳闷。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飞机发动机突然失去动力,一直往下直坠,后来似乎又遭遇到某种东西的猛烈撞击,在机身中间炸出一个大洞,我就在那时掉到了海里。幸好有个叫全叔的人救了我,要不然我说不定就在海底喂鱼了。”
常子才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面犯迟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老廖,最后脸上泛起坚毅的表情,咬了咬牙关,面色凝重地缓声说道:“小兵,我有件重大的事情必须告诉你,再带你去廖家祠堂前,你先深呼吸下,尽量平稳住情绪,一定不要冲动。”
老廖点了点头,心里头已经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也明白肯定是跟自己的家人有关。脸色凝重地说道:“常大哥,你说吧。我准备好了。”杀人都不眨眼,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廖学兵怕过什么?
不过常子才说地还真是晴天霹雳。只听他说道:“小兵,我必须告诉你一件十分不幸的消息。你大哥廖华强在你赶往欧洲寻找你妹妹廖幽凝后。被黑手党地人绞死了。后来你弟弟廖振洲去复仇,现在也下落不明。近两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和幽凝,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后来又断了。今天总算老天开眼,在你大哥的祭日这天,我在梨花镇碰到了你。虽然你失去了记忆。却在这天赶回了梨花镇,真是苍天开眼。廖大哥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欣慰了。小兵,只要你还活着,你常大哥我就是拼尽了全部家产也为你大哥复仇的。从今以后,我跟你哥当年是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如果你不嫌弃,我就是你哥。只要大哥我有的。必然有你一份!”
梦中的画面原来都是现实!骨肉情深,老廖那里经受得起这种惨重地打击,身子摇摇欲坠,扶住桌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头有如刀插一般疼痛。不过犹自不敢相信,颤声道:“常,常大哥,你说是真的吗?我常常做梦梦到大哥上了绞刑台,没想到是真的……此仇不共戴天。大哥,我一定会为你复仇的。”脑袋趴在桌子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苦了起来,使尽九牛二虎之力狠狠地撞击着桌几。额头上鲜血直流。脑子撞疼痛得要命,有如搅成了一团浆糊,突然一道闪电闪过,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现,关于大哥廖华强的许多生活故事清晰地回忆了起来。越发伤心不已,这一辈子。老廖都没怎么哭过。这一哭,所有的痛苦、酸楚都排泄了出来。
茶馆老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跑过来询问,常子才不想打搅到陷入情绪中的廖学兵,抽出厚厚地一沓钞票,递给老板。老板什么话也没说,点头哈腰就走了。听到有别的顾客抱怨还规劝对方:“谁能没个伤心事。男儿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大家就积个口德。别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大事了。”抱怨的顾客们听老板都这么说了,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也不好再抱怨,便纷纷禁口。
常子才默默地坐在老廖的对面,脸色凝重,眼角也分明饱含着泪水。廖华强对他来说,既是八拜之交的兄弟,更是人生的指路老师,自从得到廖华强惨死的消息后,他一直琢磨着复仇,可是一直只在国内开展业务,并没有接触到美国的黑帮,也不知道如何去做。只是派人四处去打听失踪了的廖学兵和廖幽凝。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年多地搜寻,总算都有了些眉目。
廖学兵痛苦了一阵后,积累的压抑得到了排放,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道:“常大哥,你带我去廖家祠堂吧?既然今天是大哥地祭日,我想在那里给他上一炷香。”说完后,也不等常子才同意,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常子才知道廖家兄弟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也没有拒绝,在桌几上扔下几张大红的人头,跟着廖学兵出了茶馆。廖家在镇尾,离茶馆并不是太远。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因此两人并没有借用代步工具。
由于常子才经常来廖家祖屋祭祀廖华强,所以他也特地对廖家祖屋进行了翻修。跟上次廖学兵从中海返回时的门庭朱漆斑驳,青苔滋生遍地,满屋全是尘埃的不同,干干净净、朱漆门庭,桌椅摆放整齐,庭院里还种上了几棵郁郁青青的青松。
老廖是个聪明人,一踏进院子,就知道这全仰仗常子才的维护。朝常子才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当年冰天雪地,在祖屋初次见到双腿瘫痪地大哥廖华强地场景掠过脑海,他想起来了,也想起了当日那个用别克suv载了他一程的常子才,也想起来谢老头地女儿谢如霜。到了神台前,果然看到在家谱廖学兵的一栏下面写着“女廖如霜,原名谢如霜,生父死过继给廖学兵。”
廖学兵先是跪在神台前,恭恭敬敬地给祖宗先辈和父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然后点了一炷香,跪在廖华强的排位前捣头如蒜。大哥廖华强的音容面貌在瞬间全部涌入了大脑,有在冰天雪地里背着自己趟过刺骨河水的镜头。有为了帮自己出头握着菜刀追杀许家兄弟地镜头……全身涌起的是兄爱地波涛汹涌,可惜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无法见面。再一次忍不住高声痛苦起来,口中哭诉着多年来大哥廖华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说到动情处,鼻涕泪水交杂,捶胸拍脸,悲痛欲绝。常子才被老廖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祭奠完大哥后,廖学兵搬了张椅子。跟常子才坐在庭院里,向常子才打听着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也尽可能多地了解自己的过去。
“你说什么?我以前是飞车党的老大?”老廖吃惊地望着常子才,震惊无以复加,心里头顿时明白飞车党的老八关慕云为什么要掏巨款看自己地腰部,原来他怀疑自己是他的老大。也怪不得自己到了黑道,无师自通。腾挪挣扎,如鱼得水,原来自己本来就是个黑帮老大。
常子才只是点头,肯定地答道:“没错。现在飞车党发展迅速,俨然已经成为南国的第一大帮派。不过他们因为你一直失踪,老大的位置一直空着,目前帮务由小白龙、大、小公主联合把持着。”
失忆的廖学兵又问:“小白龙?大、小公主?他们是谁?”
常子才笑了笑,没想到廖学兵在自己的提点下还是什么也不能记起来,看来真是记忆受损严重,不过他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想起自己是谁。曾经跟他在什么时候见过,表明他的记忆也不是恢复无望。道:“小白龙就是你以前地得力手下,叫叶小白。你去了美国前,清扫了龙五的势力,他逃回了中海,重整飞车党的实力,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发展壮大了起来。当然了,这其中主要的功劳是大公主的。大公主就是慕容蓝落。是你在中海教书时的学生。传闻也是你的养女,不知是否属实。我只见过谢如霜。也就是飞车党的小公主。当日你带她回廖家祠堂认祖,我恰好在场,所以是知道的。”
廖学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内心里翻江倒海,常子才说地人他是知道慕容蓝落、谢如霜,不过也只是知道,并不记得过去跟她们发生过什么纠葛,至于小白龙叶小白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常子才是个擅于观察的人,他知道廖学兵并没有想起来,为了让他能想起更多,他把他所了解地飞车党的讯息从头到尾,一股脑讲给廖学兵听。不过廖学兵还是没想起来,倒是猛然想起慕容蓝落在自己来梨花镇前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自己却忘记问全婶,慕容蓝落的联系方式了。要是知道的,现在打个电话过去,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不过也幸好廖学兵不知道慕容蓝落的电话,那么他以后的路都将改写。江湖上就再也不会有叱咤风云的菜刀帮,更不会有震惊全球海运走私地码头帮。
廖学兵静静地听着常子才给自己讲地,脑子在快速思考。虽然记忆依然没有恢复,但是凭借着常子才告诉自己的,他慢慢给自己地过去拼凑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原来自己以前是中海一所高中的语文教师(怪不得现在到秋山二中教语文如鱼得水,干的本来就是老本行嘛),同时也是中海的一个小帮派飞车党的头目,也是风靡全国三年不衰的电影《枫桥》的主演表哥。也因为《枫桥》的流行,改名叫廖学兵的多了,才增加了找寻廖学兵的难度。至于老廖跟盂兰盆会的关系,由于常子才当年并未涉及中海的黑道,所以不知道。
得知了自己的部分过去后,老廖认定自己这趟梨花镇之行没有白来。起码知道了自己是谁,出生在那里,曾经干过什么,那些人跟自己关系密切。比如飞车党,慕容蓝落、谢如霜等。得知自己曾经是大明星,是著名女星慕容冰雨的表哥时,老廖的疯癫又发作了,洋洋得意的模样,让常子才好一阵笑。
是夜,廖学兵和常子才秉烛夜谈,谈了整整一晚上,谈了很多的事情,也对将来的人生做了一些规划。从这一晚起,尚未恢复记忆的廖学兵被迫担负起廖学兵的重担,必须以积极进取的态度来重新新的人生。常子才找到了廖学兵也是十分高兴,看到了为知己廖华强复仇的曙光,也是十分高兴。
在临近天亮的时候,两人才眯了一会,不到两个小时。常子才一大清早就说要返回镇台市处理紧急公务,既然找到了廖学兵就更加不能再耽搁了,刻不容缓。他叮嘱廖学兵要是需要钱或什么的,一定要找他。并且告诉廖学兵,秋山市现任市长曾经是他大哥廖华强的小弟,所以有什么事情找他也是可以的,绝对可靠。
老廖感激地点了点头,送走了常子才后,把祖屋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后,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准备返回秋山市。此行任务圆满完成,总算可以松一口气。虽然还不能恢复记忆,但总算清楚明白自己是谁了,日后要干些什么了,不至于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常子才如此了解飞车党,但慕容蓝落、谢如霜在伯父祭日却没有赶回梨花镇祭奠呢?这两个丫头也太不孝顺了吧。不过脑子里连两人的相貌也想不起来,想生气都生不起来,也就罢了。
虽然知道了大哥廖华强遇害了心情沉重,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是在美国被害的,暂时也没办法复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廖幽凝,既然常子才大哥说这事交给他办,那就只有先等着好消息了。路上也没什么牵挂的事了,比来的时候,哈雷机车速度慢了许多,偶尔还打量几眼风景,放松放松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