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簌芳微微垂眸,言行举止间皆是彬彬有礼,可是分明又透出一丝傲气,令人莫名的不敢怠慢!
小蝉便是如此,即使没有得到明珠阻拦,也突然像低了一截,不好再说什么。
明珠敛了敛嘴角的笑意,眸光骤然变深:
“这么说,你也是这样看着皇后,甚至是皇上的?”
她嘴角含笑,婉言道:“簌芳是画师,若是不能看清一个人的眼睛,一张画像便不能下笔。”
“哦?”
明珠佯作一惊,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她,
“如此一说,你来……莫非是要给本宫画像?”
簌芳颔首,盈盈一笑。
“原来如此,听说殷画师的画是以假乱真,千金难求。”
纵使受到称赞,簌芳也始终保持着最初的那份镇定,嘴角溢出的那一丝淡然,仿若是听多了诸如此类的赞美溢词而变得不以为然。
明珠审视着她,眸间黠光乍闪,突然话锋一转,
“可是……本宫不记得有给过你这分薄面啊?”
话音刚落,那略带优越感的笑弧果然僵了一下,簌芳眼瞳内的光芒微缩,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明珠。
明珠若无其事地抬起手,将两鬓的几绺发丝撩至耳后,也不正眼看她,低下头佯作无趣的翻卷着蒲桃锦纹的袖缘,哂笑道:
“本宫虽然青睐你的画技,但是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你走吧,不管你此行是不是瞒着皇后,不会有人传出去,本宫就当你没来过永寿宫。”
“殷画师,请吧——”
郑爽臂内拂尘一甩,另一只手摊开,朝簌芳做了个往外请的手势。
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捕捉到明珠右臂内侧的那条黑线,簌芳的神色骤然一凛,依旧立在原地,问道:
“贵妃娘娘,您得罪过苗疆的赤眼莲花女吗?”
郑爽素知明珠的脾气,生怕她又发怒,忙要赶簌芳离开,刚用身子一拦,却听见座上的明珠突然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见明珠开口问讯,郑爽自觉的退到了一边去。
“民女见到娘娘手上的那条黑线,便知娘娘中的毒是噬心盅。”
“宫里人人都知道本宫被刺客所伤,中过毒。”
“噬心盅不是一般的毒。中此毒者一日内会力气全无,两日会肢体麻木,超过三日无解药便会如同万蚁噬心而疼痛致死,一旦服下解药,从右手腕至胳肢窝就会出现一条黑线,以后还必须每天服下解药,直至手上的黑线完全消失为止。中间歇药若超过三日,同样会——”
“你给我闭嘴!”
明珠心头一骇,额头竟涔出来一层冷汗,外人只知她中过毒,身子元气大伤,每天仍需喝药调理,却不会如此清楚的知道毒发的症状以及其中的弊害。
若是被人有心利用,从中作梗,那她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蓦地瞪大双眼,明珠伸出的手指像矛头直指簌芳,目光如利刃,急惶的逼问道:
“你究竟是谁?那个刺客是女人,莫非你才是——来人!”
“娘娘!”
簌芳疾言一呼,定定的直视着她,“娘娘恐怕有所误会,民女的娘亲正是中了此毒身亡的。所以,娘娘要抓的刺客,也正是民女要寻的杀母仇人。”
“你娘她……”
明珠怔了怔,完全是出乎意料,而且眼前的女子说出这件事来,表情居然还能如此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娘娘,还要叫人来吗?”
郑爽斜眼瞅着簌芳,见机上前一步,问了一句。
明珠皱起眉头,摆摆手作罢,他方才又退回原地。
移回视线,目光又重新落在簌芳身上。
“赤眼莲花女?”
明珠念到赤眼两个字时,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了玄琪,想起了扬州那一段伤心的记忆,内心莫名的一阵恐慌。
甚至,还忍不住开口追问了一句:“你确定……只有她会下毒?”
簌芳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民女寻访过多处,最后终于得知,这种毒是苗疆的噬心盅,天下间只此女一人会施毒,会解毒。娘娘未见过此人,恐怕有所不知,此女天生异类,有一双红色的眼珠,实属妖孽。”
“呃……”
明珠魂不守舍的点了下头,脸色泛白,坐直的身子却像陡然泄了气,手臂倚着座椅一边的雕花扶手,整个人瘫软地佝偻下来。
而站在她面前的簌芳也凛起眉,长睫低垂,满月复疑虑的陷入了沉思。
李家一直在追查刺客的事,对于那个刺客主动送回解药之事,簌芳也从李昌廉口中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个刺客就是赤眼莲花女。更加没有想到,此女心性狠毒,居然会主动送回解药!
其中的蹊跷之处,簌芳心下自知,纵是想问清楚,却不便追问。
况且她心中有所怀疑,便隐隐觉得,就算开口问了,也会徒劳无果。
如此一来,倒不如不问。
沉默了一会儿,明珠回过神来时,满脸倦怠,眼色黯然,再缓缓一抬臂,已经明显有了送客之意。
郑爽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到了明珠的这个意图,身子一闪就挡在了簌芳身前,拂尘空中一扫,大有把人扫地出门的架势。
“娘娘若是中了此毒,以您目前的状况,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不能留的。”
说完,簌芳才转过身。
跨出门槛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宣泄的低吼:“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