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某人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
“美人如蛇,人间尤物啊……”
朱胤咧开嘴啧啧地笑,而且一手托额懒洋洋地撑在桌上,微眯起眼端详着水晶帘内的红衣佳人,俊靥上漾开的微笑就好像是一只意乱情迷的狐狸。
明珠横眼瞪了他一下,忿忿地端起桌上的茶来喝,却是在这电光火石间,手上的动作蓦然顿止,仿若一道急电划亮黑暗从脑海里炸开,一些模糊成灰的记忆微尘蹿出来——原来是那把琴!
恍然醒悟过来了,那一瞬的古怪感觉是因为那把琴上缠绕如蛇形的古怪花纹似曾相识,她一定是见过的……
良久,明珠仍是心不在焉,手里端起的茶碗不慎一抖,硬生生的打翻在地,嚓啪一下,水花狂溅,惊起四座。
朱胤跳开桌子最快,看着两个小婢忙前忙后的将地上的瓷片收拾出门,犀利的目光瞅向明珠,又是一番奚落的讪笑:“你是存心想砸伤爷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是不小心打翻的,你看看我的手才被烫到了,你哪儿受伤了?从没见过心胸像你这么狭隘的男人!”明珠毫不示弱的驳斥道。
你一言,我一句,眼见朱胤和明珠两人争执又起,紫燕飞在旁相劝不得,喧闹纷纷,帘内的琴声也嘎然而断。
顷刻间,红衣女子忽然一手抱琴而起,另一手的指缝间多出三根银光熠熠的长针,长袖扫风,射出一道肃杀的寒光,穿透水晶珠帘间的缝隙,猝不及防地直逼朱胤。
嗖嗖——
千钧一发之际,颜慕笛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碗盖扔过去,丝丝轻微锐利的碰撞,碗盖落地,银针射在旁边的墙柱上。
那红衣女子如同一股凌厉的阴风般跃帘而出,似乎唯独对朱胤一人紧紧相逼,攻势也是毫不迟疑的冲朱胤而来,几个人惊魂未定,一波又起。这时紫燕飞突然被人往屋子角落边上狠狠一推,打了个趔趄再扭头看去时,颜慕笛已经眼疾手快的抽出腰间的软剑,与红衣女子交战起来。
“有刺客!”
愣了一会儿,紫燕飞突然想起来冲屋内大喊了一声,安达随即撞门而入,门口的一群人见状吓得落荒而逃。
红衣女子本就不敌颜慕笛,不过身捷如燕,才得以周旋避闪,几招下来,却也是退攻为守,渐露下风,见安达一进来,随即从袖子里又飞出几根银针,趁众人遮挡暗袭的一刻,她抱着琴回身一跃,跳窗而去。
颜慕笛和安达追到窗边时,那红衣女子人已在对街的屋檐上,她侧眸冷瞥了他们一眼,瞬即便犹如蜻蜓点水,凌空飞纵跃去,夜色中的翩然身影,眨眼间凝聚成细小的黑点,消失不见。
安达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是追赶不上那女子的,却满脸疑惑的转头看着颜慕笛,低低的唤了一声,道:“王爷?”
颜慕笛淡扫了安达一眼,眸深如潭,沉沉撩不起波澜,心里却十分了然,其实他要追出去,未必追赶不上,可对方不是针对他而来,他不想去冒这个险,也更不想让颜家其他的人有涉险的可能。
因为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注意到了对方的那双眼睛——噬血残阳般的红色。
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去招惹那个女人。
回过身来,只剩下满屋子的残败与凌乱,还有几个心有余悸的人。他神色冷凛看着朱胤,淡淡道:“她逃走了。”
朱胤抿唇勾了一下嘴,似乎仍然有点虚惊,笑得似是而非。
“爷,您没事吧?”小五子进门后,就不断重复地在问他这句话。
朱胤摇摇头,小五子还是不相信地在他身上模来模去,眼睛也骨碌骨碌的盯着他看上看下,十二分的不放心。
紫燕飞的一颗心也是担惊不已,跑到窗边来,不由分说的拉着颜慕笛身前背后的看了一遍,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呢喃道:“还好,没有血,没有受伤。”
头顶上方却始终是沉默的,紫燕飞倏地回过神来,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拉着他衣袖的手微微一滞,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看他,颜慕笛正目光定定的盯着她,漆黑如夜的眸子,喜怒难辨,幽黯不明。
“你们谁能来关心下我吗?”
许久未曾出声的明珠突然开口了,刻意保持镇定的声音却低涩得有些颤抖,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冷汗涔涔。
“你怎么吓成这副德性?”
朱胤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来了,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温柔,听上去既似轻嘲她,也似关心她,而他们两个人本就站在一起,所以他伸手便能触模到她的脸颊,并且动作轻柔的拨开她额前冷汗黏湿的刘海。
明珠抬眼认真的看着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争辩,只是目光有些复杂,烟雾氤氲般令人觉得恍惚,甚至是些微涣散,声音也很低沉:“你看这里。”
她葱白纤细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自己的左臂,众人目光跟随而至,却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一根银针,而且末端已经埋入了衣衫里面。
“怎么会……”
“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明珠瞪着他,说得有气无力,眼神里满是抱怨,却并不仇恨。
少顷,朱胤有些迟疑地扭过头,看到墙柱上的两根银针,算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颜慕笛拿碗盖去挡银针时,折射向墙柱的三根银针,其中一根被明珠身体的挡住,那根细长的银针刺穿衣衫,扎进了她的肉里。
其实,明珠当时看着左臂上这根银针时,就有点吓傻了,因为扎进肉里并不觉得疼,所以思维凝住了,就连一点该有的反应都忘记了。可她并不是真的傻,思绪渐渐回来了,她便知道这种扎肉不会疼的针,通常都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