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明珠闻言不禁好笑地一觑,
“这么说,偷换宫妃身上佩带的香囊,伺机残害皇上的子嗣,那皇后恐怕也不知道此举穷凶极恶,其罪当诛喽?”
“我没有……”
皇后瞪着她,两眼红润,突然抬起细臂,削尖的莹白指甲淬着森冷的谲光,乍然悬空划起一道无形的弧凌厉逼向明珠,声音尖锐,
“是你!一定是你害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少含血喷人!”
明珠压抑着满脸恼色,冷然一嗤,
“皇后没听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既然都做过了,就算你再狡辩也没有用,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况且这天要是垮下来也不是一人能撑得住的,你说谁能护着你呢?”
她酸人牙缝的说最后一句时,分明是话里藏话,朱胤眼风斜扫过来,微沉的凤眸耀闪着意味深长的暗芒。
明珠努了努嘴,不甘示弱地眦目瞪回去,默默一冷觑!
朱胤轻哼,故意罔顾,淡淡若隔雾般的眼瞳转眸向宫女小莲审视过去,遽然间幽涉而深邃,
“小莲,主子对你念旧情,平时好东西贪吃些兴许无妨,但话是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乱说的。”
小莲痛哭流涕的点点头,被几个太监紧紧禁锢住动弹不得,目光瞥向面如灰白的皇后时,眼底恍若闪过悲恸的黯色,乍地幽幽一亮,
“对不起,小姐……是奴婢,掉换明贵妃香包的事是奴婢一人做的,奴婢是您陪嫁进宫的丫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威胁到您的地位,更何况德妃娘娘说过要是明贵妃生下皇子,小姐的后位恐怕就……”
话锋一转,小莲将所有的事全揽在自己身上,之前的那句无心的失言变成众人的错觉。
“小……小莲,你好大的胆子,那可是皇上的子嗣……”
皇后忙道,苍白的小脸上惊愕之色未定,喘息间却明显松了一口气,转眸眼里的情绪又复杂起来,喜怒哀乐似都揉碎其中,面目全非,连她自己也无法一一分辨。
伴随一声低不可闻的唏嘘,皇后在心里轻叹,还好,那么那么多的混乱,惟一可以分辨出来的,也是她突然间有恃无恐的筹码——现在的情况是,皇上也站在她这边,没错,她不用怕的,以他们之间多年厚积的情分,他是绝对会帮她的……
明珠眼角抽搐一下,猛地偏头冷睨着那张精雕如美玉的俊脸,充斥着控诉与怨怼的狠厉目光锋芒熠熠。
朱胤扯了下嘴角,略一低头,并没有露笑。
沿着前额斜耷向他耳鬓两侧的细碎刘海如同帷幔松绑垂滑遮住凤眸,阴影半掩的俊脸看上去似有点索味,似有点意兴阑珊,轻抿微微嘟起的薄唇却始终维持着沉静与不羁。
他抬眸看向皇后时,隐忍的眼神里黯闪过一丝陌生的疏离,
“不过……皇后统领六宫内廷,身为众妃表率,自己的家奴藏佞却不能明察,有督管不利之过,宫婢小莲残害皇嗣之事虽非皇后指使,也皇后同样责无旁贷。”
皇后有点不相信他的冷淡,诺诺地嗫嚅了一下:“胤哥哥……”
只这一下,李清阑再也说不下去,而朱胤也没有意图让她说下去。
朱胤凛着眉说得刻不容缓,那般置若罔闻的独断让她再没有丝毫可以插进只字片言的余地,
“皇后失贤,从今日起罚去一年的俸禄,并禁足坤宁宫内闭门思过半年。”
说着,他那幽亮的瞳光从李清阑转移向明珠,停了一停,方才轻微叹道:
“皇后暂时把金印交出来吧!这段时间就由明贵妃代替皇后掌管六宫之事,至于该如何处置小莲,即刻起也一并交给明贵妃发落。”
此言说尽,这中宫大殿内的朱碧鎏彩也仿若刹那间黯然失色,李清阑一下子瘫靠在椅背上,掌心搭在扶手上,她不经意的低眸一扫,却惊异地发现茶几面上那薄薄的,几乎不可见的一层白,空中袅袅浮动的雾丝一旦冷却,沉淀下来,便让整个宫殿内的什物都覆上一层细细的白尘,连她触过扶手的指月复也沾上了,摩挲指间时,心的温度也在一点点下沉,就算曾经温暖过,芳香过,可如今是一片死灰,已经冷了……
是吗?她不敢相信,这座宫殿也要进入冬天了吗……
朱胤霍然起身,这里再勾不起他的任何留恋,走过李清阑面前时,稍顿了一下,再没有转过头来,再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只是继续离开。
半晌,李清阑猛然醒彻般想着要去追,自己失去了他的信任!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失去他的信任!
“不是我,胤哥哥,真的不是我……”
寒冷的冬夜,李清阑穿着一身不太厚实的衣衫就跑出来,身后的紫菱居然也追不上那么虚弱的她,一路跌跌撞撞追到坤宁宫大门前却被值守的侍卫拦住,门前这时傲然立着一人,明珠没有随着圣驾一同远去。
“皇后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皇上他已经走了!”
明珠一手扶着小蝉,一手轻抚凸起的肚子,步履恣意的踱至她面前,哂笑款款。
李清阑转过头来,横眼瞅向明珠的目光像淬毒般尖针又狠又冷,那架势恨不得要把她全身戳个千疮百孔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