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下有一镇,名叫清风镇,清风镇是一座偏僻小镇,镇中游民小贩,无豪富之家,却有穷迫之人,在小镇镇尾,聚留着不少家徒四壁的穷人,他们有的靠做一些街头营生勉强糊口,有的靠拾荒乞讨艰难度日,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麻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艰辛劳累一天之后,于上床之前,向天做一次恩赐的祈祷!
祈祷是无用的,穷苦的人们合上沉重的双眼,伴着田间蛙鸣沉睡。
夜临黎明,弯月偏西,清风镇冷冷清清,一道芊丽的倩影随着矮墙一跃而上。
这是一名女子,面覆白色纱巾,双眼灵动,女子手上攥着一个黑色小布袋,五根葱指一屈,里面发出银两的摩擦声响,女子露出一抹笑意,用力将钱袋扔了出去,钱袋顺着敞开的窗户,落入简陋小屋中的茅草堆上。屋中住着的五口之家家主被惊醒,抓起茅草堆上的钱袋看了一眼,急忙奔到窗户前,对着矮墙上的女子纳头便拜:“多谢华山女仙,多谢华山女仙!”
“呵呵!”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不是华山女仙,我是华山女妖!”
女子娇笑一声,在矮墙上一纵而逝。
“多谢华山女妖,多谢华山女妖!”家主感激之声淹没于晨雾之中。
女子闪身到了一片青色屋瓦之上,屋瓦之下是一家小吃店,经营包子、馒头各类吃食,勤劳的女店主一大清早就起来忙碌了,可奇怪的是,女店主还没生火发面,而店前石台上就放了一个干净的白色瓷盘,盘子里有三张葱花牛肉饼!
华山女妖在青瓦之上,随手一招,葱花饼离盘而起,轻巧地落入华山女妖手中,女妖掏出随身牛皮纸包了葱花饼,左手一拂,六枚铜板准确落入盘中,发出叮当声响。
女店家应声而出,而此时屋瓦上已经空无一人,女店家对着空气大声喊道:“华山女妖,以后不要给钱了!”
声音袅袅,传入山林,华山女妖停在一颗大树树枝上,一边吃着葱花饼,一边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嘴里念叨着:“一百二十三件好事了,离成仙还剩下九千八百七十七件好事,华山女妖,加油!”
正于此时,突然从西方蓝天青山相接处,冒出大片红色妖云,浓雾滚滚,向蓝天中央急涌而去,与此同时,东方天空也升起一道道白色流光,霎时遮天蔽日,狂风席卷,天地为之一暗!
“人妖大战终于开始了,可惜我只是个小妖,帮不了和我一样可怜的族人!”
华山女妖叹息一声,飞身而下,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
大约十天前,人界修士之首无影真人下达了妖族诛杀令,这是继百年前剪除火龙妖皇后,对妖族的第二次诛杀,此举引起了妖族的强烈反弹,妖族七大圣使之一云燕使者号召天下妖族齐聚九华山,公推三十六座妖王之首天狼神君为新一代妖皇,与人界决一死战,而今天,就是决战的日期!
千米高空,西方一片妖红,美丽的云燕使者一脸清气地对一名黑衣男子道:“怎么,神君,你依然害怕吗?”
黑衣男子就是继百年前火龙妖皇之后的新一代妖皇,天狼神君,天狼神君长望东方,沉静地道:“我会害怕吗?妖族百年前大难,至今元气未复,云燕使者,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们如果要报仇,就必须暂时隐忍!”
“隐忍?”全身笼罩在蓝色流光中的云燕使者仰天大笑:“本使乃火龙妖皇麾下七大圣使之一,从来不知隐忍二字,神君,如果你害怕,大可以学那凤凰明王,与你妻子白小湘遁入山林,从此不再号称火龙妖皇麾下之人!”
“你……”神君身边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怒盈于色,天狼神君轻轻握住女子的细手,“小湘,情势所迫,你我已不能苟且,今日便全力一战!”
东方人界修士的轮廓出现在白色流光之中,天狼神君举起手中殷红枪,高声嘶吼:“唯我族类,百年复仇,屠灭人族,杀啊!”
“杀啊!”
红雾与白光瞬时相撞,整个天空遮蔽,人间顷刻黑夜,炸雷翻滚,浓厚的乌云中刺出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
此战,妖族百年前剩下的十三座妖王全部参战,仅剩的三大圣使有两使参战,而人间修真界,无为剑派、天道古刹等数百门派,凡能踏空之修士,数以千记,加上无影真人及凌尘道人等三十余名修为高强者,实力悬殊。
无影真人为毕其功于一役,又从天界请来四大仙使,直接让妖族处于完全的劣势,一场大战,妖族继百年前再遇惨败,所有飞禽走兽幻形妖精尽被屠灭,云燕使者重伤!
云燕使者脸色苍白,失去了朝霞般的颜色,嘴角溢出血迹,天狼神君抱住她,听着她最后的遗言:
“神君,你说的是对的,自火龙陨殁,妖族凋零,我们应该隐忍,可是,人界咄咄相逼,我不甘心,神君,答应我,重整妖族,为火龙妖皇和万千族人复仇……”
天狼神君没有说话,手掌贴于云燕使者小月复,不断输入妖力,云燕使者一把拿开天狼神君的手,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喊道:“留着你的妖力振兴妖族,记住,复仇,复仇,复仇……”
云燕使者大喊三声,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气绝,手指临死指着东方……
天狼神君握紧云燕使者的手轻轻放下,口中道:“放心吧,我只是不愿意现在与人类决战,但人类的灭族仇恨,我彻夜铭记!”就在这时,只听妻子白小湘一声惊叫:“小心!”
天狼神君抬头一看,只见无影真人握着手中紫薇剑,直刺而来,天狼神君避无可避,几乎是一刹那,白小湘身体飞跃而至,挡在天狼神君身前,长剑直入心脏!
天狼神君被剑气重伤,忍着剧痛一把抱起白小湘的身体滚落凡尘!
一身道袍的无影真人冷眼看着两人消失在浓云之中,时有无为剑派掌门人凌尘道人来报:“师尊,不好了,我派三清堂堂主清尘使者萧凌风战死!”
无影真人微皱浓眉,清尘使者是人间修真派,在年轻弟子中选出的俊杰,在诛杀妖魔之中,负责协调各派进退,极其重要!
“诛妖除魔,定有牺牲,再办一次修真盟会,选一个清尘使者就是!”
无影真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举起手中紫薇剑,带着厚重中气高喊道:“妖族大败,诛妖务尽,所有修士,随我诛灭天下所有幻形之妖……”
“鸡犬不留……”
随着一声声嘶吼,第二次人妖大战,以妖族完败结束,妖族强者几乎尽殁此役,千年难以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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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脉一座密林,密林深处有一片空旷平地,平地草木凄凄,溪水长流,小潭瀑布,清新自然,距离瀑布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小木屋由八根木柱悬空,一道五阶木梯接地,屋前矮檐下用粽叶挂着十几块腊肉。
清晨的第一线阳光射进木屋小窗,屋主人睡眼惺忪地伸了懒腰,慢吞吞地翻下床来,这是一名少年,十七八岁,名叫关小木!
关小木喝了一口金银花泡的茶水,“哜呀”一声拉开房门,下意识地看向阶沿的角落。
“那个怪人还在那里!”
一名身着黑衣,披着黑斗篷,蓬沿遮住鼻梁的人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关小木记得,他已经在那里五天了,来的时候只跟关小木说过一句话,“我留在这里,五天!”
声音低沉得让人心悸!
关小木开始害怕,但久了,怪人不说话,不要饭,不喝水,甚至眼睛都不睁一下,关小木渐渐习以为常,如往常一样,关小木取下挂在屋檐的桑木弓箭,跨了箭袋,正要走下木梯。
就于此时,突然天空变色,东西两方烟云滚滚,霎时狂风席卷,飞沙走石,树木狂动,惊心的雷声吓的关小木浑身一抖,接连天地的闪电让关小木睁不开眼睛!
而更让关小木害怕的是,他感觉到了,背后那个怪人五天来,第一次睁开眼睛!
关小木惊惧地慢慢回头,看向怪人,怪人依然一动不动,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关小木知道他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要下雨了!”
关小木说了一句,挂回桑木弓箭,坐在木梯上,痴痴地望着远方丛林!
天地很黑,关小木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记起了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在自己稚女敕的眼光中,父亲被自己的亲弟弟带人打死在雨中,关小木躲在角落,就那样看着,充满恐惧,母亲在父亲离开的三天后,也含恨离开人世。
而噩耗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一个杯子,一个绿玉杯子,父亲在一次山洪后,在自己的田里拾得,关小木还记得那个绿杯子晚上会发光,父亲笑呵呵地称它为夜光神杯!
父亲捡到夜光神杯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弟弟耳中,弟弟是镇里的财主,还是地保,向父亲强要夜光神杯不果,竟然带人强抢,父亲抗拒之下,被活生生打死!
关小木只记得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四个字:“不要报仇!”
母亲因为父亲的离世,伤心欲绝,在筹办完父亲的丧礼后,也撒手人寰,死前什么话也没说,关小木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报仇,可是母亲知道父亲的遗愿,弟弟是同族,父亲老好人,不愿意同室操戈!
关小木恪守着父亲的遗愿,可是自己那贪财好利的叔父却没有放过自己这个孤儿,强行霸占了父母留下的田地房屋,将关小木赶入茫茫森林,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种封闭的日子无数次让关小木夜里疯狂,想冲出森林杀了自己叔父一家,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每次冲动时,就用针扎一次右臂,右臂红点越来越多,关小木的仇恨也越来越深,关小木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忍不住,违背父亲的遗愿!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渐渐明亮,漫天乌云逐渐散去,阳光重新照射下来,黄土干燥,万里蓝天。
根据关小木的山林经验,那样的乌云至少得下一整天暴雨的,现在大地竟一滴雨也没落下,关小木心内诧异!
关小木不自觉地望向身后怪人,只听怪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是关小木听到怪人第二次发声。
重现的阳光预示着第二次人妖大战结束,妖族从此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