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昌亭之客
萧言呵呵笑道:“你爸妈呢,在家不?我找他们说点事。”
“我爸去镇上买酒,我娘去前村串门,都不在家。”因为木剑允诺,萧驹对萧言的好感顿时大幅度上升。
“哦。”萧言随口应一声,前去厨房自行寻找剩饭充饥。昨天一天一夜没吃饭,夜晚又赶二三十公里路,萧言此时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响。
孰料,令萧言意外的是,萧信家的厨房竟然空空如洗,莫说剩菜剩饭,就是半两干粮、谷米都没有。
“成德县最近两年,也没遭水涝旱灾啊,萧信家怎会穷成这样?不该啊!”萧言苦思不得,遂开口向萧驹问道:“家里受灾了,怎会连半两谷米都没有?你们这些天怎么过的?”
萧驹探头探脑张望四周一番,凑近萧言,小声说道:“十一叔,你别和我娘说,是我告诉你的。今天上午,我娘忙活大半天,不但将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搬入偏屋,连院里院外的蔬菜,能割的割,能摘的摘,都一股脑塞入偏屋,说是不给你浪费。”
囧!
萧信妻子对萧十一的偏见,究竟有多深?
至于玩壁野坚清么!
至于么!至于么!
至于么!防贼也不用这么防吧!
霎那间,萧信终于明白,萧十一为甚十五岁孤身离家出走。萧信妻子都玩壁野坚清了,萧十一能不离家出走么?
这家能回么?
“得,也别指望萧信夫妻俩,肯助我就任亭长叻。我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长岗镇吧!”萧言心中无奈悲叹。
虽然比于太守、县令,亭长只不过是一个比芝麻还芝麻的小吏,但前面说过,亭长再小,地位也相当于后世副科级干部啊!副科级是小,可那也是官呀,君不见共和国闻名世界的“我爸是李刚的刚爹”,不也是区区一个副科嘛。单论品阶,和汉世亭长一样呢!
汉以孝治国,所谓的孝,并不单指孝顺父母、长辈,更有同辈的“兄亲弟恭”。
萧言若要从政做亭长,就须注意社会风习影响,万万不能再兄弟仇雠,三年不还家。兄弟不和虽是小事,但是官场上从来无小事,庶民出身的萧言若想向上爬,就须和后世平民考公务员一般,多准备一些,总好过不准备。
萧言此次返家,主要目的就是和萧信夫妻交流交流,哪怕双方内在矛盾重重,也尽量维持虚假的和睦——直待萧言洗白身份,或南投孙策,或北依曹操,然后借助一千八百年历史见识,成就一番功业。
不过,这位玩壁野坚清的嫂子,真能坐下来好好交流?萧言对此深表怀疑。
萧言正郁闷间,突见萧信右手拎着一串猪肉,左肩背负一个细麻袋,推门而入:“呀,十一郎你醒啦?萧驹,你娘呢?喊她来烧几个小菜。”
萧驹扮个鬼脸,戏谑道:“我娘早拎着钥匙躲出去啦,她才不给你烧菜吃。”
萧信忆起妻子对萧十一的偏见,脸颊不禁一黑:“莫管那个小气抠门婆娘。十一郎,帮忙生火,今天让你尝尝大哥的手艺!”
萧信话音未落,外面就已传来尖嗓子咆哮声:“你这二蔫货,说谁小气,说谁抠门呢?前月去镇上赶集,我说买匹白素做件裙子穿,是谁死攥着钱袋,拧着头不肯!唷,买匹白素的钱没有,你就有钱买酒买肉大吃大喝啦?还有,你买酒的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是偷拿我藏在床垫下的私房钱?拿我的钱去买酒吃喝,你还有理了!”
萧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这位壁野坚清嫂子:萧信妻子,年约二十七八,偏方额头,下巴圆润,两眼清澈,此时虽牙尖齿利,死命咒骂萧信,其实却并不惹人特别讨厌——如果她不是指桑骂槐针对萧言的话。
萧信或许有点“气管炎”,一见妻子来骂,气势顿时削弱三分,诺诺道:“这不是十一郎回家了嘛,总要庆祝一下!”
萧信妻子转身斜视萧言,转移火力:“唷,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十一郎啊!听说成德县城有位大游侠萧十一郎,整日斗鸡赌马,飞鹰猎兔,醺酒械斗,杀人放火,过的好不自在,十一郎你认识他不?记得啊,千万离这种人远点。吃你的喝你的不说,一个不如他意,他就动刀动枪,比强盗还可恨。”
“孩他娘,你牢骚个甚?十一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没坐热,你难道还准备赶他走?也不怕乡里乡亲笑话。”萧信显然也知道萧十一近况,恨妻子丝毫不讲叔嫂情份,不由得怒声反驳。
萧信妻子却毫不顾忌,几乎撕破脸咒骂萧言:“笑话?凭什么笑话。十**岁的人,搁别人家,早都订婚成家立业……”
一边的萧驹,悄悄拽下萧言衣袖,小声评价道:“我娘好过分。”
“是啊,很过分。”萧言说。
“你怎么不生气?”萧驹很奇怪。
“我很生气。”萧言说。
“你生气吗?那怎么不回骂我娘?”萧驹望着一脸平静的萧言,很是纳闷。
“生气不一定骂人。再说,我来你家,管饭是情分,不管是本份,不该骂人。”萧言非但没有骂人,反而还在微笑。
萧驹歪着头:不懂,不懂,还是不懂。
萧信夫妻俩,一吵起来就停不住嘴,不知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小事,也要拎出来数道一番。眼见两人怒火越来越旺,萧言不得不出面,拦住萧信妻子,摊开两手,说道:“大嫂,你看我两只手,可有残缺?”
“怎么?”萧信妻子一头雾水的望着萧言。
萧言又指着舌头,说道:“大嫂,你看我舌头,可曾折断?”
“有话直说,我没心情和你吐舌头耍着玩。”萧信妻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萧言摊开双手,笑道:“我是说,宁辱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十年河东转河西,谁知未来会怎样,凡事还是留一线好。我双手不残,可持剑擎刀,随军征伐;我舌根不断,可游说诸侯,封官一方。”
“唷……,十一郎你是姓张啊还是姓苏?”萧信妻子竟然颇有见识,晓得萧言所引用典故。
不过,正是因为晓得萧言所引用典故,萧信妻子语气更加嘲讽:“十一郎如今也晓得争气啦?你是准备学张仪连横呢,还是学苏秦合纵呢!你嫂子日里想夜里思,就盼着你有一天封侯拜相,官高钱多呐!”
一计不成,萧言又生二计。
萧言卸下腰间青铜长剑,举到身前,说道:“大嫂,你觉此剑如何?”
萧信妻子甩过一个白眼,不屑道:“一把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不要!”
萧言拔剑出鞘三寸有余,低首紧盯萧信妻子,说道:“大嫂,你看我手中剑,可利否?”
“利不利与我何干……”话说一半,萧信妻子突然想起萧言的游侠身份,心脏猛的一跳,面露恐惧之色:“十一郎,你拔剑作甚?有种你就一刀杀了我。”
不过,萧信妻子话虽说的大气,心底其实却没丝毫底气:小叔如今可是横行县城的游侠,真若怒打她一顿,她还能怎么滴?游侠可是一群无法无天,不晓伦理,敢白日杀人的混货!
一念至此,萧信妻子顿时心生退意,装腔作势叫骂两句撑撑脸面后,就立即撒腿逃出家门,竟不敢再与萧言对视一眼。
不过,萧信妻子虽离家躲避萧言,萧言的午饭却依旧没有着落——萧信家中的油盐酱醋,稻米麦面,全都被萧信妻子一股脑塞入偏屋。
至于偏屋钥匙,当然揣在萧信妻子怀中。
萧信拎着一把斧头,准备砸锁取盐取油,却被萧言及时制止:“使不得。我只在家中歇息一晚,明日清早就返回县城,若是惹你和大嫂难堪,我以后可有脸再回家?算了!”
于是,萧信只得去隔壁邻居借来点油盐必需品,两兄弟俩草草弄点饭吃。
虽然没有味精调料的饭菜味道惨不忍睹,但是因为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噜叫,萧信却也吃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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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萧信妻子惧怕萧言动粗,或许萧信妻子恼恨丈夫不帮衬自己,直至夕阳余晖洒满村落时,还不见她回家。
萧信既不愿冷落弟弟,又担忧妻子有家不回,只得使唤儿子萧驹:“萧驹,去,喊你娘回家。”
恰在此时,萧信家外突然来一位怀抱婴儿的少妇,轻叩柴扉:“萧信大哥,听说你家十一郎回村啦?”
“啊,是许家嫂子。你找我家十一郎?”萧信连忙开门迎接。
正蹲坐堂前,帮萧驹削木剑的萧言,也不禁起身,疑惑的望向来人。
怀抱婴儿的少妇,走进院落后,一眼望见萧言,似乎有些欣喜,又似乎有些忧虑:“萧信大哥,他就是十一郎?”
“嗯,十一郎离家远行时,许家嫂子你还没嫁入咱村呢!十一郎,这是徐家嫂子,咱村前任许里正的孀妻……哎呀,许家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说话!”萧信正向萧言介绍少妇身份,却不意许家嫂子竟突然跪地,向萧言磕头不止。
萧言亦被少妇二话不说,就向他跪地磕头的行为吓的不轻,连忙躲闪一边:自共和国和谐年间穿越而来的萧言,此时尚对他人的跪拜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