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村的村长,是百草村的本地人,六十多岁。
清瘦,黝黑,头发几乎全白了,额头上的皱纹,就像是无数条小溪流。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
他从不穿新衣服,也很少刷牙,不喜欢洗脚,更不喜欢穿袜子。
总是穿着一双黑色的旧布鞋,上面打满了补丁。
他没文化,不善言谈。
长年的劳作早已压弯了他的脊背,所以他走路的时候总是驼着背,却想走路的姿势更气派,将那双长满茧甚至有些干枯的龟裂手背在身后。
他终日无语,总是抽烟,手指熏黄了,牙齿熏黄了,满身烟味儿。
他的那杆大烟枪,说不清楚跟了他多少年。
这时候,周怡宝来到村长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村长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他已经抽了一筒,举起烟枪往台阶上磕烟灰。
村长见周怡宝来了,站起了身,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周大夫。”
周怡宝笑了一下,问道:“村长,二狗今天怎么样?”
“吃的不多,现在睡了。”
“我去看看。”
村长便勾着背,将周怡宝带进了屋里。
……。
二狗才六岁,他的爹妈,有一天忽然不见了,再也没有回来,全村人,上上下下,将整个村子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他们。从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二狗的爹妈,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村长只好,养起了这么个丁点大的小娃子。
村长这辈子,没有讨老婆,也没有儿子。自从有了二狗以后,他的整个生活,都有了色彩。他也天天里,将二狗捧在手心。
自从二狗生病了,他的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没了精神。
在村长眼里,周怡宝倒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好大夫,有空了,就会来看看二狗。
……。
周怡宝给二狗把脉以后,轻声说:“村长,二狗快好了,您不要担心。”
村长感激的点点头。
周怡宝起身,准备走。
村长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哽在了喉咙里。
周怡宝说:“我们,去外边儿聊聊。”
她来这里大半年了,知道村长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他们来到了门口。
村长在台阶上坐下,周怡宝也跟着坐了下来。
村长将烟枪放在一边,说:“今天,是二狗爹妈走的日子,他们,已经走了四年。”
“……。”
周怡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的听着,也许,村长的话还没有说完。
村长说:“我们村子里,很少有外人来,我已经活了六十多年,只见过四个外人。”
“四个外人?”
“嗯,四个。外人,就是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第一个,是你师傅刘白,然后是二狗的爹妈,第四个人,是你。百草村,可以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我们几乎不出村子,也几乎没有外人会进来。二十多年前,自从刘白来了,二狗的爹妈也来了,现在,你也来了……。”
村长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他说话,带着很重的方言。
说的慢的话,周怡宝还能听懂几句。
说的多了,后面的话,周怡宝几乎听不太懂,但是,她大概能够听明白,百草村,曾经与世隔绝,几乎没有人来闯进来,刘白来了,大家一开始很排斥他,不过,村子里一开始没有大夫,刘白的医术很高明,渐渐的,大家都接受了刘白。
而始终,只有村长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刘白。
他对于这个外人,保持着警惕。
后来,二狗的爹妈来了,渐渐的融入了村里的生活。
村长,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些人的到来,并没有在村子里搞破坏,那么,他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可是,当村长说到,二十年前,二十多岁的刘白,就来到了村子里的时候,周怡宝愣住了。
……
二十多岁的刘白。
二十年前,就已经来到村子里。
这么多年,他一直戴着银质面具,所以,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年纪。
别人不知道他的年纪。
村长却是知道的。
周怡宝一直以为,刘白是一个年轻人,就算不止二十几岁,最多也才三十多岁。
……。
也许,是村长对二狗的感情太深了。
二狗父母失踪的日子,让村长,变得有些多话。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周怡宝离开了村长家。
回到了茅草屋门前。
心里,诸多的忐忑。
她伸手,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