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绮洗了澡躺下的时候,看到彩云皱着眉头捧着她的胳膊走出去。她翻身向里,微微一笑。
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她看了看周围,昏黑的一片,天色还早。她躺了一会儿,考虑今天是不是应该去给郡王妃请个早安?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一次都没有去过……
想了想还是算了,免得郡王妃对自己印象好起来,再动了把自己许配给三表哥的念头。
她伸出手掀开帐子,看到落地花罩边有一盏昏暗的灯亮着,将门口的地上映了一圈儿微弱的黄光,同时映出来的,还有一个手端水盆的人的影子。
楚恪绮顿了顿,问道:“什么时辰了?”
果然,那端着水盆的是彩云,立刻在外面躬身回答:“回三姑娘,刚到卯时三刻,还早呢,您在睡会儿吧?”
楚恪绮慢悠悠的坐了起来,拿起床边的内袄穿上道:“进来吧,我也想起来了。”
彩云这才端着水盆躬着腰进来了,她一进来,外面的画眉和画蝶也进来了,一个拿着已经给她烘热,熏了香的衣裳,一个手里提了一只铜壶,冒着热气。
三人悄无声息的伺候她洗漱了,画眉和画蝶端着水盆等物出去,彩云就有些犹豫的走了过来:“三姑娘……”
“什么事?”楚恪绮抱着手炉正在往炕上爬,坐在炕脚,背上垫上靠垫倚靠,拉开炕上的一张锦被盖在腿上,舒服的出了口气。
“今日既然起来的早,不如就过去给郡王妃请个安吧?那两位姐姐是郡王妃那边的,要是传到了那边,说三姑娘身子好了也不过去……”彩云轻声说道。
楚恪绮笑着将腿蜷起来,探出身子在炕边,弯腰拾起炕脚前放的一只银碳盆旁边的火钳子,用火钳子夹起里面已经烧红的香片,夹着放到炕边的香炉中,用火钳子拨了拨,将香片浅浅的埋住,又把火钳子放回去,将香炉盖盖上,轻声道:“这种香,有叫龙脑香的,也有叫羯布罗香的,也有叫梅冰的,其实还不都是说的一种?直接叫冰片不就完了?一说冰片大家不都知道是什么?何必故弄玄虚说那么多?”
彩云迟疑的看着她。
楚恪绮笑着道:“来了这么多天了,都没有去给请个安,昨儿个才发落了人,我今儿就颠颠儿的去请安,知道不知道的,都会以为我拍手叫好儿,上前去叩谢呢何必呢彩云,悄没声儿的行事不好吗?”。
彩云就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是奴婢大意了。”
楚恪绮笑着直起身,靠在靠垫上闭上眼。看来自己昨天的举动是惹怒了彩云……
这一天,楚恪绮就一整天都没有出去,而那雪,也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天。冠礼之前的十天,是专门卜问了吉日的,可要是像这样大雪一直不停的下,肯定是举行不了的,只能另选日子了。因此这一天大家都有些担心,希望明天的天气能好起来。
连楚恪绮也惦记起来,二月初一这一天,大早的起来马上就问:“天晴了吗?”。
彩云笑着道:“晴了,今日应该是大晴天,一点云都没有”
楚恪绮起身洗漱了,换了一身驼色缎子小袄,外面罩了一件驼色哆罗呢对襟褂子,披了件浅色斗篷,往前面而来。
郡王的前厅院中设了案几,天地香烛,今日行冠礼的四爷、五爷已经在这里注了香,奠茶焚纸,此时已经去了宗祠祖庙了。
楚恪绮顺着游廊穿过穿厅来到内院,进了院门,看到这边已经热闹的很了,没进门就听见一阵阵的笑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在厅中将斗篷解了递给丫鬟,进了内室,便看到屋里已经满当当的坐了许多人,府里未出嫁的小姐们全都在,楚云婷姐妹还有李兰君也在。当中坐的当然是郡王妃。
楚恪绮上前给郡王妃、世子妃行了礼,起身的时候扫了一眼,便去坐在地下边上的椅子上。郡王妃正端坐在炕边,炕上摆了个大炕桌,上面放了十八个碟子,一色的白|粉定窑,水果佳肴,各色干果,样数齐备。
这边郡王妃因看到李兰君,便多问了几句,李兰君虽然性子沉静,但是却并不腼腆,大方有礼的回答着郡王妃的问话,郡王妃见她眉眼生的极秀丽,说话声音温柔清晰,不由得心中喜欢,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世子妃心不在焉的笑着,时不时的看楚恪绮一眼,楚恪绮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世子妃往门口看了看,姑娘们的丫鬟全都在外间,屋里站的只有郡王妃的几个丫鬟。
楚云婷笑着听郡王妃和李兰君说话,郡王妃今日特别的高兴,李兰君又是会说话,专拣郡王妃爱听的说,郡王妃便时不时高兴的大笑起来,回身用手轻轻的慈爱的拍着身后坐着的世子妃,倒像是前些天的嫌隙一点都没有了一般。
待听了李兰君说了她名字的由来,郡王妃觉着有趣,又是一阵笑,转身对世子妃道:“这个姑娘真的是嘴巧,我见了欢喜的紧”
世子妃急忙笑着附和:“是啊,她家的长辈祖母,想来天天这样被逗得笑呢”
李兰君抿着嘴笑,世子妃凑趣端了一碗茶递给她:“快吃一口解解渴。”
李兰君慌的急忙站起来双手接,郡王妃就笑着道:“你单手接过去便是哪用得着这样客气”
李兰君笑着道:“郡王妃疼侄女,可侄女也不能没了礼数。”
郡王妃就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拉着她的一只手轻拍着,笑眯眯的问:“今年多大了?年庚八字是几何?”
李兰君心中一‘突突’,就有些不自在,但是郡王妃问,又不敢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郡王妃又细细问她家的情况,祖母祖母可还健在?是否有兄弟姐妹等等的。
世子妃一听郡王妃问起年庚八字,便闭了嘴再不肯说话,楚云婷和楚云清齐齐的变了脸。
这头李兰君还硬着头皮回答郡王妃的话,郡王妃又上下的细细打量她的身形,楚云婷看到了,暗暗的咬牙。
幸好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接着丫鬟掀起帘子笑着进来:“四爷、五爷来给夫人磕头。”
郡王妃依然拉着李兰君的手,笑着道:“叫他们进来吧。”
外面响起一阵靴子的声音,四爷和五爷走了进来,两人全都穿着大礼服,进门笑着就要磕头,丫鬟急忙的将大红毡子铺在地上,两人便跪在上面,给郡王妃磕头。
郡王妃急忙的伸手叫他们起来,两人起来过来一左一右的站着,郡王妃拉着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无非就是告诫一番,今后已经是成人,做人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做到沉稳心肠,莫在露出那少年人的毛躁等等的。
两人连声答应着。
五爷朱翊焕的亲妈琴姨娘,原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已经死了好些年了,郡王妃对朱翊焕也很看重,虽然比不上自己的两个亲儿子,但是总比别的庶子要亲近很多。这时看到朱翊焕身材伟岸,站在身边含着笑殷殷唤着母亲,突然的心酸起来,这只手松了李兰君,拉着他的手,一只手到怀中掏出手绢擦眼泪:“若是琴姨娘能活到今天该多好偏偏是个福薄命短的那时候生了你……就说把她一辈子的福分都压上了……”
朱翊焕听郡王妃提起这个,也难过起来,半蹲倚在郡王妃的脚下,低头不语,四爷也不敢出声,低着头站着。
世子妃强笑着道:“母亲,今天是四弟、五弟大喜的日子,还是要高兴才好。”
李兰君就坐在郡王妃的身旁,此时不说话却有些不合适,只能低声笑着道:“是啊,郡王妃还是要高兴才好。”
楚云婷刚刚心中已经不自在了,现在看她当着四表哥和五表哥的面,依然是不避讳少言,反而还挺身说话,不由得心中就疑她故意如此,在郡王妃和两位表哥面前表现。
郡王妃却被她劝的收了悲戚,擦了眼泪道:“是啊,看看我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话……对了,你们姐姐妹妹的是不是要给你们表哥行个礼?”
众人全都赶紧笑着回答:“正是应该呢”
楚云婷跟着大家站起来,心中不自在更深,有些冷的看了一眼李兰君。
恰好李兰君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看了一眼楚云婷,却被她冰冷的眼神弄得一愣,接着恍然,她这两天已经是第二次看楚云婷的脸色了,再好的脾气,心中也暗恼起来,眉眼也冷下来了。
楚恪绮不动声色的看着。
朱翊焕站起来,说道:“这屋里挤,拜来拜去的转都转不开了,依我说就不必了。”
“是啊,不必多礼了。”四爷也说道。
世子妃为了讨郡王妃的欢心,不等别人说话,她已经笑着道:“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样的日子怎么能罢了屋里拜不开,到外面去,堂屋总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