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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鸡狗不宁的时间里,也许最不受打扰的只有大蛇杖了。它静悄悄握在床边,用赤红的双眼盯着王子誉,一瞬不瞬。
莱兹每次看到它都觉得心里发寒。她知道它就是大蛇杖,也很明白它的历史,更明白它令人恐惧的地方,也许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蛇杖会紧紧跟在王子誉身边。她记得很清楚,带王子誉回来那天,大蛇杖根本不在!
莱兹伸出手,想把大蛇杖封印住,但手伸到它身边,望着它赤红的眼睛,只觉得心里发毛,不得已又缩回来。
——既然它毫无动作,那暂且把它放在那里也无妨。莱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社会舆论将大蛇杖吵得沸沸扬扬。一方面有人说什么大蛇杖是大凶之物,必定不能存于世上,否则定会将人类推向灭亡;另一方面又有人出来抨击,说大蛇杖只是一根古老的魔法杖,根本什么作用也没有,什么大凶都是人类硬贴给它的标签,所谓人类灭亡,那只是谣言。
舆论闹得凶了,魔法公会不得不出来澄清事实,叫人辩证看待大蛇杖,一方面它是古董,但同时它也是一根具有魔法的魔法杖……
闹腾的社会舆论只带来了一个后果,那就是,想爬进城堡的梁上君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想来盗魔法杖还是趁机打探王子誉的死活。
王子誉连续发烧了七天之后,终于降了温,神智也清醒了过来,莱兹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身体,摇摇头,滚回房间睡觉。
王子誉模模脑袋,茫然地问正在忙活的哈比,“甜甜圈呢?”哈比头也不抬道:“死了。”
“你说什么?”王子誉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抓住哈比的衣领道,“她怎么会死了?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在骗我?”
哈比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几句,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续打捞了七天,就算她本来还活着,这时候也死了。”
“不—可—能!”王子誉一字一顿道,伸手推开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不让任何人知道,驾驭翼龙冲出了城堡。
外面的阳光很猛烈,风很大,王子誉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眼前也似有金星乱冒,他硬是咬着牙,飞到曾经与卓尼起冲突的度假村。
经过短短七天,度假村又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原本富丽堂皇的度假村变成废墟之后,已经被收拾齐整,种上了植被!
若不是翻新的泥土和忙碌的工人,王子誉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所有地方都清理过了,却连尸体都不见一具,他究竟是该开心呢还是该难过?王子誉一口气死撑在堵在心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往前仆倒。他扶住一棵刚种下去的小树,习惯性地伸手去掏魔法书,待到手插进口袋,才霍然想起,自己的魔法书曾经湿了,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水冲走。
如果被水冲走了,那他连魔法书都没了。
璃盏没了,魔法书也没了,他什么也没有了……王子誉惨笑一声,顺着小树坐下来,望着炫目的阳光发呆,天空蓝得很奇怪,白云似乎都在离开。
他呆坐了不知多久,太阳渐渐西斜,树的影子从这一边走到了那一头,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再抬起头,只见黄昏当中有一个人朝他缓缓走来。
——是凯齐亚!
凯齐亚在他身边坐下来,像兄长一样怜爱地模了模他的头,“生病是一件好事,因为生病了会把所有的疾病都排出来,这样人体才会健康。”说着,不知从哪儿模出两瓶红酒来,一瓶递给他,笑道,“许久没和你喝过酒了,来,喝一瓶。”
凯齐亚不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心事的人,但他绝对是一个能喝的人,一般事情,如果还能喝上几杯,再倒一些苦水,基本心理问题也就解决了。
王子誉默默接过酒瓶,自己开了,仰头往嘴里灌。
凯齐亚望着他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起酒瓶,也将酒往嘴里灌。男人们之间的默契不同于女人,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的交汇即可。
他明白王子誉,他了解王子誉,这就够了。
傍晚来临,太阳从海平线上慢慢坠了下去,两人都没有动。习惯餐风露宿的人来说,黑暗与白天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时候,他们更愿意呆在黑暗中,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舌忝一舌忝自己的伤口,或者,卸下白天戴的虚假面具,让自己的心灵好受一些。
就在这时,凯齐亚却敏锐地觉得大地一股轻微的震动。他霍地站起来,看向薄雾笼罩的前方,皱眉道:“有人来了!”
王子誉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继续喝酒。
凯齐亚估计等会儿是要自己收拾善后的了,也不客气,继续坐下来,喝酒。不管是什么人,作为王子殿下与佣兵团团长都没有逃避的道理,当然,也没有起身迎接的道理。
于是乎,两人依然淡定地喝着酒,等待一干人来到他们面前。
一群穿着黑色魔法袍的人,拿着魔法杖,十分整齐干净利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出现,便将方圆一百米都包围住了。
不知为何,凯齐亚心里突然冒出四个字“插翅难逃”,不过,究竟是谁插翅难逃,还不知道呢!
他将空瓶往树干上一砸,砸破瓶底,使得缺口变得参差不平,他将缺口处对着一群魔法袍的人,皮笑肉不笑道:“别掩饰了,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一起上吧,我懒得一个个地打。”
一群人戒备地相视一眼,集体冲上来,同时施展魔法。凯齐亚表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伸手捏了几个铜球,轮番轰炸,靠近的不死即伤。
虽然这群人是法莱尔王宫的精英,但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小心地瞄了王子誉一眼,既然他能看得出这群人是属于法莱尔王宫的精英杀手,王子誉必定也是看得出来的。真不知道,他被父亲追杀的滋味如何。
这群人似乎杀不完一眼,打走一批还有一批,就像粘人的苍蝇,十分讨厌。
王子誉喝光了酒瓶里的酒,将酒瓶直直扔出去,砸在前几个人精英的脑袋上,整个人已然恢复常态,云淡风轻道:“既然这么想死,那我成全你们吧。凯齐亚,我们杀到王宫去。”
两人站到一起,三下五除二干掉全部人,便向法莱尔王宫飞去。
一直以来,王子誉虽然比较少吩咐凯齐亚做事,但他与凯齐亚的默契是最好的,尤其是打架的时候。
固然凯齐亚没有莱兹那么体贴,玛吉那么彪悍,却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有些事情他完全不需要吩咐,也不需要告诉凯齐亚,凯齐亚就可以明白知晓,这次,也一样。
两人一路走一路斩杀,如入无人之境。他们甚至不急着冲锋,走路都像平时那么闲适淡定,王宫的侍卫见了他们,各个闻风丧胆,步步后退。
法莱尔王听到王子誉杀到宫中来时,膝盖都软了,是被侍卫扶着回到寝宫的,他挥退了所有人,颓然坐下,突然抱住一根柱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养的大儿子死了,二儿子也死了,三儿子残废了,四儿子不务正业,小儿子杀进来了。他的小儿子杀了他的大儿子,杀了小儿子,如今要杀他……年轻时他杀害自己的兄弟上位时的血腥情景不断地涌上他的脑海。
他明白,自己的报应来了。
不知哭了多久,他巨大的恐惧也随着齐下的涕泪流光了,只剩下茫然。或许,他该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死去,而不是耻辱地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
然后他歇斯底里地叫道:“来人!来人!”
被轰出去的女仆侍卫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听得法莱尔王用惊世骇俗的声音道,“去……去取一把剑来。”
近年来,他越来越怕死,连剑都觉得杀气太重,全都放到了距离寝宫几百米远的储藏室中,如今,连自寻短见也找不到利器了。
身为王者,总不能以头抢地吧。
侍卫只觉得腿都软了,哑着嗓子喊道:“王,不能啊!”
法莱尔王转过脸来,对着他,脸上却是茫然的一片:“本王还没死呢,你们喊什么喊?要是那孽障给引到这儿来了,你们是想死不成?”
侍卫惊骇得把身体贴在地上,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法莱尔王,是疯了么?
法莱尔王见他们一个个在地上颤抖,想着自己临死前的样子岂能让他们看见,便道:“你们全都出去!”
侍卫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哆嗦着行礼退下了。
寝宫大约有三百平米,布置了众多家具,不算拥挤,也不显得过于空荡。可在侍卫出去之后,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寝宫安静得过分。
他怔怔地望着那扇寝宫的大门,良久,开始回忆起自己兵荒马乱的前半辈子,又想起富贵皇华的后半辈子,那腔充满悲壮地自决之意已经如同破了的猪尿肚——该流出去的都流出去了。
他怎么能这样就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