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潘珂黯然地说,此刻他虽然烦躁,到底还是对儿子怀了一份信任,只要他没有做出什么于礼不合的事,云阳郡主再怎么痴迷他,有沈家这块挡箭牌在,就不能把潘家怎么样,于是暗暗下决心要就此杜绝潘逍和成王府的来往。
而徐夫人却清楚地认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她犹豫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道,“老爷,我看云阳郡主对我儿一往情深,志在必得,只怕这事可难办……要不,我们想办法讨了了她,尽量和成王府虚与委蛇,表面做亲,遇到关键利害之处则退避三舍,你看如何?”
想要既沾了皇亲国戚的沾光,遇到风浪又撇得远远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潘珂闻言苦笑一声,“夫人,这事你就不要劳心了,为夫自有主张,时辰不早且先歇了吧。”
说完,便起身离了房中。徐夫人怅然独坐许久,直至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明潘珂打这里出去后并没有去那两个妾的住处,而是寻了潘逍谈话,这一颗心才放下。
又过了好一会,眼见夜色已深。
“去看看老爷和少爷可歇下?”她怏怏地问,没有半分睡意。
不一会,丫鬟回来说道,“回夫人,老爷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父子二人必定是在商议对策,看起来,事情果然棘手。想到自己先前和云阳郡主的亲厚,想到一心为儿子筹划谋求的亲事,如今却被丈夫说得那般不堪,她这一颗心忽然变得无比幽冷。
一夜无眠,次日晨起,徐夫人用了好些脂粉,才堪堪遮住眼下的青影,而那父子二人天不亮就去上朝了,因心里搁着件事,徐夫人的脾气有些暴躁,丫鬟和陪房虽然极有眼色地小心应承着,却也难逃呵斥,众人皆不敢出声,只等她的脾气快点过了。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徐夫人的心境畅快下不少。这时门上送来一张帖子,她打开一看,却是安王府送来相邀三日后前去赴宴。
安王虽是个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却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身份自不一般,只是这不时不节的,因何下了这帖子?徐夫人忙跟贴身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便心领神会地出门而去,不多时折返回来,上前说道,“适才门上的人跟安王府送帖子的人打听了,好像是安王府要设宴款待外邦来的贵人,遍邀了京中这些个世家贵胄。”
外邦贵人?莫不是那位西凉国的和亲公主?徐夫人立刻想到,看来是皇上无意将那位公主纳入**,欲将其许配给哪个宗室子弟吧?这件事与自家干系不大,徐夫人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而又开始盘算起眼下自家那件棘手的事。
这个时辰,沈家同样也收到了请帖,沈凌芷只当是京城大家中普通的一次宴会,想到去了或许又要见着那些个教人头疼的主,说不定又有什么腌臜事,心里不禁一阵的烦闷。
而出乎意料的是,大房的反应却有些怪异,大伯母杜夫人虽然保持者平静,眼底却隐隐透着喜色,沈凌萱被叫到老夫人房中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出来时脸上带着羞怯的红晕,低着头便匆匆回了自己的绣房。
算起来,她今年已然及笄,若非沈谦夫妇眼界高得很,又唯恐女儿日后受苦,在择婿这一桩上头可谓慎之又慎,只怕她早就该定下亲事了。
沈凌芷猜个大概,心里却说不出个味道。
这些日子,堂妹异乎寻常地对自己多有亲近,她又何尝没有看到堂妹在不经意间眼中流露的艳羡,和常常蕴在眉宇间那若有似无的一缕失落。
每每潘逍来访,沈凌萱便以长房嫡女的身份出面应酬,礼仪周全,照顾殷勤,越发的娇柔娴淑,端庄贤惠。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她衬得更显脾气大,心眼小,反正沈凌芷根本不在意自己在潘逍心目中的形象,只是对这种假惺惺,怎么都像是有点别有用心的姐妹关系,着实令人不喜。
在别人看来,自己这一门亲事,还有潘逍这个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事,就连房里几个要跟着嫁过去的丫鬟,都露出些许欢喜,母亲和兄长也再三地开解劝说,可她却怎么都过不了自己内心那一关,怎么都不能说服自己开开心心地去接受,或者说习惯。
来自堂妹的,那种压抑的羡慕,在她看来显得无比讽刺。
如今看来,堂妹的事情只怕也将会有个眉目,也不知道到时候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沈凌芷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安王府的宴会上,她和沈凌萱一道跟在与这京中的豪门贵妇们寒暄的杜夫人身后,总觉得周围有一双双眼睛自暗中窥视着她们,她把目光扫过去,却又只看到一个个神色丝毫不见有异的丫鬟嬷嬷。
直觉得,沈凌芷意识到这些人中的许多并不简单,看似平淡无奇,举手投足却有一份常人所没有的端庄,一个答案似是呼之欲出,她们是从某个地方出来的,基于某种使命,在此观察今日宴席上各家小姐的言谈举止,沈凌萱,也是其中的重点观察对象。
而自己,应该不在此列。
或许,这就是和潘家那一门不甚有好感的亲事带来的唯一好处,至少此刻她可以放心自在,不必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更不用担心自己再被摊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想到这里,沈凌芷忍不住笑得有些自嘲。夏日的风带了荷花的香气,戏台子上依依呀呀地唱,贵妇和小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在这一派喧嚣一团和气的表象下,却涌动着无数的暗流起伏,这便是京城的贵戚和各大家族之间的真实现状。
不等她感慨多久,今日的主角终于登场了。